我又一次穿过了曲曲折折的过道来到教堂大厅,在上午的热闹都窜回各自父母家中的现在,热量是不被允许的,四壁的窗户为阳光在石地板上圈出了仅剩的保留地,凉爽与安静重新占据了这个空间的大部分位置。我们故事的主角也仰赖着石墙的庇护,不过她的眼睛似乎被这场斗争的失败者吸引住了。

“爱弥儿,你在看什么呢?”

“光。”

“光?”

“光里有东西在飞。”

啊,这就是我讨厌阳光的一点,再干净的袜子放在太阳光下面拍一拍都能看见飞起来的灰尘,让人感觉很恶心。

“好看吗,吹一下会飞得更厉害呢。”

“不要,不用,飞得太快就不好看了。”

“…”

小孩子的才能就是就这个吧,我原来拿着两个橡皮筋就能在手里翻来覆去缠一下午,很有意思,但是这只会让缺乏想象力的人感到痛苦,现在也成为了我讨厌小孩的原因之一,大多数时候我都难以理解他们突然开始放空的原因,直勾勾的眼神还盯得人心里发慌,叫醒他们又会增加负罪感,尤其是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情况,无事可做的我只能选择打断现在也许正在太空激斗的飞行员。

“里克神父今天做了东西送给我们,你看。”

“羽毛,什么鸟的,好黑。”

如果不喜欢请不要这么直接。不过连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吗,这也太奇怪了。

“里克神父说是鸡,我们今天中午的午饭。”

“鸡?噢,我知道了,可是我们家里的鸡都很漂亮的,没有这么黑的。”

吓死我了,要是里克神父盗猎我只能大义灭亲把他送去蹲号子了。爱弥儿,你看灰尘都能这么认真,为什么家里的鸡反而没认真观察呢。“这个要放在光下面,你看,不是黑色了吧。”

“真的诶,而且还在发光,好漂亮。”在光下面照着当然会发光,算了,和小孩认真就没完了。

“喜欢吗,这副送给你。”

“喜欢!可是汉斯,这个要放哪里呢,没法戴着。”

放在自己的藏宝箱里怎么样呢,我们的金发公主两只小手抓着这一扇鸡毛认真地发着愁,你真的打算走朋克路线了吗。 我觉得里克神父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把这一串羽毛做成穿戴式,不过天不遂人愿,办法总是有的,

“我拿回去让妈妈帮我串起来好了,汉斯,你的也交给我妈妈吧,过几天我们就都能戴着了。”

“好呀,不用急,多久还给我都可以,阿姨也有其他事要做。”我爽快的把鸡毛扇交了出去,希望爱弥儿的母亲大人就此忘了这件事,这个概率不小。收下了两份礼物的主角开始向我提出一个新的建议,

“出去玩吗,我想去爬树。”

“…爬树?”

“爬树!”

爱弥儿,这不是个疑问句,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惊讶,在你还穿着裙子的情况下。

在爱弥儿的牵扯下我终于第一次走出了教堂,山村的景观在开门的日光之后成为第二次冲击袭击了我的眼睛,像阿依努人的草房搬进了浙江丘陵地带,村庄在两山较大的缝隙里生长着,而本应该蔓延成片的树木丛却一道道分散性的装饰在山坡下,又让人感觉是来到了德语区的乡下,这可是汉斯的记忆无法带来的文化冲击。村子里几乎都是斜檐的木制建筑,有些铺着瓦顶,而更多只是单纯的草棚,其中也有零星散布的石房子,它们大多是更年轻的公共设施,这是汉斯告诉我的。看来我们村占据的山间平原面积不小,所有的一切都能围绕着两个山丘向外摊开,长长短短的石台阶嵌满了山丘鞍部,再从中连接着村子里的两个至高点。其中最高的山丘上便是我们身后的教堂,说是最高,和两边的山头比起来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而对面稍矮一点的土包则更加平整更有生气,上面生了一棵招展的大树,也许是榕树,我不确定,北方可长不了榕树,但更琢磨不清的是异世界的生态。

我依然被被拽着往山腰处移动,下坡这样是很危险的,小朋友们。

“爱弥儿,慢点,松开手让我歇歇。”

“我不要,我一松手汉斯就要跑掉了。”

小孩子的直觉好敏锐,如果有可能我一定立马跑回教堂,圣恩的阴凉才是我心安处。现在的天气和我被撞飞的那天一样热,亚热带季风气候不是好东西,温带季风气候也不是,我有理由怀疑现在正是这颗星球的间冰期,希望大自然明天就能终结这场短暂的幻梦。

这场磕磕绊绊的拖拽也是有终点的,我和旁边的犯人一同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这就是榕树,有他的气根作证,虽然不知道它打算伸出这些长须来吸些什么。在我还在感叹生命的伟力的时候爱弥儿就已经两脚并做两手开始对这棵村庄的历史进行施暴了,现在正毫无羞愧地坐在第一节树杈上望着我。“汉斯,你不上来吗,上面很凉快。”

这对我这朵城市里娇生惯养出来的花朵要求太高了,我决定直接拒绝。“不要,我恐高。”

不过问题有一个,“诶,可你前几天都能坐上来。”没错,什么都不会小汉斯会爬树,因为这一点你更不中用了,但这种原则性问题我不会妥协。

“我昨晚恐的。”可能是我回答的太无情了,我们的主角听后再也没有强求,开始在树上安静的看风景。

不过爱弥儿爬树啊,这样想来这名字也太法国了,异世界的德法和解竟是如此便利。希望你的爸爸不要叫让雅克,叔叔,给小女生取个男孩名字可不好。但有爹妈终究是好的,没有的直接后果就是没有姓,在地球母亲把我抛弃的现在,我甚至连名字都变了,希望我南半球的兄弟姐妹没有因为我的毒誓受到影响,不然我会被迪士尼请去拍电影的。

“汉斯,你现在在想什么。”关心我这点也很好,不过希望问我的时候不要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太过凝重了,虽然很酷。

“有父母真好啊。”

我们善良的主角对这句话起了反应,她脸转向了我。眼睛,很漂亮呢,爱弥儿。我上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眼睛,还是初中时候的同桌,就像在欧珀上又烤了一层釉,洁净的反光和眼神的五彩斑斓在上下眼眶中流转,一种富有层次的美。不过之后上了高中就再也见不着了。初恋?不是的,是羡慕,很羡慕。何况同桌指的人也不止一个,声明一下,我没有说高中同学丑的意思,只是我在蒙昧的社会意识觉醒之后明白了长时间盯着一个人是不礼貌的。我在发散思维来掩饰慌张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呢,爱弥儿,坐在树上的小孩已经够可爱了,完全不用站起来展示自己飘飞的头发。

“决定了,

“爱弥儿,快坐下。”

我来做汉斯的妈妈。”

“砰!”

亮相很精彩,但如果没有我垫底的话请考虑一下后果,农村的孩子都这么野吗。

“妈妈,

“干什么,汉斯。”

坐起来。”

“不要,妈妈是不会抛弃汉斯的。”我很感动,鼻子已经开始被你的头发搔得发痒了。

“快,起来。我要,打喷,嚏了。”她还是立了起来,但没有站起来。

感谢爱弥儿妈妈能体会我的痛苦,你已经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家长都棒了,虽然只刚刚扛起这个重任不过一分钟。

“阿嚏!”祸不单行,我发出的这声巨响看来引来了另外一些人。

“爱弥儿姐姐又和汉斯在一起。”

“爱弥儿,你们在干什么。”说话的是尼克和他的妹妹,塞西尔。我算是听懂了,汉斯,你在这个村子的位置真的很低,塞西尔都能直接叫名字,我未必是爱弥儿的儿子,但你一定是爱弥儿的挂件吧,白色的。还有,尼克,理都不理我这一点也很帅哦,孤僻高傲的男配形象太古典了,我已经很期待你长大的样子了。

“下午好,尼克,塞西尔妹妹,我现在是汉斯的妈妈了。”

“妈妈骑着的可不该是儿子。”哇,这是什么荤段子,我没理解错吗。异世界的孩子不仅野,还这么早熟,猴子吗?但是尼克,在女生面前说这些话是会掉分的,虽然看剩下两个小孩的样子并没有听懂。不过尼克说的有一点是对的,请站起来,爱弥儿,或者坐在我有骨头的地方,我的身子要被你压得从中线截瘫了。

“起来了,爱弥儿。”

“诶,我不是汉斯的妈妈了吗?”为什么要纠结这些东西,这不是逼得我也只能讲荤段子了吗。“爱弥儿,当妈妈要慢慢来,不能着急。”

“噗,哈哈哈哈。”尼克,现在的你,很垃圾。如果现在有系统提示音一定会弹一个尼克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哥哥你突然笑什么呢,我们来玩归抓人吧,这个天气看起来很好找人,爱弥儿姐姐别玩什么过家家了,好幼稚。”

从这小女孩的话里我明白了两点,第一,鬼抓人要趁好抓人的时候玩,第二,异世界的鬼抓人是比过家家高一级的存在,也行吧。

“汉斯不能跑哦,反正爱弥儿姐姐也不会放你走的,我先来当鬼。”

疯了,我今天的力气到此为止,为什么这里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鬼精,我宁愿回去写期末论文。在这除了树最高只有八厘米野草的土包子能藏在什么地方,魔法是能让你们和世界融为一体吗?就算这样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从其他地方来的连这里的一只鸡都抓不住的异乡人。

“汉斯,还在发什么呆,跑起来了!”我想要过家家,爱弥儿妈妈。

“我要开始数咯,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