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姑娘如此坚持,那就等等他所说的那个人吧。”

就在文青龙将要出手之时,自神秘女子出现后就没有动弹过半分的黑苇先生出声制止了他。

作为表率黑苇先生主动收起佩剑,明示在场的其他人也不要再对女子出手。

“既然黑苇先生都这么说了。”

文青龙深吸一口气松开剑柄锐利双目仍盯着来路不明的女人,而穿着白碧衣裳的女子丝毫不在意文青龙表现出的敌意,只是弯腰抱起正想到一旁去散步的猫咪开始静静等候她口中的主人。

清光剑客默默退到广场边缘只等见识下这女子的主人是何来路,不消多时,女子怀中猫儿抬起头看向神川方向,众人都同时向着江流处望去。

夜幕下的白色身影由远及近而来,在远处时众人都还以为那只是一片落雪,直到白影飞跃天空穿越星辰距离广场越来越近文青龙才完全看清那是个穿着白衣在大雪夜中飞舞的年轻男人。

悟旭大师见无名人身影出现又惊又喜:“好身手!”

用飞舞来形容这个男人的身姿毫不夸张,刚刚文青龙也是和他一样施展轻功跳跃着赶到广场,但相比较文青龙那紧贴着房顶的“奔驰”,这男人每次跳跃时都是如鸟儿般腾空而起,搭配他一边赶路一边饮酒的潇洒姿势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凌空踏落雪而来。

只不过抱猫女子刚刚展示的灵巧身法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以至现在众人见识到她主人的身法并非特别意外。

白衣男子随风一同升起,和雪一并落下,在这过程中昂首将壶中美酒一饮而尽,他的确是带着酒而来,这神川镇四周都是荒山,距离最近的酒家少说也有几十里路程,能在这样的寒冷天气徒步前来还衣着单薄可见他不止轻功内力也颇为惊人。

男子从高空星辰间轻柔落入银白雪地,双足触地竟是无声无息也没溅起半片雪花。

就男子这登场的架势就令众人一惊,但今日这里并非是比试“天下第一轻功”的会场,而是剑客决战之处,这名白衣飘飘的男子手中除了已经喝光的酒壶外空无一物,既然无剑,又何论剑?

文青龙踏足江湖以来见过高手无数并不会轻易被人吓住,他双手抱胸不客气对男子问道:“你就是硬要大家都等你的无名人?”

“没错。”

无名男子红润异常面带纯真笑容,刚刚才饮下的美酒让他沾染了一些酒气,倒是还没到会醉倒的程度。

“你没带剑,却要阻止我们论剑,莫非你只是想来砸场子的?”

“非也非也,我是来和你们比试剑术的。”

无名人将酒壶随意一抛精准落到一旁的抱猫女子身前被她接住,观战的悟旭和尚声音从百米开外清晰传入众人耳中:“无剑却要论剑,贫僧听说过去有位剑术大师曾说过,剑术练到极致乃是‘有无剑胜有剑’,莫非施主想说自己已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

无名人摆手大笑:“哈哈,我也听过这种说法,但我可没那么玄乎,只是我今天早上才偶然听说你们想在这里决战的事,所以没时间准备合适的兵刃。”

清光侠客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偶然听说就想要来插手搅局,阁下可真是任性。”

“有何不妥吗,既然你们是想决出天下第一剑是谁。如果真正的天下第一剑不在场那岂不是失去了意义?我是觉得你比起看他们比剑,还不如看我。”

“你...”

无名人的话彻底惹怒了清光侠客,他一向爱剑如命,衣食住行都是随意应付唯有佩剑时刻维护保持在最佳状态,他对剑术的热情也是灼热如火,为了看这场天下第一的决斗他千方百计托人帮忙打听消息才终于如愿以偿,听无名人将他心中佩服两大剑客说得一文不值,清光侠客忍不住大骂道:“闭嘴!你小子真是狂妄至极,既然是剑客就应该把自己的佩剑随时带在身边,都没有带剑要如何证明你的剑术?如果没剑就滚出去!”

无名人目光漂浮不定语气不紧不慢,在酒的作用下他似乎都没注意到现在清光侠客已是怒火中烧:“这个嘛,我想除我之外肯定会有其他人来凑热闹,其中肯定有大叔你这样的剑客,到时候借剑一用就好了。”

“呛!”

不等无名人说完,利剑已握在清光剑客手中。

“我这里就有你想要的剑,你有本事就来拿吧!”

清光侠客完整的称号为“清风光影剑”,他的独门剑技不如青龙门的龙烬剑法那般精妙强悍,但论快剑的造诣犹在文青龙之上,即便刚刚无名人已经展示了他惊人的身法清光侠客仍有自信可以靠自己的剑斩中他。

刚和姑娘交手时他出于客气并未拔剑,但面对语出狂言的男子他毫不留情出手便是杀招,锋利剑尖直对着无名人胸膛刺去。

“这么热情?谢了。”

清光侠客剑势快如白驹过隙,无名人非但不躲反而大步上前主动迎向剑刃,抬臂手指一点便在剑尖刺入自己胸口前击中剑身令长剑轨迹歪斜。

“不可能!”

清光侠客难以相信无名人出招之速竟比自己更快,不服输的脾气让他硬着头皮继续挥剑与之对招,双方一阵变招收招身影交织周旋,化作一团雪中漩涡掀起四周碎雪成波涛般升起扩散。

雪落,剑止,两人出招虽多但从清光剑客刺出第一剑到他手中兵刃被无名人夺走不过半分不到,两人站定——清光侠客的爱剑已落入无名人之手。

双方身上均无半条伤口,不过无名人只是想要“借剑”因此并未对清光侠客认真出手,而清光侠客全力以赴展开的攻势均被对方避开化解。

“怎么回事?清光大侠居然...”

难以看清两人交手细节的妙凛宫二宫主面露惊色不解,其他观战者神情则更添一份凝重,尤其文青龙已收起刚刚的不满厌恶等多余情绪,只剩下面对强敌的紧张。

“谢了,大叔。”

无名人向清光侠客道谢后就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留下此刻面色苍白的清光侠客一言不发愣在原地被冰冷落雪扑打脸颊。

“这是梦吗...”

过大的震撼让清光侠客大脑一片空白,在场众人没一个在意他,人们的视线都聚焦在握着剑走向黑苇先生和文青龙的无名人身上。

“久等,现在我有了剑,可以正式开始了。你们两位要一起上吗。”

无名人再度口出狂言要挑战两大高手,而大家都对此并无特别反应,比起逞口舌之利手底下的真功夫更能说明一切。

黑苇先生依旧沉默不语,文青龙早已按捺不住当即拔剑出鞘迎向无名男人。

大雪中,两名外貌年纪相当的青年剑客针锋相对,文青龙举起青龙宝剑斗志昂扬,无名男人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你先来吗。我记得你叫文青龙?”

“我来就够了,还没有名号的剑客,今晚过后,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文青龙和无名人均握剑在手但并未立刻出手交战,文青龙就像刚刚和黑苇先生对峙时一样紧盯着无名人,四周气氛随之受到影响变得无比沉重,失魂落魄的清光侠客感到从旁边传来的强烈战意缓缓走到一旁不打扰两人,抱猫的女性则不知何时已找到一块石头坐下轻抚猫毛,而她怀内猫儿对广场上的人们不再关心正悠哉睡觉。

“对了,我觉得既然是论剑我们就该只论剑术,如何?”

“嗯?你什么意思。”

剑拔弩张之际,无名人依然语气轻松的开口提议道。

“就是说我们只比剑招,不靠内力来以力破巧,也不可一味以轻功躲闪攻击,双方都使出全力交手一次性分出胜负,你觉得怎么样?”

“呵,那好啊。”

文青龙作为年轻侠客内力乃是一大短板,而这无名人看着和文青龙差不多年纪身法和内力却都强得惊人,这本都是文青龙感到忌惮的地方,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舍弃优势”。

无名人和文青龙商讨完毕摆出大方姿态:“那你准备好就出手吧。”

“看来他是真想堂堂正正的打败我。”

无名人公平论剑的态度让文青龙对这个狂妄男子的好感略微有些回升,同时也让他斗志更旺。

“只比剑法,我不可能会输。”

作为百年来唯一悟透龙烬剑法其中奥妙的人,文青龙对剑法的理解出类拔萃,不然他也不会敢年纪轻轻就以“天下第一剑”作为目标。

文青龙对自己剑技充满自信,但无名人刚刚显露的身手着实惊人,此战必须全神贯注绝不可有丝毫大意。

“刷!”

寒光破空,两名剑客化为虚影纠缠成一片。

双方既已约定规则便不运转内力加强自身臂力,仅以踏步走位作短距移动,无一人主动后撤,文青龙无名人连续挥剑相击,势要一口气分出胜负。

看那剑如飞龙腾跃,剑光逼人。

看那剑如大江奔流,源远流长。

两人的剑法各有千秋,共同之处唯有他们每一招一式都精妙至极,均不像是他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能使出的技巧。

除抱猫女子外旁边观战的众人都看着目瞪口呆,此刻两人比试的精彩程度完全不在刚刚文青龙和黑苇先生的对决之下,甚至能明显看出文青龙已是毫无保留比刚刚还要卖力,龙烬剑法的魄力比刚才更要凶猛几分。

两人你来我往时进时退,不一会便交手二十余回合,在这期间文青龙逐渐习惯了无名人的剑术路子。

“他的剑法和黑苇先生的很像,但更变化无常...比黑苇先生还要棘手。”

黑苇先生自创的黑苇剑法多年前就广为流传,黑苇剑庄的弟子人人都有学习,但只有他一人能把看似简单的黑苇剑法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无名人所用招式并非多么奇异,但文青龙就是始终被对方难以揣测的变化压制着,这正和他刚刚跟黑苇先生交手时的感受一样。

“不,一定是我想错了。他怎么会比黑苇先生还厉害,一定只是用了一些花招扰乱了我的判断。”

文青龙意识到对手恐怕比黑苇先生更强也并不慌张,他保持冷静继续全力以赴同时分析对手弱点,并接下来几次交锋中向他推测出的“破绽”发起攻击,但无论怎么做都收效甚微。

“他应该是第一次和我交手,居然能这么轻松的接下我的龙烬剑法。”

青龙门密不外传的龙烬剑法中有许多出其不意的初见杀招,文青龙在过去的对战经历里不缺被逼入绝境后靠着这些招数取胜的经历。

然而面对无名人,无论文青龙尝试使出各种剑招变化都被轻松拦下,白衣男子甚至能毫不费力就接下在文青龙看来“必将得手”的招数。

“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文青龙早年学剑的时候和师傅对招时的感觉一样。

当时的文青龙毫无剑法基础,面对练剑数十载的师傅无论他想出怎样的招数都始终被恩师轻易玩弄于掌心之中,只因为双方的战斗经验和对剑法的理解差距过大。

现在文青龙已是名震天下的青年剑豪,几乎是“天下第一剑”的他竟又体会到了和当年一样的感受。

文青龙这一寻思自己把自己吓得冷汗直冒,就在这时无名人突然剑路一变发起攻势,其剑速比刚刚的清光剑客还要更快。

“刷刷刷。”“铛铛铛!”

无名人三剑齐出,均被文青龙及时反应挡下,但文青龙每挡下一剑就感到格外吃力,等到第二剑时他就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无名人的圈套,却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去挡第三剑。

三剑之后文青龙已经冷汗直冒手臂发酸几乎握不稳剑,而无名人的攻击自然不止区区三剑。

又一剑紧随其后而来,这时文青龙别无他法只能下意识往后纵身逃开——他避开了第四剑,但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主动逃避开人相当于败北。

“...”

大雪不止,文青龙手腕因疲劳产生的颤抖逐渐停止,他还能继续战斗,但他已经输了。

“青龙门的龙烬剑法还算不错,你也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不少——不过现在的你是绝对不可能赢过我的,别想着当天下第一剑啦。青龙。”

“你说什么...”

无名人的评价听起来还算给了文青龙一点“面子”,并没有把他的剑法贬的一文不值,但他口中的事实在此刻的文青龙听来依旧显得格外刺耳。

“那么接下来就是老爷子了。”

“等等,你刚刚根本用不着和我对招那么多次就能使出那三剑吧,你是在故意拿我寻开心吗!”

无名人短短点评完一句就转向下个对手,气愤难平的文青龙则激动的追问道。

“可能是?我一开始呢觉得还是慎重些的好,后面就是因为你的剑法的确很有趣才多和你对了几招,可惜你的龙烬剑法还差了些火候。”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又懂我们青龙门的剑法了吗!”

“略微懂吧,使是没办法马上使出来,但你的剑法里的毛病我已经都看出来了。啊,可以这么说,在你能看出你现在的剑法有哪些问题之前,你还配不上‘天下第一剑’的名号。”

“我,你...别小看我的剑法,再和我比过!”

文青龙不愿服输,他可以接受败给那些比他年长得过的大前辈,但被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人击败还如此点评一番让他感到难以接受。

“再来一次,这次我起码要刺中他一剑,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文青龙急于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挽回一些颜面,不等无名人答应和他再战他就忍不住挥剑向着无名人背后砍去——这已无异于偷袭。

“再比也一样。”

文青龙的剑被无名人轻易避开,无奈的无名人只得回首迎敌,这次两道剑光并未过多纠缠,白衣男人仅用两剑就把急于求成的文青龙逼到了和刚刚一样的绝境。

“铛!”

第三剑出,这次文青龙并未退开而是硬撑着举剑招架,结果一阵金属碰撞声后青龙剑脱手飞出,文青龙败得比上次还要难堪。

“你心乱了,别逞强,去休息吧。”

青龙剑剑身朝下大半截剑身没入雪中,文青龙的心也如被大雪包裹一样冰冷彻底。

“你赢了...”

连败两次的文青龙虽未像清光剑客一样失魂落魄但也备受打击,他收起之前全部不满情绪低声对确实比自己要强得多的无名人恭敬行礼,回身捡起青龙剑走向旁边的废楼退出这已不属于他的舞台。

黑苇先生抬起瘦弱胳膊拂去身上积雪,天下第一剑的角逐已和今晚决斗的发起者文青龙再无关系。

“老爷子,接下来也让我见识下大名鼎鼎的黑苇剑法吧。”

无名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他认真的摆好架势代替文青龙向广场上除他外唯一的剑客黑苇先生发出挑战,白与黑的激突一触即发。

妙凛宫二宫主和悟旭大师都屏住呼吸,幻想着今晚最后的决战会是多么精彩绝伦,但是他们失望了。

“不必了,老夫不是少侠的对手,我的剑法与你相似但远不如你的精妙,没必要特意打一场浪费你的时间。”

两人万万没想到,数十年来都坐在“天下第一剑”这个位置上的黑苇先生会连剑都不拔就干脆承认自己的败北,无名人的确是个高手,但照理来说正因如此身为剑客才更应该珍惜能与之一战的机会。

无名人也对黑苇先生的回应感到意外:“老爷爷,你不是在谦虚故意让我赢吧?”

“老夫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分寸的,我无论是内功轻功还是剑术都不如少侠,何必自取其辱,若少侠真对黑苇剑法感兴趣,今后随时来黑苇剑庄做客便是,但今夜这一战实在没有必要,我可不认为自己能比文青龙表现得更好。”

“好吧,既然你不想打就算了,那这样就算我赢了咯。”

“嗯,我认输。”

无名人见黑苇先生毫无战意也不勉强,就在这一刻,武林中剑术领域的两大高手黑苇先生和文青龙都承认了无名人的剑术比他们更加精湛。

这个来路不明甚至连行走江湖时的名号都没决定的“无名人”才刚崭露头角,已成为了两大高手认可的天下第一剑。

“恭喜主人取胜。”

一旁观战许久的抱猫女子见胜负已有定论才走上前来,面带微笑对无名人表达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