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刚刚只是拿出来活跃一下气氛，谁知道你们几个反应那么大啊。”观海摸了摸额头。
刚刚，他一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不只是小仙的目光对了上来，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摘星也把脑袋探了出来。
他尴尬地别过头，看到小白也看向了他，俏丽的脸上满是......责备？
“不会是愚人节玩笑吧？”摘星问。
“这种玩笑一点也没有节目效果好吧。”观海说道。
“所以呢？答应了吗？答应了吗？”
没想到最后是小白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不好说。”他心虚地转过头去，双手握住方向盘。
“什么叫不好说啊？到底答没答应？别吊人胃口了，搞快点搞快点。”摘星边说边敲他的肩膀。
“啊，通车了，我先开车了你们别烦我。”观海不再理会摘星的话，专心拿出了一个刚拿驾照的司机的认真。而后，他又用商讨先去摩天轮还是先去樱园为由成功转移了话题。
见观海像是犯了错一样抱起手沉思，摘星说：“总之，待会儿再告诉她们吧。”
摩天轮现在仍处于上升的阶段，摘星和观海两人占着满载四人的座舱。这处名为湖中之眼的摩天轮，再过一会儿就要停运了，而这个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就算去樱园，也只能看夜场的樱花。
“夜场的樱花再晚一点也没问题，但是摩天轮错过了就要等下一次了。”观海总结了商讨的内容后如此说道。
最后，众人决定先来摩天轮，为了赶在摩天轮停运之前，四人大出血买了不用排队的包舱票，现在，在摘星和观海上方的座舱里，就坐着两名女生。
观海看到摘星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貌似还有数字不断改变，他突然警觉地问道“你的手机在录音吗?”
“我在计时，东湖之眼转一圈的时间是13分14秒。”
“唉?不是五分二十秒吗?”
摘星挑了下眉毛，说：“认真的吗?你没感觉到这摩天轮有多慢吗?”
座舱外的视野愈发辽阔，现在已经能看到外面的马路和湖边绿道，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像是一条永远也断不掉的蚁线。只是摩天轮错综复杂金属框架颇有些煞风景，并不适合座舱里的乘客拍照。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对这件事反应那么大。”观海出声抱怨说。
或许这种事在观海看来是很寻常的吧，摘星转动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机。
现代魔法科的各位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观海又是出了名的人缘好，再加上相貌摆在那儿，早晚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摘星却担心这另外一件事。
“不清楚她们怎么想，我只是觉得，要是跟普通人在一起的话，会很麻烦吧。”
摘星从很早就看出，观海这个人属于外热内冷的类型，如果一个人对所有都永远那么热情，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的真实想法。
他从观海随和的性格里，辨别出了一种可怕的距离感。那不止是魔法师之于普通人的隔阂，也是一种不自觉的自我封闭，云雾分隔在他和其他人之间，那雾的成分也许是自负，也许是自卑。
摘星很害怕，要是观海陷入了一段恋情中会变得怎样，他会选择对恋人敞开心扉，还是会继续隐藏在雾里。要在一个更亲密的人面前撒谎，一定比面对其他人更加艰难。
不过如果观海选择接受哥特少女的表白，他也会选择支持观海的决定。
那个女生她也曾偶然见过，那时，她不仅穿着奇装异服，还戴着一个眼罩。
“哇，三次元版小鸟游六花。”摘星当时如此评价。
“实际上她说自己更喜欢见崎鸣。”观海小声说。
在摘星看来，那是个很难应付的女生，长相还说得过去，只是那样的性格，要长期相处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会很累。
“是很麻烦，但是那样的婚姻也有很多吧，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
“你都已经考虑那么远的事了？”
“只是举个例子，别误会。”观海说完自己也笑了。
他接着开玩笑地说到：“你们该不会怕我被人拐走了吧？”
“少寄吧自大了。”
一直以来，现代魔法科四人组的关系都处在一个尴尬的定位，一方面，他们都是彼此最早接触到的同龄的魔法师。
隐藏在人群中的怪物终于找到了同类，这大概是部分人的心中所想。
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不管是观海还是小仙，某种程度上都是校内社团活动的核心人物，小白的情况自然不必多说。
就算抛弃了魔法师的身份，他们也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吧。
只有摘星不同。
“放心吧，你们是很重要的朋友，”观海正经起来，对着面前的少年说，“是最重要的朋友。”
“突然肉麻起来干什么？吊桥效应？”
摩天轮已经快要升到最高点了，摘星偏过头，看到远处漆黑的湖面，湖边的草坪上，许许多多的游人在拍照。
观海看着摘星的侧脸，忍不住想，要是没有现代魔法科的存在，这个少年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他们四人基本都是在高中时期突然接到了招生处的联络，现代魔法科的招生，自然不可能通过高考，这种突然主动联系的招生方式，筛选学生的标准一直是个谜。
他会好好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大概是不能了。
证据就是，他没有任何朋友，除了现代魔法科的学生。更可怕的是，他几乎是主动地保持着这种状态。
观海的话绝对没有作假，现代魔法科的每一位都很重要，既是对他们，也是对于他自己。
“下面好多人在拍摩天轮。”摘星说。
观海往窗边移动了一步，看到了许许多多对着这边的手机。摩天轮支架上的LED彩灯亮起，艳俗的霓虹闪耀，造出一道虚幻的景致。
他想起不知从哪看到的一句话——我们每个人都曾不经意地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
这句话原意是什么来着？似乎是想表达总有人偷偷爱着你的意思。
“给他们整个活吧。”观海坏笑着提醒摘星。
“喂，你疯了吗？学生手册考试白做了？”
在摘星难以置信的目光里，观海对着远处的镜头打了个响指。
“comformal mapping（共形变换）！”
一支玫瑰花出现在两指之间。
多年之后，摘星站在竹林面前，准会想到观海带他去看樱花的那个傍晚。当时，江城理工是个知名的二流大学，一片片草原都夹在建筑物间，草木苍翠，沿着草原中间被踩出的小路走去，地上的白车轴草结出球状的花团，像是倒生的白草莓。
他感谢现场拍照的人中没有人使用华为P30，不然，“摩天轮事件”一词在他的记忆中留下的画面将不会是某段曾全网流传的不可描述视频，而是一段都市传说、一份被迫写下的退学申请书。
以及，一个洗不掉的男酮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