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蒙德,雨

阳光下,轻柔的牧歌,在蒙德的微风中飘扬。

可是,如若雨丝从天际的阴云身边逃开,轻柔的歌声也只能融化在悲苦的雨幕中。微风不再吹拂的时候,雨滴就像风神的眼泪般飘洒而下。

受到轻伤的旅者经过简单的治疗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治疗处。即便骑士团的小女仆艾诺尔苦苦劝说,他还是心怀忐忑的打算迅速离开。

不少参加爆炎树讨伐战的骑士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负伤情况。而那些真正的战士还用崇敬的目光看着空,就好像他是蒙德的大英雄。这样的目光越多,他只觉得良心越发的刺痛。在伤兵营享受“英雄”待遇,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他急匆匆的回到在骑士团的临时住所,查看有没有接头人说的“礼物”被放到窗台旁边。雨滴沿着玻璃滑下,玻璃的内侧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杯按照约定的冰钩钩果汁被放在那里,用防水纸包装的信封被压在杯子下面。

少年下意识的伸出手,却最终只是把双手悬停在空中,没有把信拿过来。

“如果当时如实告知琴团长的话……”

旅人还是停不下来这样的想。可是,即便琴团长知道事情背后有蹊跷,这株威胁蒙德人民的大树依然必须马上被击倒。但是大型爆炎树的产生,应该和自己两日前击垮无相之风的事件密切相关吧。如果自己根本就没有和璃月港的神秘商人交易的话……

妹妹“萤”的消息,现在被深渊教团叫做“公主殿下”的萤的消息,也是没法放下的东西。各种思绪和设想在空的脑内乱成一团。打在窗子上的雨水,只能让一切更混乱。

“无论是谁在背后捣鬼,那个家伙,已经惹到派蒙了!让派蒙被烤焦的坏东西、让派蒙吃不到美味料理的坏东西,派蒙真的生气啦!”

还没等到少年决定是否拿起交易中提及的信封。派蒙却飞过去挪开饮料杯,一把将其从杯子下面抽出了出来。一向乐天派的派蒙拿到信件后却愣在了原地,信纸从她的手中飘落,最后缓缓的落在床铺上。阴沉的表情和攥紧的小拳头,这两样东西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派蒙身上。

空,拿起了信纸,纸上是一手秀丽、精致的字符。但是这样的字符,偏偏记载着最丑陋的内容。“星落湖,风神像正对的湖岸。如果想要罗莎莉亚活命的话,一个人过来,空。——鬣犬”为了不被识别出来,信笺上的字体还特意使用了镜像书写的笔法。

“咱们走吧,派蒙。‘鬣犬’……这个名字,我不会饶恕的。”

派蒙恨恨的点着头,也跟在旅者身后走出临时住所。在出门时,回到骑士团总部的丽莎·敏兹好像要叫住自己。但是空没有再耽搁一点时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蒙德城。

阴雨和浓雾是今日蒙德的主旋律。风之神离开的时候,雨滴接管了城市,它充当黑白键,散不开的雾气则是钢琴震动着的架构,两者合奏出一曲无奈的悼曲。

“因自己而起的事端,也要由自己亲手了结。”少年在心中默默的立下誓言。

一路上依然很顺利,空带着派蒙到了湖边预定的位置。雾气中,一个身着黑纱的修女站在最中央,周围是数量众多的丘丘人和穿着袍子的敌人。一杆赤色的长枪犹如一条赤色巨龙,在战阵中不停穿梭。但是每一次攻击的速度都在降低,修女也开始喘起粗气。

“罗莎!”少年担心的喊着她的名字。

霎时间,敌人却都停下了攻击。其中一人从战阵中走出,是个穿着黑袍的神秘男子。他的脸上带着形同鬣犬的面具。想必他就是那个留下威胁信的家伙。

“好,好,好。”那人一边鼓掌,一边走向空和派蒙的方向。

“「公主深陷危险之中,而她的守护骑士只身前来营救。」少年,我其实都没想到你和罗莎都能活着回来。但事已至此,只能把你俩都解决掉了。”

少年才意识到,那些“失踪”的丘丘人都躲在了星落湖附近的草堆中。此时,自己和派蒙已经被大量的敌人围了起来,只不过数量庞大的敌人还不着急进攻而已。

那个“璃月港神秘商人”的接头人也出现在“鬣犬”身边。

“鬣犬,按照约定,在下把两人都带到了您的面前。”他用谦卑的语气说着。

“呵,约定中你至少要在爆炎树那里杀掉一个。给深渊教团平添烦恼……”

“鬣犬”举起法杖,五六只收到命令的丘丘人把那个接头人围在中间,武器都高高的举到空中。他摇摇头,一声令下,它们随即强行抬走了中间那个惊慌失措的家伙。“喂,鬣犬,你不能这么做。至少要先请示我们的上级,唔,唔唔……”在嘴被塞住前,那人还在不停的叫着。

“你,空,是深渊教团的威胁。而你,罗莎莉亚,是盗贼团的叛徒。以深渊教团的名义,我还为你们选了一块风景优美的地方作为埋葬地。感恩深渊吧。”

“你说……盗贼团?”罗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为了留下你,我亲手杀了一个老成员。谁能想到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叛徒,居然在西风骑士团到来的时候,又一次背叛了盗贼团。”

“什么?……他不是因为和我作战的伤……”

“鬣犬”摇摇头,不打算再同两人过多的解释。他把法杖指向空和罗莎,数量庞大的丘丘人以山呼海啸的气势冲向两人。虽说旅者对罗莎莉亚的故事也有些好奇,但是现在已经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也无暇再顾忌这种事情。

如果论个体的战斗能力,即便少年和罗莎都忧伤再说,依然可以轻松的应付来犯的丘丘人。但是如果说这种数目的敌人……而是在“鬣犬”的指挥下有组织的开展车轮战。分别作战的两人最终只会被拖到筋疲力尽、任人宰割的境地。

空不断挥剑击退逼上来的丘丘人。同时,他在脑海中不停的想着对策。另一边的罗莎已经快要筋疲力尽。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丘丘人是在“鬣犬”的“指挥”下有组织的开展车轮战。“指挥”、“法杖”、“法杖上的宝石”……如果能损坏那块宝石的话,就可以解决困境吧。但是自己和罗莎都不是法师或弓箭手,是不可能从这样的距离触及“鬣犬”的。除非……

“派蒙!我在这里拖住,你找机会飞出去弄坏鬣犬法杖上的宝石。”

“哇…啊咧,派蒙不会战斗啊。”

“只要派蒙能拆下宝石就好。要不然……”少年闪身躲开丘丘人的砍击。“要不然大家都要去见风神了。”说着,他又闪身躲开丘丘人的飞箭。空的动作,也变的越来越慢。

派蒙认真的点点头,向战场外飞去。说来奇怪,可能是战力太低而没有被定义成攻击目标的缘故,丘丘人如同没看到派蒙一样。这让她很快就确定了目标——那个长的像一颗果子的宝石。不知道咬一口会不会很好吃?还是算了吧。

派蒙左右飞着,很快到了“鬣犬”身前。

“什么东西?快滚开!”对方大叫着。

派蒙死死拉住那颗宝石,可怎么弄都弄不下来。“鬣犬”甩着法杖,想要把派蒙丢出去,而丘丘人也跟着法杖指向的方向胡乱移动。

派蒙越来越着急。“啊————呜。咕~”,她张开嘴就咬向那颗宝石,情急之下居然把不大的宝石吞了下去。也许是喝过芭芭拉秘制辣椒水的缘故,派蒙的耐受度已经大幅增强。

“鬣犬”呆滞的看看派蒙,又看看自己手中只剩个木棍的法杖。方才还为数众多的丘丘人,按照派蒙目光的方向往森林的深处移动过去。

不一会,场上的敌人只剩“鬣犬”和几个随从。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派蒙就是派蒙!你这个坏东西!”

旅者和修女各自拿着武器向这里走过来。他带着的随从没招架两下就被打倒了。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嘛。骑士团、教会、蒙德,到处都有我们的人。魔域爆炎树的种子也费劲千辛万苦的拿到了。哈哈,可最后呢。连个骑士都没炸死。”

在判断清楚形势后,“大反派”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淡然的等着两人向他靠近?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撒手锏吗?看起来也没有那样的态势。

“到此结束了,鬣犬。我来看看你的面具下面是……”

做成犬类造型的面具被少年的剑柄正面砸中,可它还是没从“鬣犬”的面部掉下来。恐怕,这个木头面具已经被牢牢的固定在他的脸上。即便出现裂缝的地方,也只能看到里面有些血肉模糊的连接处。他向后退了几步,倒在一旁的石柱边。

“是的,这种面具是不到死亡的时候是脱不掉的。不过嘛,我也算是瞑目了。这个叫‘派蒙’的东西,还有你们这样天然的拍档。哪怕是更强大的策士也算不到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坏东西,别这么说派蒙!派蒙就是派蒙!”小派蒙叉着腰飞在天上。

“鬣犬”掏出贴身携带的短刀,随便的扔进湖边的草丛里。比起那种心思缜密的冷静,他身上的冷酷和不耐烦让人厌恶。

“来,杀掉我吧,罗莎莉亚。为在盗贼团的老师傅报仇?你肯定等不及了。按师傅这么说还不太准吧。哈哈哈,你都把那老东西当老爹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干笑声。面露凶光的修女提着长枪,站在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鬣犬”的面前。对方没有表现出抵抗的意思,只有两道粘稠而阴冷的目光从面具的黑色孔洞中射出来。他,在安静的等着属于自己的终命圣礼。

罗莎莉亚将枪尖抵在敌人的咽喉。“哈哈哈哈……”,这人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用渗人的笑声继续嘲笑、讽刺还在迟疑不决的罗莎。

“罗莎,把他交给骑士团吧……复仇,不会消除你内心的痛苦。”

旅者也走上前来,他的手中紧紧握着剑。如果说杀死对方的念头,空脑海中的意念也不会比罗莎差出丝毫。深渊教团,让自己和妹妹形同陌路。现在,他们又把势力伸向蒙德城内,试图破坏蒙德人民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可是,如果简简单单的以“杀戮”作为回敬,自己又和深渊有什么区别呢?

“这种从不会悔过的人,让他活在世上也是毫无意义的选择……”罗莎咬住嘴唇。

“深渊想毁掉你,试图让你背负他们的罪责造成的折磨。罗莎,看着我,如果你们提到的老人现在还活着,他会希望你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

空把双手搭在罗莎莉亚的肩膀上,看着她绯色的双瞳。独当一面的她,此时眼睛中流露出的东西却像个犯错的小女孩才有的。罗莎莉亚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

“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也许,这样的问题正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杀戮,是于事无补的。没有悔改之心的人,停下呼吸后,也仅仅是避开了他应付的债。犯下过错之后,该做的是寻求弥补和抵偿。从前是盗贼团的首领之一、现在是深渊的爪牙之一的“鬣犬”,应该清偿他的债务,或者说至少修补他给蒙德留下创伤。

“当啷”,罗莎莉亚丢开的长枪砸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低着头,罗莎看着水滴从自己暗红色的发梢缓缓滑落,最终回到了跳跃着回到大地的怀抱。

“不,鬣犬,或是叫其他名字的人。我不会在这里杀掉你。你的罪责将由西风骑士团、教会以及蒙德全体人民审判。请悔改吧。”

“嘁。心软的黑夜修女,真是有够可笑。”

“鬣犬”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后就把脸扭过去,不再看正在把自己绑起来的两人。他肆无忌惮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对于这种毫无悔改之心的匪徒,极刑是一种解脱。反而是无聊、冗长的劳动改造过程称得上“死刑”。改造和劳动甚至比“死刑”更加令他崩溃。

空和罗莎莉亚齐心协力,很快就把被击倒的暴徒绑了起来。

雨幕中,一支队伍正在缓缓接近。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值得高兴的是,这次终于不是敌人了。看来这个自认为“大反派”的家伙的阴谋诡计终于走到了尽头。

察觉到旅者失踪的琴团长带着几个骑士匆忙的赶到现场。看到又一次负伤的空,还有已经全部被制服的敌人,琴·古恩希尔德团长自责的叹气。

确认一切都结束的罗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先是与爆炎树的恶战,又带着重伤同深渊的教徒大战一场。就算是战斗修女罗莎莉亚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高强度战斗消耗。虽然少年的体力也所剩无几,他还是过去费力的搀起罗莎莉亚。一直没说话的小派蒙,飞到旅者的身旁,帮他分担了一些压力。

“空,我……有件事想拜托你。”罗莎用微弱的声音说着。

“为了你,罗莎,什么事都可以。”

“我想去悼念一位故人。”

空点点头,表示随时都乐意前往。

罗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彻底昏了过去。罗莎莉亚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内伤还未愈合的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还好,琴及时跑了过来,扛住罗莎莉亚的另一条手臂。

“上次我和罗莎说「如果觉得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她却回答「这样更麻烦」……我的欠缺太多了。如果不是你和修女的努力,蒙德早已位于危险的边缘……”

“骑士团难以解决的麻烦,总要有人解决嘛。这样幸福的蒙德才能一直延续吧。”旅者说着。

“像罗莎莉亚小姐会说出来的话。”

琴顿了顿,有些走神的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冰凉的雨丝覆盖在她的金发上。她看看一旁昏过去的罗莎莉亚,再望向另一侧的少年,莫名的失落感笼罩在团长的脸上。

“旅者,你有看过一本叫《少女薇拉的忧郁》的书吗?”

“没有。怎么会突然说到这本书。是有什么情报吗……”空用疲惫的语气应付着。

“不,没事。只是……有些走神了。”

蒙德城的雨,很快就要停了。

风,又会何时奏响田园牧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