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卡姆兰丘之役

高文看着两栖战车卷起的尘土,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口气。他站到一个弹药箱上,在再三确认白什离开后,向并肩战斗多年的骑士们打出召开会议的手势。他明白这次的战斗有多么重要。成败,皆在此一举。

“王的骑士们,打起精神来。我们马上就要面对和圆桌纠缠千年的敌人了。我知道,你们甚至可能认为这次战役毫无胜算。确实,‘第四法’是世界顶级的实力。但是,骑士团难道没有面对过强大的敌人吗?黑骑士、日耳曼人,哪个没有倒在王的剑下?坚持守的三年不会白费。今天,我们和祖先一样齐聚于此。我们不能辜负骑士道,我们要为Y帝国的土地战斗到最后一秒!”踩着弹药箱的高文给自己的骑士们鼓劲。

他率领自愿冲在最前线的士兵在门前的废墟处列阵,准备迎击攻陷“卡美洛”的危险敌人。

“出来吧,盖萨里克。看够圆桌的痛苦了?该做了断了。”站在那面墙壁前的“鹰”高声叫阵。

“为了第四法进行死徒化真的值吗,难道你在罗马掠夺的魔术典籍还不够吗?你现在又想要将想瘟疫传遍全世界。我都不太确定你和追杀我们几千年的疯子是否还是同一人。因为死亡的星球对我认识的盖萨里克来说毫无价值才对。”他对着靠在墙后的黑袍老者说着。

“哈哈哈……可怜的圆桌的末裔之一,我确实和你们不共戴天,但不至于制造这种瘟疫来毁坏世界。这场大战的背后的势力不是我作为区区第四法使者可以抵抗的。但是我至少可以在腐烂殆尽前纵情狂欢,比如杀几个刻板又无私的圆桌骑士?与我千年之前的对手相比,你们根本不配‘圆桌骑士’之名。”黑袍从墙壁后缓缓的踱着步子,不慌不忙的走到一整支精锐部队前面。

“加入湮灭和虚空吧,凡人。飞舞的紫色尘埃也会颇具美感,那就从你…不,你身旁的骑士开始。好想看见你和潘德拉贡一样绝望的表情啊。我已经闻到恐惧的气味了。”男子甩掉碍事的长袍,干瘪的双手拄着散发紫光的法杖。他的眼中开始放出紫宝石色的光芒,黑色的长须和头发向上飘起。

“鹰”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接下来,是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盖萨里克确实从其他战士先开始,不过骑士们没有像化作芥粉的大门那么幸运,有的双腿灰飞烟灭后在地上挣扎,有的肺部化为飘尘后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在哀嚎彻底消失后只剩下克莱因·高文爵士。至于其他人,他们就像永远定格的照片,被以最后或是惊恐或是激昂的表情储存下来,供盖萨里克慢慢欣赏。和人踩死蚂蚁的感觉无异,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和高文预计的大相径庭,这早已称不上是一场战斗了。与其说是一场惨烈战役,倒不如说现在完全是盖萨里克玩乐的时间。现在,痛苦是一种让他着魔的解药。罗马帝国的衰落、圆桌骑士的覆灭,盖萨里克摄入过很多这种毒品,但是魔瘾让他只想获得更多。

卡姆兰丘之战,永恒的王、骑士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陨落的罪恶之战,高文家族世代背负着这份失败的痛苦和悔恨。现在,历经十余个世纪,高文家族终于还是没能报仇雪恨。“弑王者”莫德雷德的名字淹没在历史中。真相是高文家族已经无仇可报,“高文”二字背负的只剩不可能实现的复国使命,以及身后盖萨里克和教廷无尽的追杀。幻想终有破灭的一天,此刻克莱因·高文,这个自恃伟大的男人切身体会到了骑士王当年的痛苦,身旁除去尸体别无他物,而这一切都由自己或是直接或是间接造成的惨剧。孤身伫立在剑丘和尸山之上,哪怕是最坚强的骑士王也会为之崩溃。

“圆桌在,Y国在!”站在尸堆中高文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想必看到监狱出口的囚犯也会露出同样释然的笑容吧。所有的“高文”名字都是骑士王的剑尖和甲胄。是的,纵使没有至日之剑,纵使没有骑士团,自己还是会带着“太阳骑士”的名字战斗到最后一秒。因为,骑士道无关于生死,无关于成败。

带着绝望和自豪共存的复杂情感,克莱因·高文向盖萨里克发起自认必败亦是必死的冲锋。

“有趣啊!你现在倒是颇有帕德拉贡的风范,可惜你没有她的运气,也不配拥有她的终局。死亡,也可以成为恩赐啊,凡人。且记住,我永远不会看够圆桌的痛苦。请尽情享受耻辱吧。哈哈哈……”

带着大笑,盖萨里克蒙上斗篷,在黑烟中消失。只剩下高文呆立在雨幕中,呆立在闪着紫色荧光的废墟中。

“至少,我守护了身后防御工事中的无辜人民吧……”跪在紫色粉尘中的高文自言自语道,两行泪水已经抑制不住的淌下面颊。再多的解释在这种场面中都是毫无帮助的。克莱因·高文输掉了这场战争。

“可是,死去的骑士们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因我的信条而死,而我却还苟活于世上……”

“这就是战争啊,骑士。盖萨里克和圆桌的千年仇恨本身就始于战争,自然也只能以战争为结局。而战争从来都离不开流血漂橹,你还不明白吗,‘太阳’?”

身着黑纱、面带半个黄金面具的女子轻抚克莱因的肩膀,想要安慰受伤的骑士。

“‘女祭司’,见死不救还来安慰我?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友好关系,在我把剑插到你另一侧脸上之前,快从我的视野中消失。”高文从尸体手中一把拽起骑士到死都紧握着的长剑,指向黄金面具未覆盖的地方。剑身上雕刻的铭文还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芒,就算光逐渐黯淡下来,这把剑也寄托着主人最后的遗志。

“你应该了解规则,高文爵士,爱因兹贝伦的‘女祭司’无权干涉任何事物。我的本职是观察和引路,几百年来我也只能观察引路。直到下一任接替后,我才终于可以安享死亡的释然。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太阳’。”‘女祭司’冷漠的站在高文身旁。在长达百年的寿命中,有些名字和人其实无足轻重吧。高文依然呆坐在雨中,嘴唇不住地颤抖。两人如同石雕一样定格在一片废墟中,久久凝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你说,要不要给那个自称‘少司命’的小姑娘增加试炼难度呢?”化作蝴蝶随风飞去前,‘女祭司’突然发问道。高文爵士没有作答,依然看着远处,无法收回空洞的视线。

几只凤蝶扑动着蓝色的翅膀,从雨丝的缝隙中钻过,没有染上一丝尘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