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折断的铁剑上反射出令人寒颤的冷光,从树上落下一只漆黑的乌鸦,瞪着双眼摇晃脑袋,它确定自己安全后蹦蹦跳跳地来到尸体前,用喙啄食尸体上的腐肉。忽然间它停下进食,抬起脑袋呆滞片刻,迅速振翅高飞。

“真是幸运。我还以为是什么魔物,结果是只乌鸦。”

一个男人从另一副尸体旁站起身,他抻抻腰,伸出手借月光来看清手中的宝石。

“虽然听说了,双方会在这里进行战斗,但没想到这次战斗竟然达到了万人级别的会战,真不知道我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他把宝石收回到口袋中,敲了敲后背,“看来今晚上要有的忙了。”

就在今日的中午,在距离奥特兰城仅有50公里左右的谷地平原发生了奥特兰军队与多特兰军队的大会战。在上午十点左右,多特兰虽未集结好军队,却派出小部队来骚扰奥特兰军队。奥特兰贵族立刻命令军队开拔朝多特兰军发动进攻,多特兰自知兵力不敌奥特兰选择撤退等待援军到来。奥特兰贵族自以为多特兰军队被自家军队打败,便摇旗冲锋,想要扩大战果,彻底把多特兰军击溃。可这显然是个错误的决斗,在正午左右多特兰骑士部队加入战场,立刻与奥特兰军展开交战。骑兵打击奥特兰军的侧翼,从中间贯穿了步兵,而后朝弓兵发动冲锋。

奥特兰总指挥想要稳住混乱的军队,却发现没有士兵听他的话了。

兵败如山倒,奥特兰军的阵线被多特兰骑兵彻底冲碎,并且在混战中多特兰的骑士部队领袖领袖乔瑟·杜泽一马当先手刃奥特兰的总指挥官。奥特兰军无力再战,收拾残兵败将回到奥特兰城打算固守不出。多特兰虽然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没有贸然追击,而是缓步进军,准备打围城战。

匆匆忙忙的双方都没有管战死在谷地平原的数千名的将士们,只留下一副副被蚊蝇、禽畜撕咬的尸体堆。在这些尸堆中,就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偷窃尸体来牟取利润。虽然各国明确规定不允许盗窃死者,可在战争年代,规定是无法长存的。

法尔夫便是这盗尸队伍中的一员。在战斗爆发的前一天,在与商人们赌博时他无意间得知战争将会在谷地平原爆发,于是便耗费一日的时间来到谷地,可还是来晚了,大部分尸体早就被人摸空。他还遇到了个专门盗尸的团队,即便自己耗费口舌也没能免于战斗,于是被迫战斗的他只好让这平原中又多出七八个尸体。

法尔夫看着皓月与主之星,从腰包中拿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大口烈酒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拿起半满的口袋,晃动几下,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响声。这几乎是他一夜的成果,非要说其他成果的话,他还从刚才那几个盗尸人手中得到了一把精致的金边匕首。这匕首显然不是那几个盗尸人拥有的,应该也是他们从哪里摸来的。

一阵小风拂过吹起他的刘海,烈酒虽然能让他一时清醒,可后返上的酒劲让他有些眩晕。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四处无人,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与这些尸体混为一体。

……

“喂,你是不是还活着?”

女人的嗓音叫醒了昏睡的法尔夫,他睁开眼看到便是只剩下乌云的天空,疲倦随着酒劲一同消失,他支撑起身体站起身。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子,为什么法尔夫要认为是“看起来”。因为从她手中冒出的闪电团就可以知道她是个术士,而术士的年龄并不是能用外表判断的。

作为术士的法尔夫虽然看起来是个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大叔,实际上他已经活了八十年了。

她有着长而茂密的棕色卷发,上身穿着精致的开领棕色衬衫,下身则是轻飘的百褶裙与到覆盖整个腿部的黑色丝袜,足蹬平底的皮鞋,而胯部绑着一条带有宝石与各种玻璃药瓶的腰带。

她华丽的穿着与充满气质的站姿与这个充满尸体的地方十分不符。

法尔夫的双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猜测这个女人究竟为何来到这里。女子发现了他的视线,急忙用左臂挡住自己白皙且隆起的胸口,脸上露出愤怒的红晕。法尔夫没有注意她的表情,比起她的表情,他更在意她手背上的刺青。

“喂,虽然我们都是术士,但请你不要盯着我的胸口看。”她不快地说,用另一只手上的闪电球来威胁法尔夫。

法尔夫笑笑后退几步,“哎呀,我是流浪汉,没见过你这样漂亮的女人。这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要一饱眼福了。”

“真是下流。”她用法术将开领封死,但紧绷的衬衫有也不输开领的色气。

在她伸出带有闪电球的右手臂时,法尔夫也发现她的右手背也有着左手背一样的蛇头刺青。

双刺青,这可不是一般术士能够拥有的。法尔夫没有在意她的提问,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闪电电击到他的手臂才回想起她在自己面前。

女人的脸又羞又红,一是气愤法尔夫的无礼,二是感觉自己被法尔夫冷淡对待是一种羞辱。

“啊——”法尔夫捂着手臂,“哇哦,你这女人,怎么这样?”

“你无视我,我就让你注意到我。我问你,你究竟是不是术士?”

法尔夫摊摊手,“我是个流浪汉,来这里就是想发发战争财,摸摸尸体。”

“你要是流浪汉,那你见到这个闪电球,就应该被吓昏了。你肯定是个术士,就当你是个流浪汉术士吧。”

“喂喂喂。”法尔夫用力弹了一下女人的额头,“虽然我的年龄可能没你大,但从样貌来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你的长辈说话?”

法尔夫不仅会法术,还精通剑术与近身格斗。这看起来轻轻的一弹,可弹红了女人的额头。

她抹去眼角因疼痛出来的泪花,“你这个白痴!太疼了!”

一道闪电又从她手中飞出,法尔夫一个转身避开闪电,又迅速伸手接过闪电,之后合掌一拍。闪电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

法尔夫摆出个帅一点的造型,“你说的没错,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贵族术士小姐,我是个术士。我不是流浪汉,我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法尔夫。法尔夫·奥特兰。”

“法尔夫,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她不甘示弱地说:“请你也记住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艾多拉·万·多特兰。”她收起闪电,站在火堆前,很是自傲,看来是对自己的名字十分骄傲。

“多特兰小姐,呃,算了,就叫艾多拉吧。”法尔夫挠挠头。

艾多拉单手抚胸,“我们有那么熟吗?”

法尔夫呲牙笑笑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我们都不是做大事者。好了,艾多拉。我是个术士,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轮到我提问了。你的样子可不是落魄术士,为什么要只身一人来到这片腐臭的死人堆?”

“来找某样东西。”

“那么说你也是盗尸的罪犯了吧。”法尔夫坏笑几声,看看她。

艾多拉的脸又涨红了,“我,我,我只是……”

“好了,艾多拉。虽然我不是绅士,但我也有点贵族老爷的精神。让你一个女人留在这里不是好事,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他左手摸出怀中的烟斗,甩了甩右手,让从指间流出的火焰点燃烟斗,而后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两个烟圈,“那么我们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主之星如在风中飘忽不定的火苗,忽然就黯淡下来,留下一轮黑色的轮廓。月光照在腐臭的尸堆上,尸堆动了一下,最上面的尸体顺着尸堆翻滚到地上。这声声响惊动了在一旁盗尸的窃贼们,他们盯着尸堆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尸鬼包围,而后一声凌厉的惨叫划破只有虫豸鸣叫的夜。

“该死。”法尔夫抬头注意到主之星消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艾多拉,让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艾多拉操控法术挪开尸体。

“你看看天上!”法尔夫右手手掌冒出团团火焰,火光照明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深陷尸鬼的包围中,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类还有着仇恨现世的灵魂,这些灵魂趁主之星消失,借尸还魂扰乱人间。尸鬼虽然已经死亡,但是在灵魂与神秘力量的结合下又重新行动起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在有限的活动时间中杀死更多活人。

艾多拉惊恐地看着尸鬼,她发抖的手召唤出雷电,挪步朝法尔夫靠去。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死人复生,这次也许会是她第一次战斗。

“太阳消失,这些尸鬼就会出现?”

“那叫……算了,你就叫她太阳吧。”法尔夫没时间告诉她那叫主之星,挥手画出一道壮丽的火焰。火焰接触到尸鬼身上穿着的铠甲,非但没有点燃,反而还熄灭了。

“该死,这帮尸鬼穿着混杂星金的铠甲。”

艾多拉冷汗直流,她从导师口中得知过星金可以断绝一切法术力量,甚至连神迹都可以消除。那就说明她的法术可能完全没有效果,正当她的腿不听使唤地发软。

一把粗糙的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扶正。

“艾多拉,跟住我。现在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了。”

“怎么……”

还未等艾多拉发问,法尔夫就从地上捡起一把铁剑,那把看起来资质平平的铁剑在法尔夫手中变成致命的利器。铁剑斩断链甲,将尸鬼拦腰折断,法尔夫一边挥剑一边拉着艾多拉的手冲出重围。他身上沾满了血污,可艾多拉身上连个泥渍都没有,他们一路奔跑逃离尸堆,来到很远的高岗。

站在这高岗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尸堆中模糊的人影,那些尸鬼正四处游荡,想要发泄自己的仇恨。

法尔夫确保四周安全后,才放下艾多拉的手。他擦擦汗,唏嘘一声,“不幸中的万幸。喂,艾多拉,你怎么样?”

艾多拉呆呆地望着手掌,感受手掌中的余温,回想起法尔夫的英姿。她想让自己冷静,可心跳反而更加剧烈。法尔夫看着发呆的艾多拉,以为她被吓傻了,便用从怀中拿出布条擦了擦额头的汗,用额头轻碰艾多拉的额头。

“呀,你干什么。”艾多拉朝后退一步,回过神来。

“啊?”法尔夫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我还你为你被尸鬼吓傻了,刚想用法术让你冷静一下。”

“我才没有被尸鬼吓傻。”她嘟嘟嘴转过身,小声嘀咕,“不行,艾多拉。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你可是他的女儿,还接受了全多特兰最强术士的教育。这个男人一定在握住你的手时给你下咒了。对,没错。”她下定决心要转过身去,可却发现半身裸露的法尔夫。

“啊,你在干什么,我是不会跟你……”她慌乱地摇动手臂,又放出几道电火花。

“洗澡啊。”法尔夫瞥了她一眼,用法术召唤出巨大的水球放到自己头顶,“我也不能带着一身的血污熬过一晚上吧。啊,艾多拉大小姐,别多想,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他开始让水球中的水淋到自己身上,冲净身上的血污。

“谁会喜欢……”艾多拉怏怏不乐地看着法尔夫,但很快就将不开心抛之脑后,因为她现在更注意法尔夫裸露的身体。

正常来说术士的身体应该纤细白皙,给人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而法尔夫恰恰相反。他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后背坚实有力,可以媲美雕刻出的大理石雕塑。全身上下有着各种各样的疤痕,却有一道疤痕最为显眼,那道疤痕从法尔夫的右肩开始,终止于法尔夫的右腕。水球中的水恰好用完,法尔夫甩了甩身体,套上衣服。

“好了,洗澡的感觉真是不错,只可惜衣服湿了。”法尔夫用左手拧了拧头发。

艾多拉看到他用左手拧干,想起了刚才在尸鬼中他也是用左手拿着剑。好奇心与爱慕心同时驱使艾多拉鼓起勇气,她踏前一步,想要张口询问,可被法尔夫冰凉的手指挡住了嘴唇。

“嘘,别出声。”他拾起地上沾满血的剑,在她耳边说,“我数三个数,你马上跑,千万别管我。”

“三、二、一……”

法尔夫推了一把艾多拉,将她一把推下高岗。她像个皮球一样在高岗的坡上翻滚,直到撞到尸体才停下来。如果是正常人的话,艾多拉必死无疑,但法尔夫触碰到艾多拉时特意施展法术强化了艾多拉体质,让她能够承受住翻滚的伤害。不过这虽能让她不会受伤,但还是会感觉到疼痛。

“好疼……这个混蛋。”她蜷曲着身体在地上翻滚,一道光芒射进她的瞳孔之中。

在那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条宝石项链,正在她的脚旁。“日之链。”她痴迷地望着项链,拿起它,揣进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