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一直很在意的,是那奇怪的发动条件和效果。

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几次攻击,让人实在很难认为会是同一种魔法。而经由刚才琉璃所受的那一次伤害以及对她受影响情况的确认,泽尔才终于发现自己看漏了什么地方。

不管是上山那时也好,还是泽尔想要牵制鸦群时也好,亦或是琉璃对小只「乌鸦」的扫荡,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对它们所抱有『敌意』。

这在战斗中是理所当然的。而重位那一次,虽然不是在战场或是讨伐途中遇上那东西的,但当饱受饥饿之苦的人们看见了可能是这一切罪魁祸首的魔兽时,对它会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也就不言自明了吧。

至于作用效果,如果泽尔的推测正确,那并非主动选择性地对目标的部分魔力加以吸收,而是将『多余』的魔力吸走,从而实现对目标群体魔力的『平衡』。

这一点在刚才受到攻击的流璃身上可以确认到,也能解释前几次支影响月标不固定的情况。

重位所遇到的人变成干尸的现象,恐怕不是单纯魔力被吸干了,而是连生命力都强行和老人同步了的缘故吧。

关键的碎片已纪集齐。虽然现阶段来说要斩钉截铁地认定就是某个魔法,从学术角度考虑还略欠妥当,但以战场上的敌情判断来讲已经足够了。

毕竞,即使是在泽尔脑中庞大的知识库中,附合这些条件的技术也只有一个。

「偏执的生命天平」

将施术者所认定为攻击者的对象,其生命与魔力用『天平』加以衡量,并以之较轻一端为基准,通过削减富余者的魔力/生命力来使天平达到平衡状态。

对象最低为两人,上限则会因施术者自身的水平而变动,理论上是无限的。

看上去是十分强力的魔法,但是因为有着发动时间长,耗魔大,不管对方受到多少伤害、只要发动就必须消耗定量魔力等等限制回素在,可以说是效果还不如名字吓人的废物魔法。

不过达斯特曾经有特地去学过这个,说是名字很帅。

“找行了……那也就是说可以把它干掉了吗?”

即使疲惫感还残留着,琉璃的兴奋还是清晰地传达了过来。

“啊啊,这家伙的能力是——”

泽尔将自己的推测对琉璃复述了一遍。

“喔……”

“……什么都没听懂对吧。”

“才才才、才没有那回事!我有很认真在听哦 ,那个魔法是可以拿来称魔力的对吧!”

“你是只挑了能懂的地方来听是吧。”

泽尔表情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盯着拼命解释的琉璃。

确是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完全听懂,可现在这与其说是关键部分有一些没理解,倒不加说是只有关建部分没理解的情况,还是令泽尔不禁吐出叹息。

“唉……”

“什、什么啊那个反应!人家也是——呜啊!”

“对面可不会耐心地一直等着哦。”

泽尔用柱子把「乌鸦」像棒球一样打回去,同时在手中凝聚魔力。

选择好合选的魔法,构建术式,然后伸出空着的手对向琉璃。

“诶,要做什么要做什么?”

两层样式不同的圆阵没入右手手背,琉璃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把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其间顺手拍死了几只陆续攻来的「乌鸦」

“小保险而已。「wind」。”

青蓝色的术式自断柱底部浮现,从中生成的强烈旋风将柱子化作弓矢,穿破厚重的鸦群刺向头目。

“嘎!?”

粗暴地扇动翅膀,头目以拙劣的动作勉强躲开断柱的刺击。

但泽尔的攻击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结束。

“「Gravity control Ⅰ」。”

散落一地的石头木块以泽尔为中心,环绕式地漂浮起来。由于输出的关系数量和体积都不太尽人意,不过对于泽尔接下来要做的事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计划变更,你来对付小的,让它们别得事就行。”

“收到。那泽尔呢,把它砸下来吗?”

“嘛啊,是这么打算的。”

泽尔活动了一下实际上并不会用到的肩膀和脖子。

“稍微,有点想玩躲避球了呢。”

高举起右手的泽尔扬起嘴角。那是带着兴奋,还有一丝嗜虐的笑容。

之前可被你折腾惨了啊死东西……!

“「Wind」!”

物块被高度压缩后释放的气柱弹射出去,以丝毫不输琉璃先前砸出的速度砸向头目巨大的身躯。

“嘎!嘎!”

对此,它小弟们很快做出反应,进一步聚集起来试图挡住飞行物。

于是,银光闪现空中。

“不会让你们打扰泽尔的!”

以尚且完好的一座房屋屋顶为踏板,琉璃让脚底胜爆炸一般们室中,然后双手捉住一只「乌鸦」的翅膀扎入鸦群,就那样挥舞着,生生将黑幕撕开一道口子。

“别凑那么近!「Wind」!”

抱怨声很有默契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墙体的弹丸。

完美抓住鸦群即将收拢的那一瞬间,墙块穿过层障不偏不待地砸中了头目一侧的翅膀。

“嘎!?”

头目发出刺耳的尖叫,高度陡然一降,但却没能像想象中一样坠落。

泽尔可惜地轻轻咋舌,操控另一批物块准备绕过鸦群再次发动进攻,对面却先他一步,指挥部分「乌鸦」从左右两边攻来。

从空中降落的琉璃弯曲身子打算再次出击却被泽尔拦下。他用眼神示意琉璃站回自己附近,同时右手像拨开眼前的什么东西似的向上扬起。

残壁断木收到指挥似的迅速升起,

在石头的阴影最大限度地把四周的鸦群覆盖时,被魔法增幅后的重力牵拉着,如彗星一般的土木落下,“噗嗤”一声砸在「乌鸦」们身上。

“噫!?”

像蟑螂一样被碾碎的血肉成辐射状向四周喷出,在这光景面前,琉璃发出了女孩子应有的细小悲鸣。

“……事到如今还会被这种东西吓到是怎样啦,明明都能徒手打烂魔兽不是吗。还有别抓我肩膀,会痛。”

“这个和那个不一样啦!亲手上的话可以挑要害打击,不会有这么多血飞出来,也可以用风压回避掉,但是这个真的就是单纯的恶心啊!”

“哈啊……”

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搞不懂的思路。

话说还能用风压来回避血肉的吗,难怪这家伙进攻了那么多次还那么干净……

“嘎——!”

头目似乎没想到泽尔能一击消灭如此数量的自己的手下,吼声中带上了几分焦躁,扇动翅膀,在鸦群的簇拥下试图与泽尔拉开距离,同时放出当作弃子的敢死队。

“喂,敌人又来了,还不快点上。”

“我不要!地上全是血,粘糊糊的好恶心完全不想踩啦!”

“啧,麻烦的家伙……”

“啊!泽尔你又咂舌了对吧,明明是逞能弄出这种情况的泽尔不好吧,快点想办法解决啦——!”

琉璃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合时宜地扯着泽尔的衣服摇晃起来。

“这种事情都要我来解决我要你有什么用!刚才不是说了让你干小的我搞大的吗!”

“魔法就是为了便利人们的生活才发明出来的吧,快点随便用一个什么东西把地上搞干净嘛!”

“你丫……!”

泽尔额头的青筋猛地一跳,

“诶?你要做什么……?”

察觉到泽尔气氛变化的琉璃露出呆呆的表情。同时,魔力从他身体里溢出。

“那我就『随便』,用一个好了!”

至今为止所见的魔法阵都远不及巨大圆阵,出现在被压死的「乌鸦」尸体覆盖的地面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纹路闪烁着紫红色的光芒。

“嘎、嘎!嘎!”

头目突然发出急促的嘶吼。而此时,敢死队终于来到了泽尔身前,但他却完全不为所动,经持着思考一般闭眼的姿态对着法阵伸出手。

“「Summoned Skull」。”

话语从心中吐出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随之凝固。地面法阵的光芒如脉搏一般闪烁跳动,魔力波动向外蔓延开来。

“……呐,这个是……”

琉璃下重识地扯住了泽尔的衣角。而四答他的是地上蠕动起来的,本应死亡了的尸体。

破碎的尸块挟着四散的血液向圆阵中心聚集,上百只魔兽的残骸就那样拼凑成了一具身高十余米、姑且还能看出头部和肢体的类人型生物。

“泽——”

“闪开!”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琉璃被泽尔扑倒,爆炸的冲击波随即从他们刚站着的位置传出,掠过趴在地上的两人的头顶。

“刚才的是……?”

“那种事待会儿再说!”

露出少见的严肃表情的泽尔半强硬地打断了琉璃的提问。就近找了一处勉强能塞下两人的断墙夹角躲进去,泽尔从缝隙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对琉璃做出回应。

“那是借由「Summoned Skull」召唤出的高阶恶魔……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因为魔力不够所以只是半成只,甚至连控制权都没有取得……”

啧。说着说着又感到烦躁了起来的泽尔,不自觉地发出咋舌声。

“诶……召唤兽什么的不是都会很听话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都说是因为魔……喂、别挤过来,本来就很小了好吗!”

“泽尔太狡猾了啦,自己一个人独占那里!我也想看外面的情况嘛!”

“这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嘭!冲击夹带着血肉爆开的声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像是数百种噪音的集合一样的吼叫声在空间里响起。

“怎么了怎么了!?”

“噗诶!”

琉璃将好奇心化为强大的精神动力,强行挤占掉泽尔的位置,把一只眼盖在缝隙口上。

“呜喔,好恶心!那坨奇怪的东西动起来了!像鼻涕虫一样把飞来的小鸟粘住吃掉了……!泽尔你看到了吗?”

“你是让我从哪里看啊!还不快滚开!”

“唔……”

虽然嘟着嘴一脸不情愿,她还是老实地让出了位置。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该死。”

再度确认到的情况令泽尔泄愤似的用力叹气。

“不用这么失落吧,虽然不能亲手干掉那只大的让我也有点不爽。”

“需要换眼睛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我现在是在烦恼你知道吗,因为某个笨蛋在那里吵,害得我现在几乎不剩什么魔力,花了那么大力气的魔法还失败了……!”

“推卸责任什么的很过分耶!明明是擅自生气的泽尔的错不是吗?人家可没说过让你用这种东西!”

泪水开始在眼眶中翻涌,鼓起脸颊的琉璃却依然不服气地对泽尔锐利的迁怒抱以回击。

“……啧……”

泽尔用力抓了抓头发,似乎是以此排解之中无处可去的怒火。

“『开』。”

在无言的对峙中,泽尔突然伸出手摁在琉璃身侧的墙块上。轻微的爆炸声抢在疑问之前打破沉默,把手拿开之后,原先平整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因为没有控制权,所以那东西只是在遵从本能行动。”

无视呆愣住的琉璃,泽尔自顾自地挑起话题。

“哼嗯……然后呢?”

迟疑只在琉璃的脸上停留了瞬间,理解到泽尔这行为背后的潜台词后,她便很快地将脸贴到炸出的小洞上。

”傲娇。

“你有说什么对吧。”

“没有~好啦,别管这些无所谓的事了,继续解说继续解说~”

“哈啊……不该浪费那点魔力的。”

泽尔后悔地嘟囔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因为是在遵从杀戮和捕食的本能运作,不管对象是我们也好,还是那个鸟东西也好,它都会无差别地进攻,到这里为止听懂了吗?没听懂就算了,我要继续了。”

“诶!?过分!这种程度我还是懂的啦!啊,又有几只被吃掉了。”

“那最好。从结论上来说,现在的状况是这边体力不足,而对方的数量不论怎样都不会减少,这种压倒性的劣势……有稍微理解到情况的不妙了吗?”

“可是如果大鸟被吃掉了不就是我们的胜利了吗?”

“所以我才问你听懂了没有啊,你这不是完全没懂吗!”

好不容易降下来的血压再次升高,泽尔维持着脸贴墙的姿势发出怒吼。

“鸟要是把那一坨搞定了我们还要费力气给它补刀,那一坨如果反过来把鸟吃了我们就得对付它了!懂了吗?”

“哦……这么一说确实……”

琉璃恍然大悟的声音让泽尔胃部感到一阵绞痛。

老爷子以前还说过什么教人会有种成就感,现在真想跑回去告诉他这根本是在瞎扯。

为了从胃痛中脱出,泽尔将注意力转回到外面真剑胜负中的魔兽(恶魔)身上。

“说起来,这个样子好像鼻涕虫恶魔会赢耶,没问题吗?”

“不要给恶魔乱取名字,小心它晚上来找你。”

“诶!?”

正如琉璃所说,尸体的恶魔推土机一般毫无阻拦地向头目逼进。面对物理攻击几乎无效的恶魔,只能以小型分身进行鸦海战术的头目显然不是对手。

因为泽尔等人退场而失去了群体目标,唯一魔法也派不上用场,头目嘶叫声中的焦躁越来越明显。所谓一筹莫展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把听信了自己随口说的话而开始大叫的硫琉璃扔在一边不管,泽尔挤榨身体里的魔力尝试重新获得恶魔的拉制权。不知道是不是稍微体息了一下的缘故,魔力比想像中的还多不少。

这样的话,最也能破坏召唤法阵把它强制遣返了吧……

“嘎——!嘎、嘎!”

此时的战场,头目发出恼怒的吼声。它身边原本困绕着的黑幕一般的鸦群,在泽尔、琉璃和恶魔的三重削减之下已经所剩无几,接近于孤立无援的状态。照这个势头下去被击杀基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不知道它和「老鼠」一样为什么不趁机逃掉,但即使它这么做,也改变不了在这个战场上局势已经向一边倾倒了的事实。

泽尔眯着眼睛注视外部,早已编织好的术式在手中待机。

“————!!!”

恶魔发出尖锐的噪音,对头目弹射出尸体的触手。就和遇想中的一样,触手视单薄的「乌鸦」壁垒如无物,轻松击碎阻碍,直接威胁到后方的头目。

差不多是时候了吗。

“——”

“什!?”

叫声转变为无法理解的语言吟唱出咒文。接着,伸出的触角瞬间失去力量,如沙土一般分崩离析,尸体的恶魔就那样重新化为无生气的血肉散落地面。

“尸莱姆突然就输掉了!?作弊,这一定被用了什么小手段啦!呐泽尔——”

“该死……”

琉璃愤愤不平地看向泽尔,却发现他大事不妙地皱着眉头。

就像已经知道发言的内容,泽尔用琉璃也能清楚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这家伙吟唱魔法了。而且发动的还是和之前吼一声就放出来的不同,是术式构成、更加复杂的复合——”

“等等,再这么说下去我就听不懂了,有没有更加浅显易懂的说明啊?”

“……这家伙开挂了。”

“吼哦,果然吗。”

泽尔对自己的脑电波开始有点和琉璃对接这点感到不安。

“好吧,是时候出去和它做个了结了!”

“我换了浅显易懂的说法你还听不懂是吧。我这还剩点魔力,能给你马上来个痛快的哦。”

“这不是泽尔你的计划吗!趁对面两败俱伤的时候出去捡漏。”

“这明显就是加强了好吗白痴!和几乎回到全盛状态还获得了强化的敌人正面对峙,这种傻事谁会做啊!”

一边观察头自动静的同时,泽尔犀利对琉璃做出吐槽。

天空中,头目缓慢扇动动翅膀,扫视整片战场。

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敌人,原本围绕在自己四周的「乌鸦」全化为『食量』回归到了自己体内,来路不明的恶魔也在刚才被解决,村民也失去了踪影,按理来说任务是暂告一段落。

但是还不能停手,唯独没有除掉那个人类的记忆。脑中刻入的几条简单指令告诉头目不能在这里放过那个人类。

在这一点上,泽尔也是这么看它的。

“但是,在这里放过它很不妙,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泽尔将先前预备好的术式揉碎变回魔力,重新组成魔法。

改变之后的魔法已经没有分析的机会了。没有鸦群掩护,那家伙的行动也是个未知数, 而且还是对面体力充足这边疲惫的状态,这么无谋的架可能还是第一次打。

然而自古以来,和平都是打出来的。

“……听我口令, 同时上,轰烂它。”

考虑在这种时候完全是多余的东西。舍弃了逃跑选项后的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有上前的勇力。

“了解!”

对于这毫无计划可言的计划指令,琉璃欣然抱以明快有力的笑容。

(ps*石头扔到水里激不起波澜,到底应该是换一片水域还是换更大的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