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聲響起,似乎是在預示着些什麼。

趴在桌上的休比緩緩睜眼,發現咖啡屋內只有自己一人。

面前的錄音機在休比醒來后便不再停止微顫。

【啊,已經醒了嗎】

從前台處端着咖啡杯走來的是一臉笑意的置信。

先前的風鈴聲想必也是因為他。

【我,這是睡著了嗎?】

【對哦,完全就是死掉了一般的模樣】

置信坐到了休比的身旁,伸手撫摸着桌上的那台錄音機。

休比望了一眼便接着問道。

【剛剛的那些究竟是...】

置信卻是微笑不語。

見此狀況的休比明白了些什麼,也不得不選擇去相信些什麼。

【全部都是,我所忘記的秘密嗎】

休比注視着面前的這台錄音機,明明如此普通隨處可見,卻又神秘的能述說著個人的秘密。

【這個秘密真的不像是個秘密呢,更像是一件忘記的過去,不,應該是想要忘記的過去】

桌上的咖啡杯已經空了,杯壁上的咖啡漬卻是依舊存在。

置信看向眼前的虛無繼續說著。

【你會不斷忘卻記憶,最終成為毫無意義的泡沫,究其原因,只是你一直在尋找着某一樣東西,能夠完全改變你自身的一切。如同最後一塊碎片,沒有做到完整的圖案,那麼只會隨風消散,這樣說來,和啊尋也是類似呢,難怪你們會相遇】

沒有反駁,也沒有爭議,完全默認般的回應。

良久過後,休比才問道。

【那麼,我在找的那塊碎片是什麼?】

明明是自己的問題,但卻是要他人來回答。

明明是自己的人生,但卻是要他人來選擇。

正因如此,置信才會熱衷於此覺得這是一件有趣而又不麻煩的事情。

【事到如今,我想答案就是愛與被愛吧。你渴望着被他人所愛的同時又想要去愛上他人,乾涸的內心與澎湃的情緒,如同冰塊矗立在扭曲的水深火熱中一般。水深火熱呢,真是有趣的話語】

置信摸索着想從懷裡拿出一根香煙,很快又想起了些什麼似的很快便放棄了。

但是,緊接的是在稍稍沉寂之後便是毫無迷茫的語氣,在置信面前的,是露出笑容像是自嘲的休比。

【果然是啊尋所敬重的長輩呢,不過,我並不太認同這個看法,先前的一切包括置信先生你所說的都有可能是事實,但其實我,對於曾經擁有過的東西不會再有留戀感,很冷漠吧】

【不不,完全不會,確實在這個前提之下我所說的都將被顛覆】

咖啡屋內的兩人彼此相笑,但絕不會是因為同一件事情發笑,甚至他們並不知曉對方流露笑容的原因。

古怪,怪異,異常。

諸如此類的紋路與思緒開始不斷湧現,咖啡屋內的這次所謂的關於“秘密”的問答真的具有意義嗎?

是誰在提問?

是誰在回答?

時間開始黏稠,感官開始模糊,一切開始變得不同,錄音機並沒有停下,乾淨的杯子里還裝滿了咖啡,門上的風鈴還沒響起,一切都沒有發生,現在的所有都成為了過去與未來,唯獨除了此刻。

秘密,被聲音述說著,被刀尖解剖着,那是誰的秘密?

是他還是自己?

桌前只有一人,咖啡杯中的倒影映照了對方的面容。

那是濃厚的黑影。

【喂~休比先生,你怎麼了嗎?】

置信平靜的語氣將休比拉回現實。

恍若隔世的休比環顧四周,看到一切與先前並無不同。

【怎麼了嗎?該不會是被惡魔吸走了靈魂,那可真就糟糕了】

對於置信接二連三的話語,休比並沒有急切回答,他搖了搖頭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只是有些發愣出神,經常發生的老毛病,我都已經習慣了。不過先前的故事真是動人,讓我意外的想起了一些事情,置信先生先前所言,說不定是真的呢,畢竟這個東西能夠傾聽秘密,不是嗎?】

休比的目光停在了桌面上的那台錄音機。

置信雙臂環起,用手指不斷敲擊手臂,聲音並不明顯,節奏卻是與鐘錶上的指針同步。

那副模樣像是在思考着,又像是在等待着些什麼。

【話說回來,啊尋呢,從剛剛開始一直沒有見到他】

休比的話語令置信的動作停了下來。

【啊尋的話已經去樓上休息了,畢竟還只是個小孩,一件件事情一句句話語不斷積累,等到徹底放鬆下來的時候,就連站立也是在逞強】

【這樣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打擾了,麻煩啊尋醒來轉告一下,就說下次有機會的話再一起跳舞吧,我記起了新的舞蹈】

【我明白了】

置信聽聞點了點頭。

已經走到大廳前正準備推門而去的休比轉頭向著置信說道。

【對了,那杯咖啡非常好喝,總有股熟悉的味道,非常感謝】

直至風鈴聲響起,休比離開了,咖啡屋回歸了平靜,置信坐在椅子上,從始至終都沒有站起身,嘴角也一直掛着若有若無的笑容。

先前的等待沒有結束,或者說從開始前的思考便沒有停下。

【啊尋,幫我去前台到杯熱咖啡吧,桌上的咖啡壺已經涼了】

只有一人的大廳響起了置信的聲音。

【置信先生...】

一直在二層樓梯口處偷聽的啊尋緩緩探出頭。

【所以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僅僅只是聽到某人的秘密就會覺得難為情,這樣子是不會有長進的】

啊尋沒有反駁,識趣的更換好咖啡后便看見置信早已躺回了他個人所屬的那張沙發上。

猶豫再三,啊尋還是問出了心中壓抑許久的問題。

【置信先生,先前的那些真的都是休比的秘密嗎?】

可是,回答啊尋的卻只有置信那不斷嘲弄的笑聲。

【哈哈哈哈,喂喂,啊尋,你不會真的相信用一台隨處可見的錄音機便能夠窺探到他人的秘密吧】

【可是,錄音機里的那些聲音】

【錄音機里有聲音是很奇怪的事情嗎?更何況誰能證明那些聲音就是秘密嗎?大人可從不會告訴別人自己所說的是謊話】

置信說完便盤腿坐起,身上的黑色大衣頓時變得褶皺。

【雖然秘密是假,但那個故事毫無疑問是真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不清楚這是誰的故事,畢竟,這個故事不是出自我的口中,我只是在恰當的地方,恰當的時間,恰當的目光下解放了這個來自錄音機中的故事罷了】

是的,這次置信說的是沒有參雜半點謊言的真話。

哪怕啊尋找到了街旁的另一台錄音機,哪怕啊尋今天沒有回來,哪怕啊尋是一個人回來並沒有帶着休比,哪怕休比提前離開咖啡屋,置信都將會打開桌上的錄音機,傾聽其中的聲音。

唯一的不同,則是這段本應置信一人才能聽到的故事卻被另外二人所知曉。

樹榦開始分支,軌道卻是開始同步,不知名的故事真的會被當作忘卻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