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视角*

我的上级联系人,在很久以前就已被蔷薇会杀害。

从此,我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成了教会留在萨佛支部的一枚孤子。或许在教会眼中,也已是一枚弃子。

毕竟我处在情报网的最末端,即便暴露也已是没有威胁。因为总是找不到单独行动的机会,我甚至在此后再没能与教会取得联系。

在教会眼里,我的死活,也许已经没有了意义,甚至我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直到那一天,我得知神使出现在了萨佛港。

那晚,神使被蔷薇会劫走。我没有办法出手协助那个可怜的下级骑士,因为仅凭我一人的力量,不可能与另外那四个人抗衡。

但是我知道,我蛰伏至今,为的就是这一次,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在神使被劫的旅社偷偷留下了蔷薇会的标记。只要发现神使是被蔷薇会劫走,一定会得到教会莫大的重视。

我等待了三个月,三个月来,我一直在尽力暗中破坏蔷薇会的行动。哈多岛上的异教徒似乎用什么手段成功截获了凡培尔神父发往普利格的消息,并且试图在凡培尔神父再次联络上最高教团之前,暗杀掉所有知晓神使真实身份的人员。

为了破坏这个疯狂的计划,我甚至有几次险些暴露,但我的冒险还是取得了回报。凡培尔神父活了下来,而只要他还活着,我相信他就不会放弃继续联络最高教团。

神明绝不会让这群卑鄙的异教徒继续得逞。

我的判断没有错。三个多月后,我得到消息,教会已从普利格调集了大量骑士前来协助搜索。看见圣环骑士们自船上络绎登陆,一旁异教徒露出了忿忿的表情。我明白,这是这个支部已然无法抗衡的对手。

而我也终于确信了,我这些年来的隐忍与痛苦,没有白费。

因为,我还留存有最后一次,能够联系上教会的手段。

我悄悄摸出藏在衣服深处的那枚金色珠子,捏做粉碎。

异教徒们,准备迎接神明赐予的毁灭吧!

*伊格纳姆视角*

今天似乎是支部内例会的日子,“渔夫”、“马车夫”和“诗人”都在支部,只等外出执行任务的剩下两人回来。我也识趣地提前回避,正和莉卡在房间里画魔法阵。

这本该是如这三个多月来一样,平平无奇的一天。

直到我听见上方似乎远远传来一声巨响。

我心头隐隐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赶忙抓起放在一边的佩刀冲出房门,向楼上跑去。

“神使大人,等等我!”

莉卡似乎没反应过来,楞了一瞬才追了上来。

巨响声还没平息,紧接着便从大门外传来隐约的喊杀声。楼上大厅中的三人已各自拔出武器,正在犹豫之间,石门缓缓打开,一脸焦急的“桨手”从门缝间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是、是圣环骑士!我们暴露了!”

“桨手”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疾跑而来。在他黑色的衣袍与手中的剑刃,隐然有鲜红的血迹。

“圣环骑士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马车夫”对这个消息显然很是难以置信,但“桨手”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是‘驯兽师’,他背叛了我们!教会的人一路跟踪到了我们门口……”

“敌人人数有多少?”

虽然“桨手”带来了惊人的消息,但“渔夫”还是冷静地打断了他断断续续的话语。

“没太看清,但有很多,大约是有三四十人。”

我看见“渔夫”闻言捏紧了拳头。显然,这已经是这个支部难以对抗的敌人数量。

“可恶……你们三个留下挡住敌人,我带神使从密道撤离!”

“渔夫”下了决断。

“那、那个,既然‘驯兽师’背叛了,也许密道也已经被教会知道了,我也一起去护送神使吧?”

“桨手”如此提议道。

“渔夫”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

“也好,那‘诗人’、‘马车夫’,这里就拜托了!”

接到命令的二人重重点了点头,“马车夫”的眼神充满了坚定,“诗人”的脸上也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渔夫”让我和莉卡走在前面,“桨手”则在队尾负责断后。

莉卡似乎也知道密道的所在,在前方熟练地带着路,最后竟是来到了我们的房间面前。

“密道竟然就在这里?”

我一时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很是合理。

“渔夫”打开衣橱,一把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拽出,伸手按在了衣橱的底板上。一阵青绿色光芒亮起,魔法阵在底板上浮现的瞬间,底板便“砰”的一声碎成了碎片,展露出其后蜿蜒而前的地道。

我和莉卡也趁此机会,把书桌上的魔法阵挑了几卷揣在身上。

“神使大人,用这个!”

莉卡把一卷魔法阵递给我,那是一个用于施放封印的魔法阵。

“但是,这样的话,‘马车夫’和‘诗人’他们……”

“神使大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莉卡的话语里透着不容辩驳的坚定,同时自己也拿起了一卷封印魔法阵。我明白了莉卡的想法,一同将魔法阵对着房门准备施放。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渔夫”的嘶吼。

“‘桨手’!你这个混蛋!”

我们回头看去时,一柄长剑已从背后贯穿了“渔夫”的腹部。而拿着那柄长剑的,正是目中透露出无尽疯狂的“桨手”。

*“马车夫”视角*

我从未想到“驯兽师”竟然会是叛徒。

“驯兽师”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几乎就是个哑巴,但我一直认为他其实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我曾有几次与他一同行动,他总是能干脆利落、不留情面地将敌人解决。我也曾见过他向我主祈祷时,眼神中那从未见过的诚挚。

当“渔夫”暗示我支部内可能有叛徒时,我也首先排除了他。

因此,当满身鲜血的“驯兽师”踉跄着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没有立刻动手。

“‘桨手’!那个该死的叛徒在哪里?!”

沙哑的吼声从“驯兽师”口中传来,那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的声音。他的胸前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皮肉向外恐怖地绽开,直露出森然的肋骨。我看见他拖着大剑的右手正在微微地颤抖。

“你说什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脑海里,震惊、错乱、恐惧搅作一团,一时之间竟根本毫无头绪。

“是‘桨手’!那个叛徒引来的圣环骑士,还想杀了我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驯兽师”的嘶吼,他口中涌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等等!如果“桨手”才是叛徒的话,那现在他……

“‘马车夫’,你来给他治疗!我去追上他们!”

“诗人”看来已有了判断,当即回头准备追赶,然而“驯兽师”的声音叫住了他。

“不要管我,他……咳咳……他的剑上有毒……咳咳咳……别管我,阻止他……”

“驯兽师”的话语逐渐无力,“诗人”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毒,若是不知道毒药的种类,即便是治疗魔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治愈伤口。

“可恶!”我听见“诗人”暗骂了一声“‘马车夫’,我们走!”

不远处,已能听见圣环骑士们嘈杂的喊杀声与脚步声。我重重点了点头,跟上“诗人”向密道的方向跑去。

当我在楼梯口最后一次回头时,我看见“驯兽师”正用手中的大剑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面向敌人来犯的方向,艰难地站立着。

当我意识到时,已是泪流满面。

*“桨手”视角*

神使很强,出乎我意料的强。

我本以为只要杀死了“渔夫”,剩下这两个小孩只能束手就擒。但我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神使的剑技说不上有多少威胁性,但他的防御依旧是十分难缠。我一心想着速战速决,但使出的攻击竟然都被他尽数接下。而这小子的魔法更是麻烦,一边配合着风魔法敏捷地移动,一边不时放出风刃来干扰我的行动。

简直像是在和“渔夫”交手。

不过他的实力终究是比不上“渔夫”。我本想尽量在不弄伤他的前提下把他制服,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看来也不能继续这样留手了。

大不了到时再用解药替他解毒就是了。

心下有了决断,我的攻势当即加强。神使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招架的动作变得勉强了起来,甚至有一剑已划伤了他的右腹部。好,就这样逐步加强攻势……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动作一滞,仿佛是陷入了湍急的旋涡之中。这感觉虽然只有大概一秒,但随着我进攻的停顿,我的身形已不可避免地现出了破绽。

神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手中漆黑的长刀凌厉地向我挥来。

我用尽全力向旁边狼狈地一闪,刀尖在我左肩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疼痛袭来,我感觉自己的左臂似乎已要失去知觉,身体也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但现在正是生死关头,容不得犹豫。我咬牙忍住钻心的疼痛,右手勉强格挡住他紧接而来追击,同时借势滚向墙根,借着墙壁迅速站起。

神使左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侧腹,脚步有些踉跄,看起来我那带毒的一刀还是令他吃了不少苦头。他并没有马上攻过来,从刚才的交手里我已经看出来,他的战斗风格是偏好反击的类型,这倒也正合我意。

我单手握刀摆好架势,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没关系,现在双方都受了伤,胜负还未可知……

“神使大人闪开!”

突然一个声音从神使身后响起,只见他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向一边猛地跳开,随之而来的是一支呼啸的冰锥。

那是……一开始就在一边画魔法阵的莉卡吗?可恶,本以为能够速战速决,没想到激战之下竟然把她忘了……

冰锥不容我闪躲,直直刺入我胸前。我感到剧痛伴随着无力感袭来,缓缓倒在了地上。

请宽恕我,我的神啊,我败在了您的使徒手里。

*伊格纳姆视角*

当“诗人”与“马车夫”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桨手”很强,我能预料到,如果他方才没有留手,我早已死在他的剑下。这一次,是我神使的身份和莉卡的魔法阵救了我。

但我来不及庆幸,因为“渔夫”的伤势已将她推向弥留之际。

莉卡第一时间使用了一张最高级的治愈卷轴,但奇怪的是伤口并没有任何反应。我侧腹的伤口也是,从刚才起就反常地血流不止,而“渔夫”更是由于失血,脸色已变得如死人般的苍白。

“快!快找“桨手”的身上有没有解药!他的剑上有毒!”

冲进门来的“诗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闻言赶忙奔向“桨手”的尸体,在他身上翻找了起来。“桨手”的前胸已被冰锥刺穿,但幸运的是,我还是在他衣服的内侧找到了尚还完好的药瓶。

“渔夫”的生命已是如风中残烛,我赶忙将白色的药粉尽数洒在她的伤口上,同时也已赶到的“马车夫”也发动治愈魔法开始为“渔夫”疗伤。配合着解药的药效,“渔夫”的伤口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随着伤处的痊愈,“渔夫”也渐渐开始恢复了神志。

“‘桨手’……叛徒是、是‘桨手’……”

“渔夫”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而莉卡的泪水已是止不住地落下。

“妈妈你安心吧,那个叛徒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渔夫”欣慰地点了点头,便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渔夫’你等一下,还没有……”

“来不及了,先给神使疗伤。”

我侧耳听去,外面正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巨响。

“我们来的时候堵住了走廊,本以为还能再阻拦一阵,但看起来他们就快要突破了!”

“诗人”从门外跑进来,言语中透着焦急。

他们来时堵住了走廊,那也就是说“驯兽师”已经……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因为我的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已经没解药了,我还撑得住,我们先走吧!”

我查看了一下侧腹的伤势,虽然还在不断地流血,但好在伤口并不算深,应该还能坚持得住。

“‘马车夫’,你掩护他们离开!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诗人”不容置疑地下达了命令。“渔夫”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已被“马车夫”不容分说地一把拉进了密道里。我和莉卡紧随其后,也赶忙跟上。

“莉卡,用魔法阵炸塌密道口。”

我听见“马车夫”颤抖的话语,悲痛中却并没有丝毫犹豫。炸塌密道口,我们都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诗人”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砂石伴着尘土落下,顷刻间掩埋了密道的洞口。

轰鸣声渐息,空气里只能听见不知是谁的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