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唯一的朋友相互分別的啊尋站在路口,面前是有些灰暗的斑馬線。

綠燈亮起,他跨下台階準備去往路口的對面,在熟悉的街頭做着熟悉的動作。

原以為是毫無波瀾,然而當道路雙方的行人在路口相遇時,啊尋在人群中感覺到了某樣東西,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那感覺是他從沒有感受到過,並非像僅憑雙眼與雙耳能夠捕捉,明明如此清晰卻又這般遙遠,如同兩塊相互吸引卻被彼此分離的磁鐵,又像是已經消融的冰塊又重新凝固。

綠燈閃爍,紅燈即將亮起,兩旁的鳴笛聲將啊尋的意識喚醒回來。

雖然啊尋自己無法相信,但確實,或許如同心裡所想的那般。

他,遇到了。

遇到了一個和他一樣,“缺少”了某樣東西的人,就在剛剛擦肩而過的人群當中。

啊尋順着若有若無的那縷信息,不知不覺的離開了繁華的城市中心,來到了城市邊緣較為偏僻的外圍港口。

雖然已是深夜,但這裡還是有着一些人,那種感覺到此處已經完全消散,似乎僅僅只是為了將他帶到這裡一般。

還想深入查看的啊尋發現港口上的所有人此刻正不懷好意的盯着自己。

他忘記了,置信先生曾提醒過自己,觀田市內的所有港口都是黑手黨的勢力範圍,畢竟,黑手黨們的生意不僅僅在觀田市內。

而如今自己的這種貿然介入的行為完全無疑是在與黑手黨叫囂。

【這裡看起來很不妙呢,趕緊離開吧】

感到氣氛有些詭異的啊尋回過頭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是先前在咖啡屋告訴啊尋身世的置信。

【如果想要散散心的話,這裡可不是很好的選擇喔】

【啊,置信先生怎麼也會在這,難道是一直跟着我過來的嗎?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看着這樣一副低落的啊尋,置信感到有些無奈,他從來做不出用言語安慰人的事。

【想要道歉的話至少也得離開這吧,再待下去,港口的那些黑犬可是會舉槍的】

啊尋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與置信一同離開了港口。

來到有着些許明亮路燈的街頭,置信與啊尋並肩的走在街道上,他們慢慢踱步一直走着,直至發現身後沒有人再跟來時才拐進小巷往咖啡屋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會去到那裡?】

置信向著一旁的啊尋問道。

【我在想些事情,走着走着,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在那了,抱歉】

又是一次誠懇的道歉,明明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啊尋卻還是道歉了。

置信皺着眉。

【當你每次想要道歉的時候,可以先想一想自己為什麼要道歉,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對方的原因迫使你道歉,哪怕只有一個微小的理由,就算不去道歉也沒有人會責怪你的】

【可是,率先的道歉可以解決很多,我不明白,我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啊尋覺得有些迷茫,甚至有些委屈,可是他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法表現出來,甚至僅僅擺出笑容也是歷經許久。

置信卻是徹底的察覺到了,畢竟,他可是一位大魔術師呀。

他將雙手放在腦後,身上的大衣獵獵作響。

【率先的道歉或許確實能做到它表面上的意義,可是,道歉這個行為本身就是為了博得原諒而存在的。你是為了尋求他人的原諒,還是說,是自己的?】

置信轉身駐足,按着啊尋的雙肩將他停在原地。

四目相對。

置信試圖從啊尋的眼中尋找着些什麼,如同汽包,空空如也。

置信沒有失望,相反,他非常高興,只要潔白的畫紙才能做出美麗的畫卷。

啊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置信打斷。

【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畢竟,不是所有的疑問都是為了正確答案而存在的。比如說,此刻站在這裡的你】

微黃的燈光照耀着啊尋的身影,他低下頭。

【我,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從前的自己究竟是誰,不知道應不應該換回原本的那副身體,我害怕那之後我會變得不再是我,我害怕再次睜開眼所有的東西都會變得陌生,我不想自己變成其他人,我該怎麼辦,置信先生】

【如果真的那麼苦惱的話,那就去死吧】

溫暖的語氣,言語卻是十分冰涼。

啊尋愣愣的抬起頭,望着面前滿臉笑容的置信。

【死?】

【是啊,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死亡解決】

置信伸手拍了拍啊尋的頭。

【來試試看吧,閉上雙眼,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放空自己,嘗試着七秒鐘后再放開】

望着一臉躍躍欲試的置信,啊尋還是不知所措的照做了。

一秒,兩秒,直至七秒。

這七秒鐘的時間裡什麼也沒有發生,如同時光被暫停般的凝固,可是,這七秒確實從啊尋的身上流逝。

時間到了,啊尋放下雙手,睜開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面前的置信。

【你已經死過了一回喔,啊尋】

置信在笑着。

【僅僅只是擁有着視力與聽力的你,在失去了它們之後,你就等同於死去,什麼也無法感受,無法思考,無法理解。所以你的每一天都在經歷着死亡。比任何人都知曉死亡的你,所能做的就是拚命的活着,只要活着,那就能做到任何事情,反悔任何選擇,得到任何感受的本質】

【我,不斷的在死亡中掙扎嗎?】

【並不正確,是死亡在你的靈魂中掙扎】

置信伸出食指抵在了啊尋的額頭前,宛如正在指引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