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聚焦以後,行秋看着好好躺在床上的重雲,鬆了口氣。他伸手探了探重雲的額頭,隨後大驚失色。

“來人,來人——”

行秋驚慌失措的將人喊了進來,指使着進來的下人們照看好又發起高熱的重雲,隨後轉身而去。

一路分花拂柳,直至站在主院的門外。想着接下來會遇到的場面,行秋低聲苦笑。他當初那麼高傲的堅持,可事到如今,卻不得不低頭。

是啊,他怎麼就忘了,他等得起,他父親等得起,可重雲卻等不起。

他咬牙忍住眼角的酸澀,抬腳踏上了台階。

沒關係。

不論結果如何。

他接受。

那一天,沒有人知道行秋和行老爺談了什麼。只知道行老爺發了一通很大的火,屋裡的瓷器碎了一地。

行秋的大哥得到消息匆匆趕了回來,三人關起門來又是一番爭論。

最後出門的時候,行秋臉上紅腫了一塊,神色半喜半憂。而行老爺依舊很生氣,看也沒看一眼就離開了。

只剩兄長落後一步,留在行秋身邊,半是擔憂半是安慰的開口:“你也別太擔心了,回頭你撒個嬌服個軟,父親總會鬆口的。”

他本想說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但是看了看行秋的臉色,最後還是將這句話吞了回去。

他的二弟,長大了。

不再是從前那個喜歡看話本,得不到的就向家人撒嬌耍賴,做錯事了就會說軟話求饒的小混球了。

他有了心上人,逐漸能獨自撐起一小片天地了。

那天之後,行秋就帶着重雲離開了。

他們回到了自己在外租的小院,盛夏時分,院牆上爬滿了緋紅的薔薇。牆角是重雲種的一排霓裳花,那是行秋最愛的花朵。

重雲的身體眼看着一天一天好了起來,可他卻變得越來越不安。

行秋走的那天,大雨傾盆。

他撐起一把四十八骨紫竹傘,輕笑着囑咐了兩句,就要出門。

心中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往常並不會多問的重雲此時卻將人叫住了,望着行秋看過來的眼神,他啞了嗓子。

喉嚨彷彿被骨頭哽住了,很疼。半晌才低聲問了一句:“還會回來嗎?”

行秋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

但是他沒有。

他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給了重雲一個肯定的回答:“會。”

重雲看着他,深深的看着。將眼前這個小騙子的相貌牢牢的記在心底,然後露出一個放心的笑來:“好,我等你回來。”

這一等,就是十年。

他眼看着行秋撐起傘,踏入雨中,走出了他們精心打理的小院。他甚至來不及穿鞋,赤腳踏入一地的泥濘,飛奔到院門中,隔着雨簾目送對方漸行漸遠。

那天的雨很大,大到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幾乎看不清行秋離去的背影。

牆角的霓裳花被雨打得七零八落,薔薇花枝軟噠噠的耷拉在牆上,落了一地的緋紅。

而他的少年,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