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成外部原因,不仅需要口头上的表达,我还需要做一些事情来为掩盖我的罪恶。

首先,先把一切梳理一下吧。

【下午,忙着学生会工作的早见同学让我去一间叫“自由之丘”的甜品买一些甜品与面包,这些东西分别是熊熊巧克力牛奶两杯,红白镜饼大福两份即四个,牧场舒芙蕾布丁两个,法式咸派两个。

由于是限定产品,店家没法及时提供完整的大福给我,其中缺少了一个白大福,无奈,没有要其他甜点的我接受了店家的价钱补偿,此事并没告知早见同学。

回到了公寓后,与早见同学相见并进入了她的房间,她首先倒了一杯红酒给我,然后说因为自己出了汗想先去洗澡,允许我先吃甜点。结果,我却因个人欲望把单个的红大福以及一整份中的其中一个白大福给吃掉了。

现在我需要瞒过早见同学,让她以为我一开始只买了一份大福,我只吃到了白大福,红大福是什么味道的我根本不清楚。】

其次,早见同学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生,如果没有十足的准备恐怕难以欺骗聪慧的她。为此,我不惜考虑所有有关的事物也要完美地度过这次磨难!

再者,我需要仔细地观察现在的处境。

放甜品的桌子上,有以下的物品:我买回来的、装在袋子里的所有甜品与面包,装在包装盒里的一杯还未打开的熊熊巧克力牛奶,直接放在桌子上的、被我喝了一半的另一杯牛奶,一杯还没碰过的、装有半杯红酒的红酒杯,电视的遥控器,纸巾盒,被我吃掉了的、只装有一个红大福的包装袋。

①甜品和面包。法式咸派以及布丁还没有动过,也就是说可以忽略。

②未打开的熊熊巧克力牛奶。感觉里面的巧克力已经完全融于巧克力了,肯定比我这杯好喝……咳咳,偏题了。没动过也没有问题,可以忽略。

③被我喝到只剩一半的牛奶。我检查了一下杯壁,发现有残留红大福的味道,估计是我吃红大福的时候又用手拿了牛奶杯喝的时候粘上的。我抽起了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在杯壁上擦拭了好几下,确认味道消除后把纸巾折好放在口袋里。

④还没碰过的、装有半杯红酒的红酒杯。也是可以忽略的东西,我基本没碰过,不过还是以防万一,又抽起了一张纸巾擦拭杯壁,完后又把纸巾折好放在口袋里了。

⑤电视遥控器。这玩意可危险了,我刚才吃红大福的时候用遥控器更换了频道,所以这里肯定有红大福的味道。我再次抽起纸巾,一丝不苟地好好擦拭遥控器。

可恶!

擦了差不多一分钟,味道还是没法完全消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遥控器的间隙我擦不到,或者是因为遥控器和红酒杯、牛奶杯不同,本身不带味道的,所以一被“污染”就覆水难收。

要不要去厨房那边将纸巾湿水,再擦一遍遥控器?

不不不,那样做风险太大了,这种地板随便走动也会发出声音,会引起早见同学的怀疑的。

正当我火烧眉毛时,电视里的角色说的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人有的时候为了隐瞒谎言,会用另一个谎言去压盖原来的谎言……”

对了,既然遥控器被红大福的味道污染了,我只要用另一种更为明显的味道再次污染遥控器就可以了!

我看向了不远处的红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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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真是个天才。

红酒的味道完全覆盖住了微弱的红大福的味道。

届时早见同学问起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就可以义正言词地跟她道歉“可能是不小心滴在遥控器上了吧”。

我将先前放在口袋里的纸巾拿了出来,将那张被红酒侵湿的纸巾包围着,再次放进口袋。

⑥纸巾盒。除了被我抽出的三张纸巾之外,没有染上任何味道,可以忽略。

⑦被我吃掉了的、只装有一个红大福的包装袋。这方面我倒是想表扬一下“自由之丘”,他们的大福除非爆开,否则根本不会泄露和掉落香味以及碎片。包装袋很安全,检查完毕!

⑧自己的身体。脑袋一下的部分基本不用考虑,难不成早见同学会靠在我身上闻我有没有红大福的味道吗?嘴巴需要用纸巾好好擦干净以防红大福的奶油粘在嘴上,再为了以防万一,喝一口熊熊巧克力牛奶。手上也要用纸巾擦干净,不然留下红大福的味道的话,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最后,再次重复全部的过程,尤其是第三步。

确认无误后,我舒了一口气,仿佛心中大石自然而然地碎裂,化作形态不一的小石头散落在心墙内。

与此同时,浴室里的“雨水”声戛然而止,这意味着早见同学已经洗完澡,准备从那间密室出来了。

糟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注意到?

果然,这寒冷的天气真是让人越来越迟钝,还让我犯下了深重的罪孽。

我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我喝剩一半的熊熊巧克力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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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舒爽!”

刚出浴室门的她发出了如上的赞叹。

原来女生洗澡能洗二十分钟的,也太久了吧?

要是是我,五分钟就能解决了……

不过此时,我正不安地看着桌上的熊熊巧克力牛奶……

“啊,早见同学,欢迎回来。”

“诶?”

“诶?怎.....怎么了吗?”

这么快露出马脚了吗?

“呀,不是,听到鼬君在我的屋子里对我说‘欢迎回来’,有些震惊罢了,宛如鼬君是我的家人一样。”

还……还好,不是被发现了。

“对了,早见同学,刚才我忘记跟你说一件事了。”

她走向阳台,拿起了毛巾打算擦干头发。

“真是的,鼬君一直都是这么迟钝……虽然这是鼬君的风格,但是一直这样的话樱井同学可是会生气的哦。”

我不好意思挠挠脑袋。

“啊……哈哈哈……我不太懂早见同学的意思。”

迟钝归迟钝,为什么樱井同学会对我生气?

“好啦。怎么了?该不会你真的偷窥了吧?”

她吹着头发,歪着脑袋看向我。

“不……不是啦……我哪敢啊。”

明明没做过,可此时我好像心虚地连话都说不清楚。

“嘻嘻,我就知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她坐在我旁边的沙发,她打开装有布丁的盒子。空气中开始弥漫她洗完澡带来的香气。

是草莓味吗?诶不对,又不是吃的,而且现在还有要事。

先人发,后人至,谋长节短,百战百胜!

“其实我没买齐大福,甜品店只能提供一份红白镜饼大福。”

她若有所思,难不成……

不过还是我杞人忧天了。

“理解,毕竟是限定甜点,而且我拜托你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抱歉,我没能买齐。”

这一声抱歉不只是因为这个问题……

“这不是鼬君的错哦。好了,我们开动吧?”

早见同学没有继续打开布丁的盒子,反而打开了大福的包装盒。

“啊啦,鼬君已经吃了白大福了啊?”

想起刚才的红大福,我就有些心跳加速。

“是的,白大福很好吃,是奶油味的。”

她打开包装袋,吃起了红大福。

“嗯,还是那时候的味道,可惜不能像鼬君那样,既能吃到白大福,又能吃到红大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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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记的事就是,熊熊巧克力牛奶的剩余量。

我欺骗了早见同学,说自己只吃了一个白大福,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小小的白大福,真的需要搭配半杯牛奶吗?换个说法就是,我吃白大福需要喝那么多牛奶吗?

也许这会让人以各种理由来解释,比如“因为牛奶太好喝了所以不小心喝过头了”,但是,牛奶毕竟只是饮品,喝了半杯牛奶的我还能面对接下来的布丁和咸派吗?

早见同学经常给我做料理,所以她应该很清楚我的胃能装得下多少东西,所以她才让我买了这么多甜品和面包,再加上她屡次的“食物先生被抛弃”的想法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我刻在自己的骨子里了。看到只剩半杯牛奶的早见同学一定会怀疑我瞒着她做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当我听到她说的那句话的时候,我呆滞了一会儿,耳边只传来早见同学称赞牛奶好喝的言语。

“那个,早见同学,我可没有吃到红大福哦。”

我决定继续装傻,为了掩饰我的表情,我拿起红酒小抿了一口。

“啊啦,真有趣。”

她的语调突然变得跟昨天解谜题时的语调一样,让我意识到,战争开始了。

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了一部搞笑的动漫。动漫里的男女主各自秉承着“谁先告白谁是喵酱”的相同信念,每天都进行无数的、规模不一的“战争”,使用各种计策想让对方向自己告白。伴随着某一方的失败,另一方得到胜利,不过这些“战争”并没有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虽然我和早见同学并不是因为恋爱才开始战斗的……

“早见同学,请明示。”

“啊啦,鼬君不打算自己猜猜是哪部分出了问题吗?”

不管再怎么考虑,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不管是学习上,还是任何领域上,没搞懂的事情就是没搞懂,为此才需要搞懂的同学或者老师之类的人帮助我们解明真相。

“我想先听听早见同学的想法,不然如果先让我来说的话那就索然无味了吧?”

我知道牛奶杯是引起怀疑的一环,但是我不太相信早见同学仅凭这一点来推理出这样的结果,所以我认为她一定还有别的证据。

“那好吧……”

她莞尔一笑,喝了一口牛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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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第一点,你的牛奶。”

她指向那只剩半杯的牛奶。

“我的牛奶怎么了?”

果然这里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正常来说,如果你只吃了一个白大福,是不可能喝那么多牛奶的。这么多次的共进午餐和晚餐,我观察到鼬君对待食物的态度是‘吃完食物再喝饮品’,或者是‘吃食物的量总大于喝饮品的量,要不然就是持平’,如果平时的你肯定会想多留一些来搭配接下来的咸派,最多喝四分之一,可是今天的你,却与平时截然不同。”

“可是,这不算是决定性因素吧?”

很明显不是,因为这只不过选择性推理,人是多变的,即使偶尔一天做出反常的行为也不为过。

“当然不是,那么第二点,纸巾。”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我留意到洗澡之前的纸巾盒和洗澡之后的纸巾盒的位置有变化,这证明刚才鼬君用了纸巾,但是我看了下垃圾桶,并没有纸巾,那么说明用这些纸巾的鼬君不想让我知道这些纸巾是拿来干什么的。以我的推测,鼬君应该是拿来擦东西用的,它们现在躺在你的口袋里吧?”

我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口袋。

擦东西的时候,我确实没注意到纸盒的位置……

“还有第三点,这个盒子。”

她拿起了装着红白大福的盒子。

“盒子?”

“对。如果甜品店一开始只能提供一份红白大福给你,他们压根不需要准备一个可以装两份大福的盒子。我去过很多次‘自由之丘’,所以我很清楚那家店的风格,只要是一份就只会用小规格的盒子来装的。那么很显然,这么大个盒子装得肯定不止一份,恐怕另一个包装袋也在你的口袋了吧?”

啊,是啊,就这个盒子的大笑就已经奠定了我的失败了。

“反常的鼬君、失踪的纸巾以及盒子的大小,让我觉得在我洗澡的二十分钟内一定发生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王牌还在我的手中。

“不过,早见同学,这也并不代表我多吃了大福啊,只是有奇怪的地方而已。”

“这是当然,不过我还没说完哦。”

她手指的方向我看不到,因为她指的是我。

“最初的碎片,是你说的话。”

“诶?”

看到我浑然不知的模样,早见同学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仔细想想,鼬君刚才对我说了些什么?”

我好像没有特别说了些什么啊?

“我只是跟你说自己没买齐大福吧?”

“正解。你明明看着我准备打开布丁的盒子,却跟我说着大福的事情,这显然不太对劲,仿佛是在掩饰些什么。”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打自招吧?

“可是,正常来说我为了掩饰某些事情,会主动把你的注意力引导别的地方去吧?”

就好像是小时候自己没完成的作业,父母要检查的时候我总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这样更让父母怀疑我的作业没做完……惨痛的经历不堪回首……

“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布丁和咸派都没被打开过,唯一动过的东西就是大福。”

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件事。

“唯一被打开的甜品,不同寻常的盒子大小,不见踪影的纸巾,以及一反常态的鼬君,让我有了以下的推理。”

看来戏剧已经落幕了……

她手抱着胸,背对着我。

“原本盒子里至少有三个大福,鼬君打算背着我吃掉一整份红白镜饼大福,剩下一个留给我。纸巾用来处理粘有红大福味道的地方,为了不想让我知道才故意把纸巾藏了起来,因为要搭配两个大福,所以喝了半杯牛奶。”

她的身段又突然面向我,腰弯了下来。因为是矮桌,她的脸凑到了我的面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看。

“以上,谜题解明了吧?”

我难为情地别开脸,根本做不到像她一样盯着她看。

“恭喜你,早见同学。”

我无力地拍了拍手掌,以示祝贺。

虽然我不是一开始就想吃两份的……

“啊啦,我赢了吗?”

“嗯,你赢了。的确是有三个大福,其中一个红大福和一整份里的白大福让我吃掉了。”

她缓缓坐下,单手托着脸颊,看向了我。

“所以,鼬君,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其实比起说话,我更想搞懂空气中的那股香味到底是什么味道。

“早见同学来决定吧,因为我是失败者。”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感慨颇深。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了一个小小的大福……

刚才的事情会不会让早见同学对我的印象一落千丈,认为我就是个为了吃东西不择手段的不器用人类,会不会从此对我的态度也一落千丈,慢慢远离我……说不定现在都忍不住发火说“我不想再见到你这样的人,请离开我的房间”之类的话吧?

“鼬君,不要消沉了,我没有怪罪你,反而应该感谢你。”

早见同学的语气又变回来了。

“诶?”

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一头雾水地摆正了坐姿,不明地看向了她。

“也许鼬君因为这件事感到非常懊悔,但是这样的小小事件,让我从刚才那严密的工作中完全释放出来,放松了下来。同时,我也感觉到,鼬君在努力地、认真地和我交往,和我做朋友。”

“啊,不不不,这是两件事,我既然答应了早见同学要认真地和你做朋友,我就会做到的。在这里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

我站了起来,弯下腰,羞耻地低下了头。

“啊啦,鼬君,你忘记了自己说的话吗?‘朋友之间不应该弯下腰向对方道歉吧’。”

啊,是那次和早见同学外出的时候,我对她说的。

“不用道歉哦,鼬君,我玩得很开心。这样吧,为了减轻鼬君的罪恶感,下次和我一起去‘自由之丘’买甜品吧。”

我又一次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

对面的她把发丝撩到耳后,微微一笑。

“嗯,我知道了。”

“好啦,快坐下吧,还有布丁和咸派哦。”

她喝了一口牛奶,吃起了咸派。

寒风依旧从那扇小窗涌进来,击打在她和我的身上,直打寒颤。她走过去关上了小窗,使得整个房间凝聚起了温暖。

一定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错,一定是早上起床被冷到了大脑,又或者是刚才被寒风吹伤了大脑。

我吃着法式咸派,期间喝了几口熊熊巧克力牛奶,看着空空如也的红白镜饼大福包装盒,一边怪罪着寒风,另一边用着微乎其微地心思向这个寒冷的冬天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