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星期五,六点二十三分钟零三十秒。

  而对B省S中学的学生来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种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毕竟,每天除去睡觉的时间,就全部是学习了。今天和明天,和后天,或者是大后天,不会再有任何的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是周一到周五是上课时间,而周六日是周测——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了。

  六点十分下午第四节课,学生就可以去吃饭了,本来晚自习的开始时间是七点零五,但是大部分班级的班主任的要求都是在六点二十五之前所有人必须做到教室里——这样才能显得同学们努力学习嘛。

  “放TM的屁,不想让人好好吃饭就直说,别整这种花把戏来膈应人。”一个个子偏高,扮相有些杂乱的男生小声咒骂着从教室的前门走了进来。走过时,他还不忘回过头来对着打算拦截迟到学生的班长啐了一口——当然,他敢保证别人察觉不到。

  他并不讨厌班长这个人。但是班长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总是让他有一种一拳把他眼镜打碎在眼睛里的冲动。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可能是自己压抑的时间太久了吧。

  他的名字叫林秋潮。他讨厌这所学校,他恨透了这种生活。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打断了他的思考。这是一个比较矮小的男生,留着及耳的中长发。此时的他看见林秋潮后,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让到一边,好让林秋潮能够进到靠墙的座位去。而他的脸上正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就好像一只永远不会发怒的小兔子一样。

  章默,是林秋潮的同桌。除了报到的第一天林秋潮把他当做女生因而产生了一些误会之外,林秋潮从没有跟他有过任何交集——因为林秋潮知道,章默和自己不是一种人。虽然他们在班里都属于没有朋友的那种人,但林秋潮纯粹是因为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而章默呢……他是个怪人。

  他喜欢一有时间就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同时,他也喜欢把那个笔记本当做书一样一遍又一遍的看;他从不与别人同行,如果你在他行走的时候靠近他,就能听到他在嘀嘀咕咕,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不过,尽管林秋潮并不想跟章默有过多来往,今天他也必须要开口了——因为他打算和章默换位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能够在下课的第一时间冲到食堂,以防食堂里唯一能够给人吃的事物——京酱肉丝被抢光。

  “可以啊。”有些出乎林秋潮意料的是,章默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做我的朋友,好吗?”

  “什么?”

  “哈哈,放心啦。”章默笑着说道,“对你来说,这绝对很简单的啦。毕竟,我们可是很相似的,不是吗?”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可不这么觉得。”

  “是呼吸。”章默说道,“每个人的呼吸都是不同的,性格越相似的人,呼吸也会越接近哦。”

  “是吗。”听到这种奇怪的理论,林秋潮越发觉得章默是个怪人了。“那按你这么说,世界上会有呼吸相同的人吗?”

  “那是不可能的啦…”章默笑了笑,“如果呼吸完全相同,那就是一个人了。”

  ……

  时钟依然在滴滴答答的走着,在一声报时之后,指针正式指在了十点整。而在此时的牌局上,已经轮到柏谬与柏悖心神不定了——因为那个名为林登兔的兔子玩偶,已经直直的竖起了耳朵,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契合的数字,默契的配合,不存在的作弊手段和存在的作弊事实,以及……

  在这个屋子里,我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原来如此……我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林登兔可以看到,老叶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望,而柏谬与柏悖看向他的眼神里,则是充满了惊讶。

  “两小时的时间已经到了……”柏谬还是强作镇定的道,“请你们出牌吧。”

  “不用了。”林登兔道。

  “之前的我们……其实一直都搞错了。我和老叶绞尽脑汁,希望能够作弊而不被你们发现。”

  “但其实,真正在作弊的人,是你们啊。你们口口声声的说着【共鸣】,但共鸣这种事,只有产生在【两个人之间】才算数,而你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对吧…”

  “两位……不,是【这位】小鬼。你,已经输了!”

  林登兔将自己手中的牌掷到了桌子上。在他的眼中,胜负已定,这场牌局,已经没有在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人……可你也可以看到…她们明明就是两个人坐在这里啊…”老叶作沉思状,突然间又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两个身体,一个灵魂】吗…这太诡异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没有什么诡异的,在游戏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林登兔瞥了老叶一眼,“至于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只能说,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两个人,呼吸频率是完全一样的。”

  “哦?是吗……”可就在这时,柏谬与柏悖的脸上竟同时露出了从容的微笑。“你的观察力和想象力确实让我们佩服。不过呢,我们之前也说过,证明我们作弊也好,验证你的猜想也罢,请拿出证据来——而不是你那有关于呼吸的荒诞理论。”

  这些话,是柏谬与柏悖你一句我一句交替说出来的,却与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的别无二致。在林登兔的眼里,这种行为就如同小说里嫌犯对警察的挑衅:“我承认,人就是我杀的。但是你没有证据,能奈我何?”

  而对柏谬与柏悖来说,她还是真的挺敬佩这个能够看穿自己的玩家。不过要说他能够找到证据,那还是省省吧。

  怎样才能证明【两个身体里的一个灵魂】?连柏谬与柏悖本人都想不出什么办法。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想找证据……简单。”可此时的林登兔,他的眼里,有着一丝得意,一丝嘲讽,甚至有着一丝……变态?

  而就在下一秒,那个兔子玩偶竟猛地从桌子上跃起,快速扑在桌子中间的那个国际象棋棋盘上,黑白的棋子朝着柏谬与柏悖的方向被撞飞出去,而就当她们,或者说她准备躲闪之时,林登兔忽然大喝一声:

  “老叶,冲上去抱住那个白的!”

  几乎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老叶更是有些惊讶。但他作为与林登兔配合默契的朋友,还是能做出及时的反应。

  “你…们…”正当柏悖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双手臂已经死死的从她胸部的高度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而此时,桌子上的那只兔子玩偶居然毫无征兆的飞了起来,朝着自己,或者更确切的说,她身后的男人冲来——这是【牧羊人之誓】的技能。

  “用右腿踢我!”林登兔喊到。老叶赶紧抬起右腿。柏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伸出手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拦下来。但是,正当老叶的腿到达之时,林登兔居然在半空中取消了冲刺,并借着老叶踢腿的力道,成功的飞到了一旁柏谬的脸上。

  “成功降落”的林登兔立马用双手双脚紧紧抓住的柏谬的头,顿时间让柏谬什么也看不见了。

   “哈哈哈哈,小鬼,你上当啦!这招【以兔蒙眼】如何啊?!”

  顿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个青年,一个兔子和两个萝莉乱作一团,肢体一次又一次的接触着,呻吟的声音时不时从屋里传出来……那场面,绝对会让人想歪。

  “快放箭!”林登兔喊到。

  “放箭?朝哪里放?”老叶在说话的同时,还得提防着被怀里的柏悖咬上一口。

  “你看着屋子里什么东西贵,就朝哪儿放!”此时的林登兔也不好受,他的身体正被柏谬撕扯着,血量一直在往下掉。

  一支弩箭迅速射出,而它的目标,正是挂在墙上的那幅黑白画。

  “不好!”这在尝试挣脱老叶“温暖怀抱”的柏悖瞥见这一幕后直呼肉疼,不过在弩箭射中之前,柏谬停止了抓挠挡住她眼睛的林登兔,朝着那个方向伸出右手,那支弩箭便在空中停了下来,然后掉在了地上。但不等她放松,另一支弩箭便又射出,柏谬伸出另一只手,用自己的力量再一次阻止了它的行动。

  “喂……给我住手!你们犯规了!”柏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似乎她的话并没有起作用——因为她亲眼所见,第三支箭已经射出来了。

  柏谬再一次挥手,可是,这个箭头不知为何竟然并没有停下,而是直直的飞向了那幅画。

  “不好!”柏谬与柏悖异口同声的喊到。

  可是,她并没有听到她所设想的,画纸撕裂的声音。

  那支箭,像是幽灵一样一部分穿过了那幅画,悬浮在半空中。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箭,而是召唤师的初级技能之一,【冲锋号令】。

  “这…”

  而林登兔则顺势爬上了柏谬的肩,拍了拍她的头,以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说道:

  “你刚才的抬手,说明你知道那个箭的存在吧。可是那个指示的箭头没有实体,也没有声音,你的眼睛还已经被我蒙上了……”

  “能够感知那只箭的存在,就只能通过那边那个小鬼的眼睛了吧。因为你们其实是同一个人,两具身体的感觉自然是相连的。”

  “这就是我的【证据】,如何?”

  所有人都不再动了。

  良久,柏谬与柏悖叹了口气,同时鼓起了掌。

  “真是个完美的证据啊……你们让我刮目相看。抱歉,看来我低估你们了。”

  “这场牌局,是你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