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夫从尸体上撕下布条,用布条缠绕住瓦洛特钢剑,然后绑在背上。他站在距离谷地平原不远的小村子前,旁边已经发霉的木牌上刻着“谷物”一词。法尔夫半裸着身体,如果手上还拿着一把锃亮的钢剑进入村子,必然会被村民认为他是个山贼,因此特意用布条包裹钢剑。即便如此,当他出现在村子中时,男人被他右臂的伤痕吸引,女人则被他魁梧健壮的身材吸引。

法尔夫摇摇头,他不喜欢被注意的感觉,低头看眼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伤痕确实太显眼了,早知道会这样,不如用布条缠住手臂了。他在村中巡视一圈,看来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谷物村,农民们有说有笑仿佛不知道战争已经开始,慵懒的蜜蜂停在旁边的野花上,几只家狗从庭院中钻出对冲法尔夫犬吠几声。

法尔夫停在一座看起来还算气派的小房子,他走上去敲敲门。

门慢悠悠地伴随着吱嘎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瘦小的老头,老头抬起头看眼法尔夫。

他用拐杖敲敲地板说:“你补锅匠还是补鞋匠,或者是个裁缝?”

“都不是。”

“那你来这干什么?”老头不乐地说。

法尔夫退后一步,他不能告诉村长他是个术士,这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恭敬行礼并摆出十几年前做过的宫廷姿势说:“我是个从多特兰逃出的药剂师,希望能在这里暂住几天。”

“药剂师……”老头的胡子抖动一下,“空口无凭,正好我老婆子这几天有些风寒。如果你是宫廷的药剂师,这种疾病应该可以简单治愈吧。还有我女儿最近生孩子了,她不下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孙子吃到奶。”

“怎么给你女儿催奶我是不知道,但是关于治疗风寒我还是略知一二。”法尔夫虽然在阿特拉斯学会没有系统地学过药剂师的知识,但是他作为术士对这种事情还是略知一二。他可能做不出那种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灵丹妙药,不过做个对抗风寒的药丸还是绰绰有余。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说:“交给我吧,你们这里有玻璃仪器吗?”

“玻璃是什么?”

“这……算了,你们给我找几个陶碗吧。我去找找草药。”

法尔夫离开村子来到周围的荨麻丛,他避开荨麻茎的尖刺,用法术保护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法尔夫吗,怎么成了药剂师?”

法尔夫抬头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人影,把手放到剑柄上。

“别这样敌视我,我可是你的老朋友了。来,看看你的后面。”

法尔夫马上转身,看到人后半将半拔出的剑推了回去。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凯瑟琳。不得不说精灵的容颜还真是让我们人类羡慕,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看到你有衰老的样子。”

“真是的,几年不见。你还是这样。”

站在法尔夫面前的女人是一位拥有长耳朵的精灵,她有着金灿的头发与碧绿的双眸,穿着以绿色为主的精灵服饰,足下蹬着延伸到膝盖的长靴。两只白皙的手臂上分别有金色的臂环,永不会凋零的粉色花朵作她的头饰,绑在她编好的细辫上。她自傲地挺着让能吸引到众多男人的胸脯,一手掐腰站在法尔夫面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法尔夫摆摆手,“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战争财吗?可别被那些醉酒的士兵非礼了。”

“你猜的没错,甚至后面也是对的。我加入了奥特兰的军队,在我离开军营前一天的夜晚,我嗅到了我的食物中有迷药的味道。我将计就计装成昏迷的样子,结果那些不知死活的士兵真的想要脱下我的衣服。”

“真可怜,他们死的一定很惨,皮肤还在吗?”

“喂,我可不是恶魔。我要是恶魔……”她靠近法尔夫,贴到法尔夫身上。二人嘴唇的距离仅有一指宽。

法尔夫一把推开精灵,捏住鼻子摇摇头。这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可不能吸入过多,不然他就没办法控制住下半身了。

“我们也许需要谈谈,但你需要先把你身上的香味冲干净。”

她舔舐一下自己的手指,“要一起吗?”

“不了,我还有事。”

“法尔夫,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共浴吗?”

“当然不想,凯瑟琳。”

池面上闪烁琳琳波光,凯瑟琳撩起水花泼洒到柔滑如玉般的肌肤上,微凉的水让她轻呻一声。她挡住关键部位,用脚趾点了点水面,确定温度合适后踏入池中。法尔夫躲在旁边的树林中,没想到凯瑟琳能找到他。

他与凯瑟琳最初的见面是在三十年前了,那时候他为了完成委托人的任务,进入树海。他刚解决掉巨型蜘蛛,便听到旁边传来的呻吟声,走过去发现一个女性精灵倒在地上。腹部流出的鲜血打湿了衣服。她倒在地动弹不得。法尔夫放下手中的蛛丝,先是用火焰灼烧掉周围的毒素,然后掀开衣服看到那恐怖的伤口。伤口撕裂伤,如果不迅速救治,伤者很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法尔夫没有多想什么,他吟咏咒语,用结界把二人圈在一起,划破自己的手臂,通过法术让自己的血液流进精灵的身体。这本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如果二人血型不合,那么这个法术便会无济于事。

幸运的是,精灵的面色逐渐红润,伤口也在法术下开始愈合。最后一滴血流进精灵体内后,她睁开了双眼。法尔夫却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羞愧的凯瑟琳抱起昏迷的法尔夫并把他带回了家中,在法尔夫生病期间凯瑟琳一直陪伴他左右,直到法尔夫痊愈凯瑟琳才允许法尔夫独自一人离开小屋。在这段同居生活中,二人都对互相产生了感情,并且发生了关系。后来因为要寻找凛,法尔夫还是向凯瑟琳提出分别。

“法尔夫,帮我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凯瑟琳的话打断法尔夫的追忆,他四处搜索,发现衣服距离水池并不算远。

“我拒绝,你自己上岸来拿。”

“喂,我好歹也是位女士。”

“自己上岸,我要是给你拿去衣服,你肯定会把我拉进水中。”

“真是的,我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吗?”

凯瑟琳不知何时换好了衣服,未穿鞋的脚狠狠地踩着法尔夫的后背。

法尔夫起身回头,拿出一大块布条,“擦擦头发上的水。”

凯瑟琳接过布条,朝法尔夫坏笑,“果然你还是在意我的。”

“好了,好好擦擦你身上的水吧,可别着凉了。”

凯瑟琳视线一低,发现了法尔夫裤兜中的项链,她撩了下沾满水珠的长发,指着项链发问:“法尔夫,你裤兜中的项链是哪个女人给你的?”

“啊?”法尔夫摸了摸裤兜,“这是……”

“你果然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告诉我,她是谁?”

“不是。”法尔夫掏出项链,“这是我在战场上捡尸见到的项链,应该多特兰家族的。”

“多特兰家族?啊,那个被杜泽家族篡权的家族?”

“毕竟他们家族在权力斗争中失败了。对了,你不是帮我看看项链上的吊坠有什么不同?”

凯瑟琳接过项链,走出树林,让阳光透过吊坠折射出多彩的光芒。几分钟之后她回到法尔夫旁边,她之前轻浮被神情凝重取代,“法尔夫,你怎么随身携带这么危险的项链?”

“怎么了?”

“这项链的吊坠中装着死者的灵魂,而且吊坠还是用月石制成的。说不定在哪个夜晚月亮升起,月光激活了月石的能力,将其中灵魂的力量与信仰释放出来,那你可不一定能活下来了。”

“力量与信仰?”

凯瑟琳归还项链,“在圣灵教中说,灵魂离开肉体后会消散成不可视的物质,但意志足够坚强的灵魂却可以凭借这强大的意志进入容器,依靠这个容器将自己锁在里面。这个过程可以是主动的,也可以是其他人强加的。这个吊坠就是例子,里面就装载着灵魂,不过这个灵魂却在漫长的日子中消失了,可灵魂的力量与信念却还在其中。法尔夫,如果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打碎吊坠。”

法尔夫收起吊坠,“可惜你不是我。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凯瑟琳戳了下法尔夫的胸口,舌头舔了舔嘴唇,“找到你还不简单吗?除了你谁又能在夜晚放出如此华丽的法术?”

法尔夫挪开凯瑟琳的手,“下次我会注意的,让你尽量找不到我。”他虽然嘴上说的很绝情,但是当凯瑟琳找到他时,一股暖流涌入心头。

“真是的,明明在床上的你嘴可没这么硬。”

“当时我都晕厥了,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法尔夫不满地说,“从此之后我就知道人类不能与精灵上床了。”

法尔夫忽然想到村长的女儿说:“对了,凯瑟琳。新出生的婴儿吃不到母乳,你有什么办法吗?”

“真是的。”凯瑟琳脸微红一下,左臂挡住胸部,右手在法尔夫胸前画着圈圈,“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有小孩,不过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

“别发情了。”法尔夫用力地弹了凯瑟琳额头一下,“我居住在人家村子里,村长女儿刚生个孩子,结果母亲没有母乳。我正在想办法怎么帮她,你们精灵有没有……”

“法尔夫!我没在开玩笑。哪个女人终于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本想亲亲热热一会,结果发现他现在根本不关心我,还扯到一个已婚妇女,那个妇女还有新生儿,她都会不高兴吧。”凯瑟琳把发梢卷在食指上抱怨道。

“是,凯瑟琳。”法尔夫面露歉意,“我很抱歉没有在乎你的感受。不过我要更正一下,我之前就说过你和我是没有结果的,那是命运向我们开的玩笑。你知道我在追寻谁吧,我不会忘记她。凯瑟琳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一直会是孑然一人。”

凯瑟琳忽然抱住法尔夫,“不,你不会是孑然一人。你还有我。”

温热的液体打湿他的衣服,碰到他的皮肤。他能够听到到她的呼吸,感受到她的心跳,知道那不言而喻的爱恋。可自己真的能够给她保护吗,法尔夫闭上双眼,把已经伸出的手臂收了回来。

他的双手撂放到凯瑟琳柔弱的双肩上,将她轻轻推开,“我……。”

凯瑟琳闭上双眼,没有说话,只是撅起嘴唇等待那个吻。

可等到的却是那句话道歉。

“我很抱歉,凯瑟琳。我有我的事情……”

这不是法尔夫第一次拒绝她了,可每次拒绝都让法尔夫的愧疚感增加。

一滴泪珠从凯瑟琳眼角滑落到下巴,她勉强挤出笑容,“总有一天,你会同意的。”

凯瑟琳最终还是离开谷麦村了,法尔夫没有挽留她。

法尔夫回到村长房屋,为村长的老婆调制好药剂。在村长夫人服下药剂后,她被病魔折磨的眉头也舒缓了许多。

看到自己老婆病情好转村长立刻对法尔夫肃然起敬,亲自拎来椅子放到法尔夫身旁,“大人,贵姓?”

“叫我法尔夫就好。”法尔夫搓了搓头,“我要在这里暂住几天,可以为我找个空房屋吗?”

村长从墙壁上抓来村夫衣服,“没问题的,请在这里住下吧。”

法尔夫接过村长的农夫衣服套在身上,这种不透气还有些小的衣服让他十分不舒服,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如果他再在村子当裸男,连村长都没借口让他在这里待在村子里。

他和住在村长旁边的小房子里,虽然空间不大,但却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作为术士的他几十年以来一直都在流浪,居无定所,每次都是在一个城市停留一阵,然后去下一个城市找下一个旅馆。这里的床没有旅馆的床舒服,可一想到这个房间是自己,自己可以随时随地想回来就回来,内心不由得开心起来。

正当他躺床上窃喜时,门却被敲响了。

他推开门看到一个弯着腰的农夫,手中拎着几个香肠。

农夫笑呵呵地走进房间说:“我的腰最近老是疼,村长说你是个医师,希望你能帮我看看,我会付账的。”

唉,法尔夫无奈地接过香肠,让他躺到床上。法尔夫对医术也是略懂一些,不过需要使用法术才能医治他人,因此他用布条把农夫眼睛蒙上,然后进行医治。在几次简单的推拿后,农夫就可以直着腰板下地运动了。农夫向他道谢推开门,门后的景象让法尔夫皱起眉头。

村长很明显为了自己的颜面向村子大肆宣传了自己有大城市回来的医生侄子,这些长年从事农务的农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顽疾,他们都拎着东西等在法尔夫的门外。法尔夫抻抻腰,打开门对外面人说:“一个一个进来吧。”

他从早上忙到中午,直到村长夫人挤进人群,把村民们赶走才让法尔夫得到休息。她为法尔夫端来的了饭菜,虽然是远不如酒馆的农家菜肴,但法尔夫依然津津有味地吃光了。

“抱歉,我家的老头子总愿意向人炫耀什么。他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法尔夫笑笑,“没什么,我倒是觉得挺充实的。对了,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双眼对法尔夫充满谢意,“病魔已经被你的药驱赶走了,谢谢你了。”

“这没什么。”

等到村长夫人离开,法尔夫倒在床上想要午睡一会,可刚躺下脑中就浮现出艾多拉的身影,便立刻起身。多特兰的军队中肯定会有术士,他们可不是平民百姓,不会被自己的法术吓走。这座村庄虽不算军事要地,可若是继续补给的奥特兰军为粮食来劫掠此地,那必然会让这安详和谐的村庄生灵涂炭。要从军队手中保护村庄不能依靠三角猫的法术。

法尔夫拿下挂在墙壁上的钢剑,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揣在裤兜中的项链,拽出项链,盯着吊坠。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摇摇头以为自己多疑了,又将项链揣进裤兜中。

项链躺在裤兜中发出一道紫光,又继续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