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海拉冰原

“温婉的面庞令人惊恐,

因为柔情是最大的骗局。

腐坏的面庞让人心安,

由于真实从不会是罪孽。

贪欲无法填满死亡的空虚,

只有在毁灭中寻觅到的忧愁,

才能拔去婚礼花环上的倒刺”

——《海拉的花环》克劳福德·L·蒂林哈斯特

公元1588年 丹属格陵兰 维京聚落附近

一侧是神的温和与美丽,另一侧是来自地狱的腐烂与狰狞,晨光抛洒在死亡女神海拉的雕像上。雕像前方是无边无际的冰原。在白的刺眼的雪地上,参差不齐的黑色山丘偶尔刺穿远方的地平线,像是竖立在荒原上的墓碑。不过这是一片“墓碑”没有鲜花和草地的点缀,只是无名之辈的乱坟岗罢了。庞大的蓝绿色冰川在大洋中漫无目的的漂浮,从遥远的寒武纪一直游荡到开辟新航路的时代。

一行人趁清晨向格陵兰岛的中央进发。霍金斯的指令中仅提及让德雷克带上武器前往格陵兰岛的中央地带寻找一本古书或者卷轴,而并没有提及其他任何细节。德雷克只得带着武器和令人迷惑的指令踏上广袤的冰原。当然除了这些,他们还有那几瓶被叫做“威士忌”大麦酿造酒来消忧。

极地的大风像妖灵一样嘶吼,想要驱赶这些不安分的禁地闯入者。白茫茫的雪原之下宛如埋葬了成千上万的遗骸才能白得比阳光更耀眼。在风雪肆虐的平原上跋涉数小时后,众人才在老者的带领下抵达了目的地。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泼一盆热水都得结冰吧。”

看到自己的棕色胡子上已经挂满了冰碴,昨天言出不逊的那个水手又开始咒骂格陵兰岛的天气。从船只停靠在港口后,他就没有改变过骂骂咧咧的态度。不能在酒馆里豪饮和玩些当地的游戏,也不能拿着耍老千赚到的几个破钱玩上一晚,实在不符合他的工作习惯。

“你不是总说着什么都能扛住吗?”

本来走在队伍前面的德雷克慢下脚步,等着这个队员走到身边。他用力拉住大衣,出刀把帽子割下来。水手急忙俯身去捡,而德雷克冷笑着掏出转轮火枪,精准无误的向厚实的帽子射出一发弹丸。帽子翻滚了两下,在寒风中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德雷克脸上不满的表情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违抗指示?那你就去扛着吧。”。水手的手伸到了刀旁边,他瞪圆的眼睛怒视着德雷克手中的枪。木质枪身上已经有几条裂隙,而霍金斯家族的章鱼纹章还熠熠生辉。他咬住牙,放下握住刀柄的手。这是一场注定打不赢的战斗,一旦兵戎相见,他要么死在德雷克的枪下,要么死在霍金斯的枪下。眼下,还是活着更重要。

他们继续向中部前进,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在寂静的平原上,只有风声和听不清的脚步声。

眼前伫立在陆地上的冰川周围是十三座手持利剑的维京战士石雕,都被用沉重的锁链连接在一起。不同于普通的雕塑,这十三座石雕没有面朝外界,而是直接朝向内侧。很明显,石雕表达的寓意并非不是让外来者进入,而是防止内部的东西逃出。完好的壁垒表明曾经驻扎于此的军队由于某种不可抗拒因素不得不撤出此处,只留下空无一人的堡垒伫立在冰原上。

规格不亚于兵团要塞水平的堡垒在这座城前面不过是一座小型蚁穴。冰山上凌乱的插着各种造型的兵器,下端是古维京的斧头和盾牌,到了中部则出现了埃及的弯刀和东方的剑戟,至于顶端的兵器就完全无法辨别了,看起来都是一些神话中的兵器。这座冰山上面的千万把兵刃像是或长或短的手臂,它傲慢的耸立在冰原上,像是百臂巨人在挥舞着兵器向天神叫阵的图景。

“亡者之城——尼芬海姆的大门,就在诸位的面前了。”

老者带领几人接近堡垒,准备先完成营地搭建。多年的闲置,已经让这座壁垒的外观有些残破。好在内部的屋室还比较完整,有的屋子里还摆放着维京战船。船上的漆饰还是明亮的红色,就像有人一直在进行保养这几艘长船。在找到几间相对封闭的房间后,他们放下装备和物资,升起营火。好在这次不用担心出现敌袭,所以不需要选成员留守在营地处。德雷克仔细的检查营地各处,确保不会出现物资受损的情况。尽管船员都打了包票,他还是不放心的检查各个墙角也没有毁坏的迹象,并亲手打开包裹进行检查。完成工作的水手有说有笑的坐在一旁,而那个被孤立的男人则警觉的盯着德雷克。

刚刚帽子被扔掉的水手在火焰旁不停的烤火,一副正在解冻的状态。他一言不发,德雷克也没有过来说什么。现在,除去自身外,所有人都把他的痛苦视作自作自受。

“不过这毫不重要。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那本古卷。如果那东西能到手,我也会成为霍金斯那种权倾一时的贵族。到时候再看看是谁拿着枪吧,‘船长’?”他这样安慰自己。同时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口,因为那份契约是这一切的关键。一直在一旁擦拭佩刀的德雷克眉头一皱,察觉到异样。

“还好没发生什么,吓死我了。不过刚才突然胸口一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把手拿回到炉子上,在出发前再次感受这份格陵兰岛上难得的温暖。

德雷克提起油灯,招呼手下准备启程调查。经过一天的跋涉,这几人已经有一点精力不足了。可是船长的手势还是让他们打起精神,因为这个不大的船在北欧能有一点名声完全离不开这个决断力强大的领导者。

“鲍里斯。”红头发的水手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同伴。

“怎么了?凯撒。你主动开口说话可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咱们停泊在港口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个可疑女人吗?”

“唉,你直说不就好了。我帮你把她弄到手好了。”

“她在这么冷的地方只穿一层单薄的黑纱,多奇怪啊!”

鲍里斯朝凯撒摆摆手,不再想搭理这个声线没发育全的家伙。“也不知道这个声音有点像女人的家伙怎么有这么大一副体格和出色的战技。”他这样想着,随后也拎起灯盏伙同那个不喜欢发言的死党加入德雷克。

“不是!她脸上还有……”

凯撒伸出手,但是完全没拉住鲍里斯。他也没什么选择,只能也拿起灯准备离开。

这座堡垒距离冰川已经很近了,按理来说应该能感受到坚冰表面的那股寒冷。可是随着一行人逐渐靠近,周围的温度却呈现稳步升高的态势。到了冰山山脚的时候,甚至感觉到有一丝热气。

从远处看去,它就是一座宏伟的山。没人能想到这座山在近处看满是裂隙,最小的裂隙都能让一个成年人轻松通过。六人准备依次沿着冰川的裂隙挤进内部,以便进行进一步行动。为保险起见,德雷克决定让鲍里斯和他的死党打头阵,老者随后,受罚的那个其次,自己和凯撒殿后。

他目送几人进入裂隙后,站在入口处向平旷的冰原眺望。视野内石塑旁的石基告知这这些后来者,每座战士雕像的脚下都有过一座要塞,而且比这个接近完好的石城大了好几倍。他把手搭在腰间的刀上,又若有所思的望向天空。太阳被硕大的山遮挡,只有形态各异的兵器在阴影下回望这个撒克逊人。

“奥利维亚啊。”德雷克轻声呼唤道。

湿润且温热的空气吹拂着颈部,他想起躺在塔维斯的麦田中,他想起睡在麦田中的草垛上,还有奥利维亚和星星。头顶的枪尖和战斧把他拉回现实,而这股热气马上让他警觉的转身。

“那个,船长,不知道我能不能提这种要求。”

“凯撒,你在队伍里算年龄小的。能力范围之内的话都会尽力照顾你。”德雷克的手离开刀柄处。

“我,我能不能走前面。我觉得自己不是很适合殿后。”

“害怕就要说出来啊,凯撒。谁又没有这样的时候呢?”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德雷克船长。我要走在你后面。”凯撒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明显对德雷克说出“害怕”这种词汇相当不服气。

德雷克却没有追究他更多,毫无犹豫的带头钻进这道长裂隙。红头发的水手对船长的回应很是惊讶,但是话已经出口,就无法收回。他咽了一下口水,跟着德雷克挤进去。

“那你也不能在后面这样挤我啊!你怎么还把背包背在前面啊?”

他发出的抗议声在入口处的不规整的冰墙上回弹,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沿着冰山的边缘,几人缓慢的挤进庞大的山体内。途中不时有小块的碎冰从上面滚落,掉在脚边同时砸的粉碎。虽然在或窄或宽的通道中穿行消耗了不少时间,但是走在最前面的鲍里斯还是安全的到达了隧道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