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軍事行動前。

“你說,我們做了這種事情,絕對會遭天譴的吧?”

“薩卡茲從來不信那一套,要是真有天譴,在這片大地上也輪不到我。”

“……說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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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埃德從令人作嘔的眩暈中抽離出意識,用儘力氣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大腦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蹂躪擠壓,從深處不斷傳來鈍痛,身體各處肌肉也像被撕裂了般,無法動彈。各種感覺都在提醒這具身體的擁有者,情況不容樂觀。

“嘀嗒……嘀嗒……”

分不清是什麼的液體不斷從頭髮滴落到地上。耳膜傳來刺痛,蜂鳴聲揮之不去。他無力地轉動着腦袋,環顧周圍情況,最後瞥向了天空,空氣中瀰漫的塵土遮蓋了它本身的藍色。

“……這到底是第幾次,從戰爭中撿了一條命了?”回應他疑問的,只有遠處不斷的嘶吼,爆炸,哀鳴。

“不死的寒冰”,這是曾經的戰友為數次從戰場上撿了一條命的他起的綽號,源自他在烏薩斯參戰時聽來的古老傳說。如今,那位曾經的同伴早已戰死,屍體被戰爭的鐵蹄踩踏至渣,而埃德卻依舊作為一名薩卡茲雇傭兵,往返於各處戰場之上。

知道這綽號的人,早就只剩他自己了。

麻木的神經逐漸恢復,腦腓肽和腎上腺素的作用正不斷減弱,痛覺紛至沓來。

“三處……不,加上頭上的,四處。運氣真好,都不是致命傷。”他早已不陌生這種情況,根據痛感的來源判斷着傷勢。他慢慢地將手挪到最嚴重的那處傷口上,開始驅動自己那不明原理,卻又在戰場上使用過成百上千次的源石技藝。他沾滿黑紅色血液、隨着呼吸還在汩汩冒血的傷口周圍逐漸起了白霜,墨藍色的冰晶逐漸將其覆蓋。正是這些慘烈的傷口使別人相信,他不是從戰場逃回來,而是在殊死戰鬥后撿了一條命。

埃德慢慢用手支撐起身體,靠在身後一具冰冷的軀體上。“還記得我說過,我不相信天譴……爛泥,要是有天譴,現在死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你現在這狀況,離死亡也不算遠。”

背後傳來語氣略帶戲謔的女聲,埃德耳鳴還未平息,沒有聽見已經有人走到了他的身旁。他艱難地將視線轉向來者的方向,那是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性薩卡茲,銀白色的頭髮使臉旁暗紅色雙角顯得格外醒目。

“你是……哪邊的人?……不……等等,我好像聽說過你。白髮,紅角,腰間的爆破物和改裝銃械……啊……幸會,大名鼎鼎的W。”他本想試着警戒,但一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二是認出來者身份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自己只能是案板上的肉。

“哎?我明明放了幾個月的假,這就被認出來了?”對方顯得有些驚訝,但語氣中的戲謔依舊不變。

“咳咳……你在所有雇傭兵的信息網中都排的上號,薩卡茲里,你早已人盡皆……”

埃德艱難地吐出沙啞的音節,喉中湧上的血液反而滋潤了他乾燥的口舌。

“嘿,嘿,少說點話,你不會真的想死吧?”W逐漸走近,在埃德身邊蹲了下來,打斷了他的話。“不要浪費時間,現在你只要告訴我……你對你們之前面對的隊伍,了解多少?根據內容,我甚至可以讓你活下來。”她語氣輕鬆,但眼睛裡看不出半分笑意。老兵的直覺告訴埃德,W和剛剛的隊伍有些過節。

“淬。”埃德向一旁吐了口血沫,臉上數不清的傷疤擠在一起,露出了副難看到恐怖的笑容。“哈哈哈,活下來……活下來……活下來回到永無止境的戰爭中嗎?我已經夠累了,薩卡茲也已經夠累了。戰場上,沒有一個薩卡茲老兵會畏懼死亡,我們不是死在戰場,就是死於源石病。其實我們心底或多或少……都在期待着自己的死亡。”

面對發自肺腑的宣言,W的嘴角抽了一下,不過沒有讓埃德看見。“好好好,你要尋死我當然沒有意見,那你能否留點力氣在給點信息上呢?那隊人的老大,目的,軍力布置,起碼告訴我點什麼吧?你不會蠢到包庇把你整成這幅樣子的人吧?”她語氣有些不耐煩,看來是真的趕時間。

“哼……帶隊的叫奧斯維,來這肅清卡茲戴爾的動亂的……現在……應該往東邊去…了……”似乎是由於剛剛情緒太過激動,話音未落,埃德逐漸開始支撐不住,頭開始慢慢地低垂下去,最終一動不動了,周圍又只剩下了戰場的殘酷噪音。

“嗯哼,這不是挺有用的嗎。”W一邊說,一邊伸手摸了一下埃德充滿血污的脖頸,還有微弱的脈搏。

“啊,可惜,說了那麼長一段尋死的話,竟然還活着,只是失血導致的短暫性休克。四處傷口都不是致命傷,真是福大命大,看來不用管也不會死了,薩卡茲可沒那麼脆弱……” 雖然口頭說著,但她還是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小卷繃帶,綁在了幾處容易包紮的傷口上。她一邊包紮,一邊呢喃“……薩卡茲應該是自由的,是吧,特蕾西亞。”

確認包紮好后,W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站了起身。她從上衣的口袋掏出了本殘破不堪的小冊子,翻到了其中的一頁。“奧斯維……讓我找找。啊,你在這呢~沒錯,果然你也是斬首行動的參與者之一。”她滿足的合上了本子,臉上是隱藏不住的笑意,那滿臉癲狂的神色,和之前判若兩人。

“哼哼……嘻嘻嘻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着我啊,我馬上就到!!看我把那天的所有事情,從你們一個個的嘴裡翹出來!!!”她終於按捺不住,放聲大笑。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不知是興奮還是憤怒,抑或是兩者皆有。

她在這片堆滿戰死者的荒地上狂笑着,向東邊踏出了重重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