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趁着夜幕突袭

太阳快要落下了,极地的黑夜比探险家心中的希望更加长久。战士的石雕依然在岗位上坚守,坚硬的胡须下面盖住的是咬紧的嘴唇。对于战士来说,离别不是一首诗歌,而是家常便饭。在不知的坚毅还是麻木的的目光中,是飞向落日的海雕和这一队叩开大门的探险者。

凯撒再也没有心情去看日落下的堡垒了。至于鲍里斯和不说话的那个船员,他们对这些本来也没有任何兴趣。在战场上花费了一生的士兵,无论是看见日出还是日落都会想到营地,以及在军营中充满腥臭味的晨雾和血色的黄昏。在尽快回到营地这件事上,他们迅速达到了一致。

到达营地后他们无心再打牌或者说笑了,五人只是在架好的火堆旁一言不发的咀嚼着坚硬的黑麦面包。坚硬的黑麦面包难以下咽,烈酒刺激的气味让他想把费力噎下去的面包吐出来。吃完简单的晚餐后,几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各自准备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听我说,咱们经历过这么多怪事都坚持下来了。这个遗迹的凶恶程度还会比我在泰河的经历夸张吗?各位早点休息,只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就等着回去领赏就好了。”

德雷克想要趁散开前的机会,再挽回一点士气。可是效果就一言难尽了,队伍中弥漫着同伴死亡的悲痛和沉重。至少队员开始相信德雷克说的话了,或者说他们很想要相信,因为老人口中令人毛骨悚然的说法实在是难以面对。没有人会想去接受,无论是前进完成任务,还是撤退受罚都是死路一条的结局。

“我相信你们会好好谈一谈的,德雷克。战俘营、前线、指挥帐篷,我见过的东西很多。但是啊,我还是上了年纪,这些事情跟不上了。教了你这么久,这次全权交给你处置,船长。”

鲍里斯重重的砸了几下德雷克的肩膀。这个年轻人的悟性很高,他知道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传授的技术了。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个老兵,所了解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战斗技巧。至于谋略方面,他知道德雷克和霍金斯已经远远的超越了平凡的士兵,也可能超出了一个老兵的理解范围。

“遵命,长官!”德雷克回给他一个军礼。

“长官”脸上欣慰的笑表示了所有。他不在有牵挂了。论不择手段的程度,眼前的弗朗西斯·德雷克的不亚于他军旅生涯中任何一个指挥官。论理想主义的程度,他看不清德雷克的想法。历经战火摧残的他,没有看透一个年岁不大的船长。但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会在混乱中活下去,并且是带着理想活下去。

“师傅,你犯的错误。我一定不会重复第二遍。”

德雷克注视着鲍里斯黑色的眼瞳,表达出决心。他坚硬的面部轮廓在火焰映照下,略显出几分阴森。无论选择哪一方势力,他都会选择和教廷对立的一方。

船员都向自己的休息处走去,唯独老人按照以前的习惯向堡垒外面走去。德雷克看着老人动身的方向,放心的松了口气。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走廊中再三检查打火枪和佩刀。在确认四周没有发生新情况之后,他放轻脚步向老人的房间走去。

德雷克走进房间,和预料中的没有差别,里面空无一人。篝火圈整齐的堆砌完成,火苗在中央安定的燃着。室内的一切都像是预料有人来访后摆放整齐的样子。这里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那么就只能动用鲍里斯传授的那招了。他小心翼翼的熄灭火焰,把被子盖到身上,这时佩刀已经握在手中了。在绝对的黑暗中等待是一份煎熬的工作,在暗处时间的流逝似乎都缓了不少。他有些怀疑老人是否已经发现了端倪。

他就这样躺在埋伏圈中,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等待往往是对双方的折磨。

“你将自己当作一只蜘蛛,而不是当作狼。因为狼是集群作战的伏击者,而在战场上,你尽量不要去相信什么‘集群’的概念。抢夺友军的物资和装备,在饥荒中把猎刀砍在队友的身上是常态。在绝境中,就算是自称道德高尚的将军也免不了如此。”在短暂的训练中,鲍里斯这样说道。

“可是不在少数的蜘蛛是集体狩猎。”

德雷克当时在心里说。他曾听说过,就算是在十字架压倒的军力下,遥远的中东也建立起了那支反对教廷的势力。他们不是狼,也不是蜘蛛,而是战鹰。既得利益确实可以左右人心,但是坚定的信仰有时可以更为根深蒂固。这让他产生了更多的想法。比如,这只鹰还在翱翔吗?如果还在飞行的话,它有没有可能飞出阿拉伯的天空呢?德雷克会用望远镜亲自去验证。

他还在这里躺着,逐渐变得有些焦急。不过德雷克也回想起,无论是成为何种猎手,耐心和信心都是必不可少的。可是他还是觉得今天老人在外面停留的时间比昨日长了许多。

“咚,咚,咚”

随后震碎安静的脚步声就是对耐心的褒奖。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很重,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也就是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他走的很快,也没有停下观察情况的考虑。

德雷克深知这一击的前提条件已经近乎完美,剩下的就是完美的执行。

老人脱下熊皮大衣,把弯刀放在一旁,准备入睡。在被褥中躲藏已久的黑影一跃而起,试图击倒卸下防御措施的老者。蒙上去的被子没有捂住任何东西,紧随其后的刺击把被褥刺开一个裂口后戳在地上。

刚刚还是一片漆黑,现在房间中的蜡烛就被点燃了。老人看起来从来都没有躺下一样,站在那里。

老人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只是安静的站在哪里,等着来犯者的下一击。他的守式像一潭安静的水,进攻手段就像是扔进去的一粒石子,只能很困难的激起微小的波动。没人能猜出这潭水到底有何种深度。

袭击者见到偷袭没有得手,慌乱的用出一个撤步,快速退开,再做好招架的姿态。无法顾及章法全失的步法,他立即反手举剑做出格挡式。可是两人都知道握刀的那只手已经开始颤抖。

“我不想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你间接害死我的船员就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我没说清楚,但是作为一个向导,你该做的不就是给我们足够的线索吗?”

“用无辜死者开下贱玩笑的人从来不该活在世上。你回去告诉你的船员,注意说话的方式。我能帮你们也是仅仅看在一个朋友的面子上罢了。”

老人张开手掌,弯刀回旋着飞向德雷克。德雷克连忙出刀抵挡,火花四溅。收手再看,当地最好的铁匠用上成材料锻打出的佩刀已经断成两截。老人持弯刀站在对面,做出挥砍的姿势。

德雷克后撤一步,顺势从怀中掏出两把转轮打火枪,枪口指着举起弯刀的老者。

“弯刀和火枪,想比试比试谁更快吗?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看来你还是有点能耐。那好,我告诉你,今天死的水手和教廷有关系。我只知道这么多。我现在要休息了。你可相信也可以尝试,你的火枪对我来说是很缓慢的武器。在我面前,它的速度和你的刀没有相差太多。”老者把刀随手扔在床边,灌了一口酒后倒头睡在简陋的床上。

“什么?可是……”事到如今,半信半疑的德雷克也只能选择相信老人的话了。毕竟如果刚才弯刀没有临时改变飞行轨迹,不止是佩刀,算上德雷克本人也早就劈成两截了。

“自从利维坦介入之后,你的命运就不再是简单的进程。在你的身上,我们看到了那种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暂且希望它是真实的吧,这对于所有人都是好事。”

“有些事啊,我都没有摸清底细。”这后半句老人留在了心里。

“什么?那个鲸鱼形状的护符?不应该存在的可能?”德雷克第二次单方面的提问。

老人没有理睬,拎着酒瓶晃晃悠悠的又离开了房间。

带着疑惑,德雷克不安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抱着冰凉的佩刀,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东西。如同一个惧怕黑暗的孩子,他把被子拉过头顶,躲到这个狭窄的空间中。教廷、霍金斯、利维坦、海拉,一个又一个名词出现在脑海中,可是德雷克找不到任何关联。每一条信息都指向一条不同的死路,他的思路在这一条条路径之间游移很久,直到不知不觉的进入睡梦。

这个自恃可以掌控命运的年轻人又一次失去了控制权,在家乡化为废墟时的无力感再一次进入德雷克的脑海。上一次是正宗教教廷,这次是无名的维京老者。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遵从命运的计划,或者说强者的安排。在他人的计划中,不那么简单的命运又会有多艰难呢?这也是他好奇的问题。

“只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改变世界吧。”梦中的德雷克在喃喃自语。

“真是有趣的年轻人,都让我想起神创时代的生活了。”老者穿着熊皮大衣在篝火旁仰视着绯红的极光。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溺死在各种充斥着欲望的多彩梦境中,一种沉浸在悲惨而又苍白的事实中。你会选择哪一种呢,弗朗西斯•德雷克?”坐在将要熄灭的篝火前,脸上带着刀疤的无名老者对着空荡的夜空问道。他用这个问题质问着过去,也询问着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