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缓缓变大,风夹杂着雨滴,猛烈的拍打着窗户。

安娜的脑海中回响着纷乱的声音,没有明确的意义。不知不觉的,雨声似乎变成了富有节奏的背景音乐。回响变得空洞而哀婉。

安娜双手死死的按住脑袋。想要阻止那段回响。可不管在外部施加怎样的压力,一切都是徒劳的。

婴儿的哭声,不知是谁的咒骂声。孩童的哀嚎声,女子的哭泣声......

杰菲不止一次想过,这些被强行植入大脑的记忆,它们曾经的主人都经历过怎样的人生呢。

人类大脑所储存的信息是在记忆与遗忘之间交替进行的。那些能够被提取的记忆,一定是他们曾经经历的,或者带有重要意义的,在大脑中逐渐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记忆。

没有欢快的人生。

至少,在安娜的脑海里不曾出现那些欢笑。

他能感受到,那些空洞的悲鸣声中,夹杂的愤恨和无助。

“没人会在幸福中还去追逐幸福啊。”安娜喃喃道。嘴角扬起意思弧度,苍白的脸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这种来自大脑深处的哀嚎与悲鸣就像不定期发作的头痛顽疾。不断的折磨着安娜。就好像经历了不同人的不同人生。那种压抑的精神力,对安娜来说就是一场无休止的审判。

这样也好,至少时刻提醒自己,不应该忘记他们。

那些本来为了美好生活而逃脱禁锢的人们,却在追逐美好生活的过程中踏进了另一个牢笼,

他们也许曾经以为,只要死掉了就能够解脱了,可最终就连灵魂也被束缚在了另一个空间里。

人的一生要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上的死亡,一次是被人遗忘。

他们的肉体已经死亡,但是那些还活着的时候所保留的记忆却被好不留情的放进了另一个人的大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记忆里,拥有他们的记忆。

即便是素不相识,但是也无法遗忘。

他们真的愿意以如此的方式继续“活”下去吗?

安娜并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即使曾经遭遇死亡的威胁,安娜也不承认那个退缩过。

只是......那些存在与她的脑海里的那些未曾见过的音容,就像是一种禁锢。不只是这些记忆的主人,对安娜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死了就解脱了。不只是自己,那些人也一样。

但是......

自己真的有做决定的权利吗?

那些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逝者们,真的只希望如此就结束了吗?

如今,即便是想要去问询,也不会有结果。

背负了那些生命,那些无法解脱的故事的主人们的过去,自己没有自暴自弃的权利。

更何况那些声音就像是一种警示,告诉安娜危险迫近。

即便是一厢情愿也好。也许,他们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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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

时钟指向了早上七点。浅灰色的天空经太阳遮住。雪花随着风片片飘落。

“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下雪。”卡特站在窗前,欣赏着难得的雪景。

西南战区属于米萨德斯联邦的西南端,全年湿润多雨,即便是冬季,这里的最低温也是零上嫉妒,远不到下雪的程度。

人类活动早已经让全球气候发生了质的变化。在那之后与AI的战争将气候推向了更复杂的境地。现在就算是说这里会变成银白一片,估计也会有人相信。

“现在的气候已经跟以往不同了吧。”

克莱恩靠在床头,随意的瞟了一眼窗外,随即就将视线转回到手里的书上。

这时上次在废墟都市的图书馆里顺走的几本书之一。大概是因为位于书架的最里面。几乎没什么损伤,。

克莱恩也并不是什么读书爱好者,看书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消磨时间。

“我说,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

卡特歪着头看向克莱恩,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证明他昨晚应该没有睡好。

“说什么?”

“当然是昨晚上的事情啊,我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我们多多少少都有经理过那种事情,但是我真没想到,中校她......”

卡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笔记哦啊幸运的家伙。没有在那种地方死掉,身体上没有出现多余的能力。

那种能力对卡特来说说不上好与坏,但是没有总归不是坏事。

而安娜昨天的话语更是加强了卡特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答应了安娜的请求。也许是出于一种同情心,或者是幸运的家伙的自豪感。他说不清楚。所以他想知道克莱恩的想法。

“你昨晚,为什么会那么干脆的答应啊。”

克莱恩合上书,沉下视线盯着灰色的书封好久,才缓缓地回应道:“大概是同样处境的相互理解吧。就像我们背负了太多逝者的遗愿,我想中校也是一样吧,似乎也背负了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或许她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为死者而活的吧。”

克莱恩回想起安娜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在他与那双眸子对视的一瞬间,克莱恩仿佛被看到了来自另一端可哀求与怜悯。哀求与怜悯并非眼前的四人,却又不像是针对自己。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却充斥着难以形容的空洞。

与以往的安娜不同,那一瞬间,克莱恩有一种眼前的人并不是安娜的幻觉。

那种感觉极不真实,就好像在看一个透明人,虚幻而朦胧。

为什么?克莱恩也是不明白。只是在那一瞬间,他觉得在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窗外渐渐热闹起来。大多数从未见过雪的队员们格外兴奋。他们小心翼翼的他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雪花并不大,空气有些微冷。然而,在这座只有战场风景的因区里,着细小的飞雪似乎显得格外耀眼。

“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有一种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的感觉。”卡特感叹道。

这种后知后觉的幸运感,在经过一整晚的彻夜难眠之后,渐渐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