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盖萨里克和圆桌骑士

公元2231年 Y国

盖萨里克没有离开太远,只是更换位置后继续观察散落紫色飘尘的营地。克莱因·高文依然坐在那里,紫色的尘埃像凋零飞落的樱花,又像北M洲颜色奇特的雪花。

“加拉哈德的结界终归还是创造出的防具。如果方才想要杀尽平民,也是轻而易举的,高文。”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在思考其中的原因。其实以他的能力,想要把圆桌骑士杀尽并不困难。但是他百年以来还是让Y国继续下去,并且在多数时候只是远远的望着这三个岛屿。

“无论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希望,这样才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吧。如果没有深刻的欲望,我不会如此渴求力量,也不会达到起源的力量。如果没有深刻的欲望,高文的名字和圆桌恐怕也已经在历史中消失。”

他和从前一样远远的看着高文。被净空的营地,满地的遗骸,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人。这和他之前在北M洲见到景象的别无二致,也和他在那片还叫Y帝国尼亚的土地上经历的事情并没有区别。

时间在变,时代在变,目的也在变,但是人类采取的行径和造成的后果还是如一。

公元396年 Y帝国尼亚 日耳曼人营地

柳树和灌木拼凑出的森林在Y国的风中摇晃,似是影影绰绰。被长剑贯穿的日耳曼战士仰面倒在碎裂的盾牌上,就像这长盾是载他去英灵殿的渡船一样。营地边的木箱、断掉的兵刃在空中乱飞,一个手握长矛的男人粗暴的在营地中搜寻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停手吧,国王。这个营地已经被圆桌骑士连根拔起了。”身着甲胄的老人策马上前劝谏。

“给我滚开!我没看见那孩子的尸体,他一定还活着。”一部杂乱的黑色胡须因激动剧烈的震颤,“国王”时而比划着粗野的手势,时而不满的在挥拳作击打状。

身为一支强大部族的长老,老人从未受过此等对待。但是站在王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位卑言轻的臣子。所以老人做的最多就是摇头叹气,然后任由国王继续胡乱翻找。

“奥丁大神在上,还有一个幸存者,还有一个幸存者!”国王流着泪高呼。在他眼中这个孩子就是天神的恩赐,也一定是他作为弟弟对兄长的责任所在。

“兄长,你的部族还有血脉!”他激动的抱住盖萨里克,把他举在头顶。

年幼的盖萨里克安静的俯视被战马蹄铁践踏过的废墟中,没有恸哭,也没有怒意。

“父亲,母亲都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呢……”盖萨里克呆望着大火过后的村庄,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对这样幼小的孩子来说,了解死亡的概念还为时过早吧。

“拿着这柄长矛吧,孩子。今后你就是汪达尔国王的矛,刺穿意大利和Y帝国的矛。”国王拭着泪痕将一把装饰精美的长矛塞进他手中,矛杆上雕刻着主神奥丁的征服之路。画面中的奥丁手执树枝做成的长枪,头戴黑如极夜的阔边帽子,斗篷上点缀着闪耀的星辰。他威严的端坐在至高王座上,王座之下九界生灵卑微的臣服。王座边排列而坐的不止北欧诸神,还有神祇身穿地中海长袍或者宽衣大袖的袍子在其旁。

“刚刚几个圆桌骑士到营地旁,说是要比武,之后大家就‘躺在’地上了。”盖萨里克迷惑的说道。

“诸神明鉴,我戈德吉赛尔活着一日,这些低贱的Y帝国人就一日不得安宁!传令下去!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国王愤怒的劈砍着树枝,脑中可能已经想象疯狂砍杀骑士的图景。部族战斗都不会出现这样出格的屠杀行为,这群道貌岸然的骑士的恶行更是让他恨的咬牙切齿。

“恕我直言,王!汪达尔的军力已经捉襟见肘,当下尽快处理后方事务才是上策。”刚才的那个长老聚集了几个其他部族的首领,跟在马后不停的劝说他改变战略部署。

“盖萨里克,多英明的名字啊!今后我要给你和皇子一样的待遇,我希望你能辅佐我不成器的儿子成为一位留名世界的征服者。”国王令盖萨与自己同乘一骑,把长老的絮絮叨叨当作耳旁风。

“称他为‘身披熊皮的王’,可不是为了表彰他作战勇猛,而是描述和狂战士一样的不灵光”族长们小声谈论着王有违传统的随意之举。他们就像树上的乌鸦一般聚在一起,商讨保住现皇子地位的举措。

戈德吉赛尔倒是没有在意行为的后果。作为一名堪称最强的战士,他的脑子里大概只有征服、烤肉还有女人。“骑马又会怎么样呢?皇子不是早就确立了吗?”国王仅把这当作理所当然。

他驱马在森林中前进,阴冷的树木让他想起日耳曼的松香。手中的长鞭不住的挥舞,宴会上的酒和肉在向他伸出手。一次纪念兄长和庆祝收下义子的宴会是必不可少的,他如是打算。

“皇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啊,王后!不是在下危言耸听,但您可的确要小心了!”他绝对没能考虑到那个心怀不满的长老就这样在宫廷慢慢点起一把意图烧死兄长之子的火焰。

公元705年 美因茨前线军营

戈德吉赛尔率军与法兰克部族激烈交战,可这次诸神没有站在这个“狂战士”的一边。他舞起双斧冲锋的时候,躲在步兵后的雇佣弓箭手瞄准了高声叫阵的活靶子。自知命不久矣后,他让侍从端来最好的酒和狩猎成果。王传令把皇子、盖萨和其余人召集到床前,说是要大宴将士。

所有人都不得不在命令下撕咬已经凉掉的肉和发酸的酒。王后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皇子痴呆一样的看着酒杯中的倒影。长老们掩住嘴商议要务,不一会其中一个就快速离开坐席去进行紧急部署。全副武装的部队迅速围起帐篷,垂危的国王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他把两个孩子叫上前来,依次交代最后的教导。一向谨小慎微的盖萨里克没有漏过门外的窸窸窣窣。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这个名字你要铭记终生,孩子。你要把这个名字刻在你的每一寸骨骼上,就算骨头被打断,也不能忘记。这个‘骑士王’无情的屠杀了你的部落。记住啊。你和贡德里克一定…我恐怕…不能…”身受重伤的戈德吉赛尔话未说完便撒手人寰。

“杀尽这些骑士就可以了,我的王,我的…父亲。”盖萨里克依旧面无表情的答应道。

身旁的兄长贡德里克和继母以及大臣已经哭成一片,盖萨里克还是冷漠的站在原地,还感到一丝释然。

他起身抄起那杆矛,径直走向跪在原地的皇子。大臣和皇后都瞪圆了眼睛,恐惧的望着这个以冷酷出名的年轻人。长老心中窃喜,准备拍手招部队进帐完成夺权。

“贡德里克,我的兄长。在下能否有幸成为国王的长矛呢?”

“噗通”一声,他跪在台阶下,把饱尝过血泪的矛高高举过头顶。

一直扶床痛哭的贡德里克回身接起矛,短暂的犹豫过后把冰冷的兵器扔在地上。他抱住弟弟,眼泪决堤般横流。总是怀疑盖萨里克有二心的皇后也欣慰的抹着眼泪,而长老手中的酒杯则打在了地上。

“国王万岁!”不知谁带头开始喊了起来。

“汪达尔王国或是帝国在不久后也会成为我的台阶。愚蠢的兄长不足以阻挡我,只要踢开碍眼的绊脚石就好。这样距离夺取主权就又近了一步。”

在一片欢呼中这的矛之王还在如此思考着,帝国版图的沙盘已经他心中成型。

公元2231年 Y国

“所以咱们都一样啊,盖萨里克。带着执念想要寻求根源的力量,却因为执着的寻找最后忘记了执念的内容。”一个女子出现在盖萨里克身后,她穿着普通的白T恤和一条牛仔裤。手中拿着一瓶饮料,其中透过玻璃的幽蓝色的光芒在灰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你可能依然选择不进行任何干涉,海伦娜。但是我还记得,当初……”

“即便我不放弃,又能做到什么呢?我曾去过无数个世界,甚至跨越过维度,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自顾自的说完之后,被称作“海伦娜”的人若无其事的从吸管中吸上汽水。

“从前身为神族的你,现在也否定了自己曾参与创造的一切吗?”

盖萨里克疲倦的拄着手杖坐在椅子上,等待对方的回话。

“对于一个本身以混沌为秩序的宇宙,你何必渴求获得秩序。无论科技和魔法如何发展,永远都只是在缩短和最终结果的距离。我们不可能了解到世界的全貌,不可能获得全部的知识,我们的行为产生的后果具有完全不可预知性。”

“那我想这无尽不可预知的情况中,也会包括有一种我们都在寻找的吧。”

“我看见的无数个世界,只不过灭亡的时间点不同而已。你没有必要尝试保持文明的延续和寻找意义。”

“就算没有任何文明找到意义,也不能证明意义不存在。”

“好一个‘存在先于本质’的存在主义。看一看接下来你们能做到什么吧。”

“我会选择攻性措施。”

“哦?你是说想和古神单挑吗?你我的法术对不符合世界规则的东西可是无效的。”

“那就直接从深渊教团入手。”

“如果他们根本不具备呼唤古神的能力,你又何尝不是滥杀无辜呢?”

“这是制止危险的倾向,不能算作滥杀无辜。”

“造成更多伤亡的结果是无法否认的情况。我不能预知,也不想出手。”

海伦娜喝空饮料后的放下吸管,把空空如也的汽水瓶抛到空中,随后便同瓶子一同消失在这个位面。

“你且看着吧。人能做到的东西、能产生的思想,不会局限于你的预期。即便是我这种曾盲目追求力量和杀戮的人,也会心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