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后线区,充满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人。有的是伤者,有的是策略家,有的是医护。

但都会大家都不例外的会因为太过高压的工作环境,而犯下失误。为了不麻烦和拖延其他同伴的工作进度,我们也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少犯失误。

搬着搬着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我手中沉重的器具掉落了一地。

“哎呀,瑞娜这些还是让我们男生来吧。”营里的其他医护人员,大多都是男生“对啊。真不明白,妳一女生不就应该在家里等着结婚生子吗?”另一个男生上前来凑合道。

他们经常对我是一个女生并坚持站在前线当医护人员这件事感到不解。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用看待性别差距的眼光来衡量、定义我。

“哈哈哈哈,也是啊。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也不是没有人要吧?干吗要那么拼呢?而且瑞娜很多地方肯定也需要我们男生吧?最后都还是我们在做,这好意思嘛?哈哈哈哈。”

“喂,你们说的太过了啦。”其中一个男生制止了这些自以为风趣的男生们“嗯?有嘛?但这不就是事实吗?毕竟瑞娜只是个长得漂亮的女生嘛,干嘛要和我们男生抢工作做呢?”

他们的玩笑在我的眼里。不,是在我的心里根本不算是什么玩笑,而是一支支锋利伤人的武器,在我的心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疤“喂喂,别说了啦。”

“没、没关系的…麻、麻烦你们了…”我低着头向他们道谢,便匆匆收拾离开。

“……”我蹲在四处无人的角落,静静躲在那里哭泣,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啊…真失败…爸爸…对不起呢…”因为我知道,只要哭出了声就算是我输了。

作为女生的我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只要是女生就一定比不过男生什么,只要是女生就应该留在岛上寻求安宁什么的…

很讨厌这些直接否定我的价值的话,但…

“瑞娜,如果有想做的事情,就尽情去做,而且还要拼尽全力的去做。为了不辜负自己所努力的…以及当初下定决心的自己。”是爸爸当初的话,烙印在了我的灵魂上。

我回忆起,当时我回应父亲后,父亲的反应“爸爸!爸爸!我想要和你一样站在最前线!当个保护人的医护人员哦!”父亲的表情逐渐僵硬了起来。

父亲似乎在隐瞒什么情绪“瑞、瑞娜啊。站在最前线保护人的不是医护人员哦,而是勇敢的战士们…”

“咦?可是勇敢的哥哥姐姐们受伤了,我们不就是保护他们的人吗?”面对当时的我的天真,父亲顿住了一下“…可是啊,瑞娜啊。爸爸认为以后瑞娜还是当个岛内策略战术师更加好哦?…”

“咦?可是爸爸不是说…”当时的我很疑惑大人们的话语,总是听不明白,他们口中所谓的自由究竟为何“爸爸这是在保护瑞娜哦?所以就听爸爸的吧?”

“……”当时还小,所以就自然而然地默默接受了这样的回答。

但长大后的我,始终还是选择在医护人员这条道路上偷偷前进着,直到有一天我的努力获得了资质的认可,终于成功当上了一名初见医护人员。

想将这份喜悦告诉父亲的我,当时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口了。

“为什么妳就是不听爸爸的话呢!?”

“可当初不就是你说了如果有想做的事情!就尽情去做的吗!?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的去做了!为什么你就不为我感到开心!?”但换来的却是父亲的反对和巴掌“妳!”

“啪!——”父亲,他第一次打我了。我哭红着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只要我努力了,他都会接受、认可我的不是吗?

而且我做的是正直的事,更没有辜负其他人啊?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我?

我一脸困惑的扶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和心“爸爸?…”

“我…我这是为了保护妳啊!为什么妳就是不懂!”我甩开了父亲那所谓的关心,匆匆地跑出了家。

不,不是我不懂。不懂我有多努力、多拼命的是他才对!最讨厌父亲了!一副装作什么都懂,却又处处在欺骗我的他!最讨厌了!

自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家,而是选择住在队伍宿舍留住,即使有回去的话,也只选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准备好了第二天的便当给整天到晚忙碌到晚的父亲后,就离开了。

我害怕大人们的谎言,再次在我脑中消散不去。我害怕同辈们的言语,在我最无助的时刻,将我所拥有的一切打烂。我讨厌标准的性别之分,将我所努力的一切化作乌有。

的确,我选择了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路、我勉强了自己,但那又如何?至少我一直都在努力,而不是半途而废。

我不想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当上医护的我有我的原因,因为我不想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仅仅只是那样而已…

对了…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前线的医护人员,这条路是我选的也是我所努力拼来的。

我不能够输,更不能够就此被打败。

我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生就轻易退缩,我不想被人们用“妳就只是个漂亮的少女”来给我冠上标签…所以…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望着自己紧握在手上的玻璃片…

“我…在干什么?…”我这样问自己。难道刚刚在不知不觉间,我有想过要毁掉自己面容的想法吗?

我放下了玻璃片,稍微让自己冷静“呼…哈哈哈哈哈。”松了口气,我发自内心庆幸“幸好我没忍得下手,毁掉这张可爱的脸呢…”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对自己开玩笑。

醒悟的我从角落中再度站了起来“我可是看见了哦,瑞娜,妳软弱的一面。”我喜欢自言自语,因为到了这里以后我没有一个能好好倾诉心声的对象,而有的话只有我自己。

“要是在不努力的话,我就把妳在这里脆弱的一面告诉其他人!嘻嘻嘻。”伸了个懒腰,我打算再次打起精神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虽然经常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虽然在那之后经常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什么都不去想就简简单单的放空。

虽然已经达到了自己当初所期望,却一点都不开心。但这一切直到我遇见了她为止 ——— 莉莉丝。无论是我的人生,还是我的想法,甚至是未来,她都彻底颠覆了我的一切。

还有…父亲究竟有没有自己准备便当好好吃饭呢?

过了几天,时轮的转动、大地动摇、有如末日般的曲奏响起,这也意味着新的“世界大战”即将开始。我和其他医护岗位上的伙伴硬抗着剧烈的摇晃、刺耳的噪音在边境做准备点算伤员的工作。

别说开战期间才会出现伤员,在这里的大家都知道,只要是不幸遇上了其他势力方的人,就很有可能不幸被卷入战争,甚至必须消耗大量人力资源来对应当下的情况。

虽然工作很幸苦,但我不能就此罢休。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为了不让他们再说出“女生不比男生可靠”这样的话…

如果要说为什么我那么执著于此的话…我只能说,因为我还有一个自己最尊敬的人要见。至于要用什么方法见到她,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边境那里传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哭泣声。

原本还忙于动作的我将视线留意在了那里,我看见了一个躺在地面上痛哭的女人。

她就那样抱着怀中的东西不停地哭泣,她身边的同伴还在拼命地安慰她,却始终无法改变什么。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哭得那么痛苦,她是哪里受伤了吗?站在远处的我仔细地望着她身上有没有伤口。没有…

“真惨啊…”我无意间听见了身边两位雇佣兵的对话“是啊…都差不多要灭团了呢…”

差不多要灭团?难道是指那女人的事情?出于好奇心我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哦,刚刚听说七队那里几乎团灭了。说是不幸遭到了司沃德那帮人的袭击…原本的六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五个人左右而已…”太夸张了吧?究竟是何种天罚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禁震住了神情…

“呐,那个女的。我记得她叫莉莉丝吧?”

“也还真是凄惨呢…虽然不清楚她到底在哭什么啦。”

“唉…也没办法谁叫女生都是那么看不开呢?只是失去几个伙伴就能哭得哇哇大叫的。可能是被惊吓到了吧?”不,我很坚信她不仅仅只是被惊吓那么简单,那是打从心底歇斯底里的哭喊。

我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不自觉地一步步往那女人的方向前进。

越是靠近,那女人的哭喊声越是在我耳边显清晰。我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她仿佛没有要停止哭泣…

直到我来到了她的旁边,看见了她的手上紧紧抱住的竟是戴着与自己同样戒指的断臂…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她在为什么哭泣了...

“走开走开,女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去忙妳的,这里我们会管,妳就别多事了。”说是这样说,你们不也拿这个瘫坐在地上不断哭泣的女人没辙吗?

我不管周围的人如何对我说,蹲在了那女人的面前,静悄悄地抱住了她,想试图走进她的心灵,但她似乎早已经失去了那样东西…

“他很爱妳,别难过了。他不希望妳难过,好好地为了不再哭泣的明天活下去吧。”用不知情的身份,以这种态度说话的确很恶心。但是,总好比没人愿意去理解她来得好。

“————”她哭泣声依旧。不过我这样说,不是为了让她停止哭泣,而是想让她继续哭…直到哭到眼泪干,连同那颗内心的痛苦一起哭出来为止…

希望她能将这份痛楚,连同眼泪一同拭去…

那天之后,她连一餐都没吃过、连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营帐里的床上望着外头,就像一副空壳、摇摇欲坠的灵魂那样…

我不忍心看她这样下去,但我却又不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做了之后究竟能改变些什么。

三思后,我决定悄悄地照顾她,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把时间留给她。的确,做了不一定会改变什么。但什么都没做的话,就一定不会改变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是一名医护人员,除了能帮助其他人处理伤口以外,我虽无法做什么,但正因为我擅长治疗,即使那不是其他人可以轻松解决的伤口,我也决定试着抚摸它。

“他们没有喂妳吃吗?”这一天,我趁着路过的空隙间来到了营帐内,却撞见物资处派给她的米饭,她一口都没动过。

她的眼神中没有一点神色,我坐到了她的床边,拿起一旁的碗筷准备喂她吃饭。

“啊 ~ 啊呀,掉出来了。这样不行哦,妳已经四天没吃饭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很虚弱的…”每次和她说话,她就像个木偶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发一语。

“……”我静静地拿走了碗,过了一会儿我将碗里的米饭熬成了粥“哈哈 ~ 妳看我把米饭变成了什么?~”我把粥摆在了她的面前,用哄宝宝的方式和她说。

“是米粥哦!香喷喷的米粥哦!来 ~ 啊 ~ 哎呀,怎么又掉了出来了…”我擦着她嘴边的粥,发现她根本没有什么吞下去,于是我问“唔?难道说我的粥不好吃?~ 嘻嘻,开玩笑的。”

第二天,我给她带来了一条面巾,打算为她洗洗“来来,我们洗澡咯。”幸好这个营帐里的大家都是女生,不然很尴尬。

“哎哟哟哟哟,妳看妳一直不喝水…那里都红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发炎的哦?”我一边帮她擦身、一边啰嗦“诶?!妳今天还没吃饭吗?真是的那些派饭来的人也好歹喂喂妳啊?”

第三天,我为她带来了一朵花“诶诶,妳看妳看,这朵花是什么花啊?花香意外的很香诶?妳在外见闻识广,应该知道吧?还是说…妳不喜欢花?”她依旧沉默。

“喂喂,那里的那个。”一旁的女兵叫住了我“一天到晚自言自语很有趣吗?”我没理会她。继续和面前的她说“过多几天我会带一本故事书来,到时妳可要和我一起读读哦?好故事必须要有人分享才是嘛。”

第四天,我发现营帐上的破洞,导致昨晚的雨水将她和整个床都浸湿了。只是明明都这样了,她却依然没有半点自我保护意识,要是再不马上更换,她会感冒的…而且从大家的口中也有听见类似的反馈,说营帐的破洞让大家都无法好好休息,总是寒冷夜风吹的…

第五天,我找来人修补了营帐的破洞,只希望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至少这样营帐里的大家都会休息的舒服吧?

第七天,等了好久终于有时间来给她好好讲讲故事书了。但当我一进到营帐时,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衣衫不整“哎呀!怎么这样!?”我连忙帮她整理好,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肯定不是她自己做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于是我用探疑的眼神看向了周围的她们“干嘛?”其中一个女伤兵不屑地呛我。

我走上前“是妳吧?”

“什么叫做是我吧?妳有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做的吗?”面对她这种人,我只能耍些阴招让她认了“妳的药物…是我负责的哦?”

“!?”她缩了一下“我、我只想确认这家伙是不是因为害怕了不敢上战场才装疯卖傻啦!”

“就只是为了这些?”我进一步逼问“嗯、嗯!”

我退后了一步,打从心里觉得“作为成年人的妳,还真是低级呢?我看装病卖惨的只有妳吧?”转身后我回到她的身边,陪她讲了一整天地故事。

“…所以至此故事撒花完结呼…几久了?啊!这么夜了!妳得好好休息了呢,那么其它有趣的故事,我们留明天才说吧。妳可得好好休息哦。”幸好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她终于吞下了一点东西,才得以维持到今天。

安顿好她休息后,我就准备离开营帐“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做“我能…像其他人一样叫妳…莉莉丝吗?”我不好意思的问“啊嘛…就觉得明明和妳相处也有一些时间了。啊!当然我也知道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只是…没…没事了的话…妳就先休息吧。不打扰了妳休息了。”她依旧没回应,我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