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我们换一个地方聊吧,虽然我不确定你能理解多少。”

视线由模糊至清晰,看着眼前的流水快速渗透到地缝之中,想要支撑起身,可双手仍然无力,所以未能如愿,借着幽蓝色的光,赫然发现,原来干瘪枯燥的手,恢复了水分和光泽。

女声:“身体的机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说着,俯身将我扶起,颇为吃力的放置在自动滑过来的电动轮椅上,湿漉漉的水浸渍了她的胸前,黑色的胸罩,若隐若现。此外,她身上还披着白大褂,散着长发,带着黑框眼镜,是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跟我来!”轮椅听从指令,载着我,跟在其身后滑动。

两边是一排排装着蓝色液体的大玻璃罐,罐中是人!年龄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无反应,有些略瘆人。“这是四号实验舱,总共容纳上万个实验体,孵化率在80.2%,苏醒率仅有20.2%,所以你很幸运。”

所以,这是未来,我,返老还童了?看着蓝色倒影中稚嫩的脸,十六七岁的模样,光着身子,略显单薄,这正是年时时的我,难以置信。

“医生,请问我的太太呢?她在哪里?还有,今年是哪一年?”是梦境还是现实,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退一步讲,即是是梦,我也希望梦到跟妻子在一起,以此慰藉。

“”首先,我不是医生,而是实验室的研究组长,我姓孟,叫孟文婷,目前独自加班中,其他人要22小时之后才来上班。其次,在逻辑的体系和意识的捕捉中,尚未检索到这一层关系的存在,也就是说,无论你的太太是谁,她都尚未降生在这里,之后也许会来,也许不会,也许会来但却不再记得你;最后,关于纪年,因为生命永恒,所以在这里,时间的概念并不具有实际意义。”逻辑体系?意识捕捉?生命永恒?

啊嘞?我怎么想不起我太太的姓名和样貌嘞?只是深刻的记得,我有太太!

如果这是梦,梦到家人相见,在一起幸福的生活,此梦足以;如果这是意识的天堂,那么幻想出生命永恒,家人常在,也未尝不可;如果这是游戏,展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伪装的代码程序,虚假而不自知,也能默认一二。

在一具具趣壳前滑过,开启屏蔽门,离开幽蓝色的实验舱,穿过如耀阳般明亮刺眼的长廊,跟随着她,来到空旷的办公中央,一排排工位,错落有致,墙上是一块大大的屏幕,监视着太空舱里的每一个玻璃罐。“那里就是我的房间,跟我来!”指向二层正对屏幕的落地窗,从那里可以看到下面人员的工作情况,也可以看到屏幕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乘坐电梯,来到二层,硕大的空间,正对电梯口,一张床,孤零零的横在中心。

左侧,一个衣架上叠放着整齐的白色衬衫和白色长裤,她走过去,随手丢过一套,示意我穿上。身体已渐渐适应,四肢仍有麻木感,虽然无法站立,但双手却可以自由活动,穿衣一事,自然可以做到。

“那么,”她脱下白大褂,又脱下浸湿的白衬衣,背对着我,换上新衣,而后右手一挥,一个虚拟的界面浮在半空,展现在我的眼前,“让我简单给你讲解一下,这个新世界!”

界面上显示一个蔚蓝色的星球,自动旋转着,“这是地球!”

“这样讲没有错,但我更喜欢把它叫做第一世界,”她娓娓道来,“说是前世也好,生前也好,我们其实都来自于第一世界,即地球!但差异在于,地球不止一个,或者说同类的星球有很多,接近无限,分布在不同的宇宙中,宇宙彼此不相连,即多重宇宙,在第一世界中,时间是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实际上存在无数个你,却过着迥然不同的人生,唯一相同的点是死亡时间。当所有的你,几乎死亡之后,其肉体腐烂、分解或销毁,剩下意识会集中在一起,穿过第二、三世界,期间各记忆融合或彼此吞噬,最终在第四世界这里被捕捉,经过孵化到快速成长,定格年龄,永恒不变。”

“这里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

“基于目前统计分析的结果来看,应该不是,”她说道,“仅捕捉四代之内,也许是每四代作为一个独立世界而固定存在,而从第二或第三世界而来,自然诞生的非人类生命体或拟人生命体,尚无统计结果。”

“非人类生命体?”大眼外星人吗?“还有第二、第三世界是指什么?”

“第一世界为多重宇宙,是本体空间;第二世界指由代码组成的平面虚拟世界,是一种降维空间,如游戏世界;第三世界为意识流世界,是升级空间,是基于本体空间而幻想出的各个仿真世界,如梦如幻,似真似假。这三个世界既相互关联,互为组成,也彼此分割,无法统一。至于非人类生命体和拟人生命体,是基于神话、幻想等而存在于此的异类之物,你很快就会接触道并理解。当然,还有一种有神论,认为所有的一起都是神的旨意,荒谬至极!”

之后,又简单说了一些基础知识。

第四世界也许跟地球一样,是个天体星球,但也有可能不是,因为这里没有航空航天科技,人造飞行器无法实现起飞和降落,原因不详。

没有国家,由各个城市村落和大片未探索领域组成,城市之间小部分建立了外交关系。

因为时间是永恒的,所以没有纪年的必要,但确有四季日月,12月轮回反复,一天48小时,日夜分明,人无睡觉的必要,却有习惯使然。

没有实体金钱,以虚拟积分体系代替,从而建立个人信息。

人体进化后不在成长,相貌无衰,身体机能可持续加强,受创后恢复较快,无疾病困扰,非必要但可以进食,有味觉,食物由体内分解消化,无需排泄等等。

她讲我听,尽管一知半解,却也能知晓大概,如她所言,确实不睡觉也不会有身体乏累之感。身体已完全恢复,手脚活动自如,彼时才有真正重生之实,自然喜不自禁。

界面展示完毕,她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高层会谈室,”她换上崭新的白大褂,“一会就有人来接你。”

“有人接我?”

“没错,”她顿了顿,“在此之前,还有什么疑问或者其他需求吗?”

“嗯......没有近视眼镜,感觉不是很习惯。”视线清楚,习惯使然。

“好吧,”她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丢给我,“拿去吧!还有问题吗?”

她向电梯走去,我起身跟上,“我可以知道是谁来接我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心跳在加快,多个重要的形象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却没有太太的形象和名字,也没有孩子的形象和名字,难道这部分记忆这么快就被吞噬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层的办公中央,开始热闹起来,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就位,井然有序的忙碌着,也有不少人投来好奇或差异的目光。

穿过中央的另一边,有多部电梯直上直下,我们坐上了其中的一部,快速升起,抵达高层。“叮”,电梯门开,洁白的墙壁率先映入眼帘。

右侧站立的前台小姐姐礼貌的说,“孟组长,司令和总队长在02会谈室。”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然后,她转向我,“请跟我来!”将我带至所谓的02会议室门前,敲门道:“第三实验组组长孟文婷带实验体ZY131385前来。”

“孟组长,请进。”浑厚低沉的声音,苍劲有力。

推门而入,迎面便扑来一个身影,将我紧紧拥抱。

前面是一位老者,中山装,丹凤眼,慈眉善目中透着几分威严,站立原地,笑看这里,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而这边,抱着我的这位,有着熟悉的烟味和莫名的安全感,卷发,笑颜,眼中带泪。

“儿子,问我可想死你了!”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亲!四十多岁时的模样,正当壮年。

原以为,一别即一生,阴阳永隔,不相见!

“爸......爸爸!爸——”我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泪如泉涌,嚎啕大叫,“爸!爸爸!爸爸!爸爸!”我哭喊的像一个孩子,一个失而复得、感受幸福的孩子,一个远游父亲终于回到身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