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之夜,在众人的期待中降临。

就算是沦落街头的乞丐,也会尽己所能弄上一两根蜡烛来想办法庆祝,更何况盖拉·德·卡斯德伊男爵?

他早就提前将自己的府邸从头到尾翻新了一遍,准备在今晚举行盛大的宴会来宴请各界名流。

装饰品挂满府邸各处,院子中央竖起巨大的圣诞树,数十张桌子在大厅内有序地排列,客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

卡斯德伊站在门口,微笑着和来访的客人们交谈、握手。这就是属于他卡斯德伊的优雅而又从容的生活!就算自己有再多不堪黑暗的一面,也都会被这光鲜亮丽的一面掩盖住。

那些来访的人也都和自己一样!谁没点不能随便和别人说的事情呢?有钱有权的人在正面会有更多复杂的花样,反面也会更加背离道德,这是正常的规律而已!

卡斯德伊一边猜测着屋里的那些人到底会有怎样难以启齿的另一张脸,一边走进了大厅。

开胃菜开始被端上桌子,卡斯德伊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和一个住在其他城市的男爵谈论起各自的葡萄酒收藏来。

两人从酒说到各自的城市和周边的城市,接着说到历史,最后又说回到了酒上,而关于谁收藏的酒更好始终没有个结果。

与此同时也到了该上主菜的时候,卡斯德伊看了一眼都在互相聊着天的客人们,干脆决定带着这个没开过眼的男爵先看看自己的藏酒室,然后再考虑发表几句庆祝讲话的事。

卡斯德伊拍拍那个男爵的肩膀,接着做出“请”的动作,领着他朝藏酒室的方向走去。

主菜也一盘盘地端了上来,而几个端菜的仆人在看了看现场的状况后,有些慌张地溜回了厨房。

“怎么办?卡斯德伊不知道跑哪去了。”

“炸弹设置的时间还能改么?”

“我们已经没有可能在爆炸之前接近那些火鸡了。”

作为主菜之一的栗子烤鸡的盘子下面正装着定时炸弹,一共十五盘,爆炸后会把围在桌子旁的卡斯德伊和他那些炸得差不多全灭。就算会有幸存者,也会被接下来就要从男爵府邸各处冲过来的多米尼克的队伍解决——原本是这样决定的。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卡斯德伊远离了炸弹,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能不能通知多米尼克?”

“他们都是分散行动的,告诉他之后还要由他那边再转达给从其他进入府邸的人,会耽误行动的!而且现在要出府邸也太麻烦了!”

短暂的讨论之后,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原计划。

卡斯德伊男爵的藏酒室是一间半地下室,有三扇很扁但还能让人通过的窗户。因此在多米尼克制定的计划中,这里也是攻入府邸的入口之一。

而恰好,罗切斯特和柯娜将要攻入的就是这里。

就在卡斯德伊和另一个男爵到达藏酒室门口时,装着烤鸡的盘子下的炸弹也全都到了定好的时间。只听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过,接着又是有人大声喊叫的声音。

早就躲藏好的仆人们拿出武器,把还幸存的客人们包围了。

卡斯德伊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事情不妙。他没去管大厅如何,先行一步钻进了藏酒室里,并且谨慎地没有开灯。

而和他一起的那个男爵就没有这么聪明了。他先是朝大厅的方向走了两步,发觉情况不太对后又赶紧跑了回来。

紧接着,只听“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在府邸各处传来,藏酒室的那两扇小窗户也跟着被打碎。

“啊啊!?”

这位胆小的男爵吓了一跳,从窗户闯进来的罗切斯特和柯娜也把他当成了目标,第一时间朝他冲了过去。

男爵转身逃跑,不过却被罗切斯特一个箭步擒住,柯娜跟着他,也走到了门口的位置。

“卡斯德伊!快出来,快来帮帮我!”

本来,卡斯德伊可以躲在藏酒室里,等到罗切斯特两人离开后,再从藏酒室逃生。可经过他这么一喊,卡斯德伊想脱身就难比登天了。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卡斯德伊也没法再藏下去。他直接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护身短刀,从酒架后面冲向了门口。

恰好,这时罗切斯特为了逮住那个男爵已经到了门外的位置,离卡斯德伊最近的就是柯娜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柯娜毫无防备,被卡斯德伊在腰部和背部连刺了几刀。

“啊啊啊!!!”

柯娜吃痛惨叫的同时,也抽出自己的匕首回身划去。

“呃啊!”

卡斯德伊也叫唤了一声,接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罗切斯特急忙松开了被擒的男爵,转身拉开了藏酒室的电灯开关,这才看清了状况——柯娜身中数刀,受伤严重,卡斯德伊倒在地上,喉咙已经被割开。

“你这混蛋!!”

罗切斯特抽出手枪,对着卡斯德伊连开了几枪,接着又去扶起了柯娜。

“柯娜!”

罗切斯特焦急地喊了一声,抱起她去了大厅寻求帮助。

同伴们赶快准备了担架,抬起柯娜跟着罗切斯特朝医院过去。

几人在路边拦下了马车,以便能有更快的速度,但可惜的是,柯娜在半路上似乎就快要不行了。

“那家伙……”

在最后的时刻里,柯娜靠在罗切斯特身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卡斯德伊被割破了喉咙,又中了几枪,活不了了。”

柯娜点了点头,而后又指了指自己腰上的驱动器:

“记得把这个……留给那个孩子……我的梦境消失了以后,恐怕她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在说什么!梦境消失什么的!”

罗切斯特激动地喊道,但是在看到柯娜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和管理者商量,把这个留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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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和恶意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于人类的身上呢?

柯娜昨晚消灭魇回来时,她内心的杀意明显比之前都要更加强烈。

“因为,世界上会有你喜欢的东西,也会有你讨厌的,所以才会对应的有这两种情绪。善良确实是该有的品质,但是不能对谁都是这样,不然只会沦为被别人践踏和利用的人。”

面对潘多拉的发问,柯娜如此回答道。

“那,你要怎么去杀死卡斯德伊男爵呢?”

“和一些同伴一起。”

“一起?”

“嗯,如果自己办不到的话,可以和他人合作。这个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人就是靠着合作才从其他的动物中脱离而出进化的。”

“那会用什么呢?你之前提到的枪之类的东西么?”

“嗯……这种行动的话,一般都会用手枪的吧。”

“手枪?那是什么东西?”

谈话就此终止,柯娜因为即将醒来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了梦境。

潘多拉坐在剧院的椅子上,还在思考着这些对话的含义。

然而下一刻,柯娜的梦境里突然开始出现玻璃裂纹一样的裂缝,并且迅速蔓延,布满了整个梦境。

潘多拉惊恐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一切不会随着她的反应而停止,柯娜的梦境紧接着就开始了崩解,一点点地化作了飞灰。没有了这个梦境,潘多拉的幻象也无法继续维持,意识被迫回到了黑塔中。

发生了什么?

潘多拉的心里冒出了不好的感觉,她一遍遍地尝试着返回柯娜的梦境去,但都无济于事。

过了许久,罗切斯特来到了柯娜原来的梦境的位置上。那里只放着一台梦境驱动器,普通人的梦境消失后什么也不会留下,而战士的梦境消失后,也只会留下一个恢复成了空白状态的驱动器。

罗切斯特捡起驱动器,朝潘多拉那里走去。

很快,罗切斯特就身着甲胄,再一次出现在了黑塔的窗口上。

见到里面一脸疑惑的潘多拉,罗切斯特未发一语,伸手递出了那台驱动器。

“这是……柯娜呢?”

潘多拉走过去接过了驱动器,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然后又抬起头,不解地问道。

“Spear!”

然而接下来,银灰色的长枪却突然从罗切斯特的驱动器中飞了出来,枪尖直指潘多拉的脖子。

“她在最后都只想着你,你这个……”

卡斯德伊的杂种。

最后这半句话罗切斯特却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到底,潘多拉和卡斯德伊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迟疑之后,罗切斯特也收回了长枪,转过了身。

“等一下,柯娜到底……”

“死了。她没告诉过你,人都是会死的么?”

潘多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个就是她最后留给你的东西……再见了。”

说完,罗切斯特就离开了这里。

他只给驱动器设置了不到一小时的强制睡眠时间,因此,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而在醒来后,他就立刻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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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做,算不算是杀了他们两个人呢?”

苏拿着回收回来的罗切斯特的驱动器,坐在吧台后盯着它发呆。

“并不是,不要因为对他们的同情就把过多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如果我们没有这么做,那才是真正的错误。比起这个,我更想问把Dream的驱动器留在那里,真的没有问题么?”

让合上了正在记录的资料,先是否定了苏的想法,又对阿方斯问道。

“根据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潘多拉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如果她有什么异心的话,只要走出那座塔,我们谁也阻止不了,驱动器在不在她手里根本没有影响。”

阿方斯倒是不太在乎,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管怎么样,开始找继任战士的人吧。”

让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胡子,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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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拿着那台驱动器,又缩在了黑石头房间的角落里。

人类总是会死的,她要重新回来承受这份痛苦似乎是必然的。

一开始,悲伤和恼人的恶意侵扰着她,后来孤独又代替的悲伤的位置。但无论怎样变化,都痛苦得令人难以忍受。

自从那天之后,潘多拉再也没见到过哪怕一个人,管理者也没有来过。听柯娜说,他们将自己视为不能轻易触碰的灾难之源,看不到他们也是正常的事。

和现在比起来,能在柯娜的梦境中的那段日子简直就和天堂一样。

时间过去了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月,又或者是几年?潘多拉已经失去了这方面的概念,痛苦和孤独无法抒发,一秒和一年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每当恶意的力量时不时翻涌起来的时候,她就只能紧抓着墙壁,发出尖锐的嘶吼。

这里就是地狱,人类所认为的地狱,和这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在又过了不知多久后,一切才终于有了结束的趋势——潘多拉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她陷入了沉睡中。她的全身都变成的透明的样子,身体轮廓如同星座一般被闪亮的线勾勒出来,似乎是还在强调着她的存在。

直到一丝异样的感觉传来,潘多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实体。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影,那人的身上有着像柯娜和罗切斯特那样的铠甲和假面,只不过那身甲胄是漆黑带着明黄色花纹的。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块圆形带着长链子的东西,自己的身上正飘出一缕缕的黑色烟雾,并且都朝着他手里的东西汇集而去。

这人正在试图搜集自己的力量!

“你是谁?”

完全清醒过来的潘多拉对着面前陌生的战士发问。

“!?”

那人看到潘多拉醒来,立刻就收起了手中的东西,有些慌张地跑向了窗口,急匆匆地跳了出去。

“?”

潘多拉在心里满是疑惑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自己的力量被视为禁忌和灾难,那试图取得这种力量的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可惜的是,自己并不能走出黑塔。

在塔中又不知呆坐了多久,潘多拉再次拿出了柯娜留下的驱动器。

如果有人能使用这个的话,能帮自己的话。

如果自己还能有机会脱离这里,到别人的梦境里的话。

这两件事对潘多拉的诱惑力毋庸置疑,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而她所在的空间则像感知到了她的愿望一样,在时隔多年后,再次动了起来。潘多拉感觉得到它在移动,在把自己带往某个地方。

当初询问柯娜有关自己诞生的问题的时候,柯娜说过,似乎是这座黑塔呼唤她,回应了她的愿望。

现在的一切,也都是这座塔的选择么?

终于,这里又和一个梦境结合到了一起,潘多拉也如愿脱离了黑塔,看到了那个梦境的景象——

被阴云遮蔽的发灰的天空,空荡荡的公园,以及正坐在长椅上,望向天空的少年……还有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孤独感。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