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好,臨終之時,您還有未完成的夢嗎?”

這是我生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媽媽,媽媽,那個飄過的黑色斗篷是什麼呀?”“哪有,別瞎看。。。”

我頓了一下,向那個聲音的方向仔細地嗅着,沒有將死的味道,不是她。也許是我的閱歷還太淺,但也聽說過,小孩是能看到我們逝夢者的。小孩什麼都能看到,越長大反而越盲目 。這也許就是“那個人”最後選擇我身體一部分的時候,選擇保留下眼睛的原因。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當心沒有,靈也空虛的情況下——試想一座空房子,尋常的空房子也許還倒着幾個傢具,地上和傢具上都矇著厚厚的一層灰。但我這座空房子不能說是一塵不染,而是就是虛無,唯有牆上留着一個大洞,稱為窗。就像骷髏頭上的兩個大大的黑洞,但至少我的洞里還有光,閃着詭異的光。

我叫愛彌兒·伊墮萊姆,這是我為數不多記憶中最為肯定的一個。常聽人們稱呼我為逝夢者,當然我接觸的畢竟都是將要逝世的人,也許是五天,也許是七天,到那時我就會來到你的面前,輕輕地說一句:

“先生,您好,我是您的逝夢人20013,臨終之時,您還有未完成的夢嗎?”

這些關於“我是誰”的最基本的的知識,還是我有幸接手一個將死的老教授告訴我的。當時我循着死亡的氣味,來到一座地下室,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個火把烈烈地燃燒着。

他說他是個教授,專門研究的是靈異學。

“如果是我以前的職位的話,那我也可以算是半個學術圈的名人了,”教授停下手中的筆,因為那牆壁上的火把很高,他必須雙手高舉着紙,才能看清自己寫的是什麼,“但現在,我在這個破地方了。外面的人,他們不相信死亡,因為有所謂的輪迴。一個人,如果不怕死,這是很可怕的,這是愚昧的,很愚昧。不敬畏‘死’的人,根本不配活着!。。。可惜已經沒人聽我講話了。”

我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將死之人只有這個自稱為教授的人,正常的人我是看不到的——或者糾正一下,我們逝夢者是看不到的。他也許在自言自語?精神失常后無意識的囈語?因為我在他身後,他卻對着牆說話,也許是高度近視?

不管怎麼說,要想自由溝通,他或許還沒死透。那得等到他氣息奄奄,意識模糊,半隻腳已經踏入死神之門時,他的靈魂,我們稱之為“逝者之夢”的東西才能看到同為逝夢者的存在,我們的交流從那刻才算開始。

這是一個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縱是教授這樣博學的人,你第一次死,還需要努把力。

反正三天後才會死亡,不妨明天再來看看吧。

忽視了教授仍在絮絮叨叨的什麼,我浮出了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