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時分,愛麗絲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頭髮。她帶了武器———萊納送給自己的防身短劍。

透過卧室的窗戶,愛麗絲看到了萊納和阿爾薇外出的情景。一股莫名的熱量衝到她的頭頂,連心跳也變得混亂起來。

落日的餘暉和天邊的薄霧給天空披上了一層紅色的紗衣,幾個黑點在天空下移動着。是鳥。它們在遠方緩緩地圍成一圈向下俯衝,隨後又四散飛起,快速扇動着翅膀。愛麗絲掐了掐胳膊,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孩兒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她從門縫中瞥見過道空無一人。

二樓的空間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房間、過道、廳堂和石柱,交錯起來像是一座迷宮。愛麗絲像一隻黑貓,迅捷且無聲地前進着。任憑直覺告訴她前進的方向。她的直覺向來很准。

愛麗絲聽到了一些聲音,斷斷續續從前面傳來。

她躲藏在柱子後面陰影中,屏住呼吸。

「你覺得那個騎士大人怎麼樣啊,蘇蘇?」

「嗯……怎麼說呢,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沒有騎着白馬?」

「我我我又不是小孩。」

「嘿嘿嘿,既然不合你胃口那我就要了喔?」

「莉莉!…」

穿着黑白裙子的兩名女僕打鬧嬉戲着路過了愛麗絲躲藏的地方。至少女僕們不討厭她———大部分人都害怕她的黑髮。愛麗絲把這一點歸類為這兩個人的神經比較大條。

雖然沒什麼威脅,愛麗絲仍然流了一身冷汗。她對一個鐘頭前被這兩人當作玩偶換衣服的事情耿耿於懷。

雖說是為了打探府中情報,回憶起被扒光衣服躲在床頭,只能拿枕頭遮羞這件事讓她心煩意亂。

(她們真應當畏懼我。)

愛麗絲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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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這出插曲,她最終成功抵達了目的地——緊閉的門、不起眼的角落。可疑的氣息甚至從門下的縫隙滲透出來。

愛麗絲從掛在腰帶上的小包中取出一枚曲別針,三兩下將其彎曲成鉤狀,動作流暢地和呼吸一樣自然。

少女放鬆身心,把做好的簡易開鎖器插入鎖孔。她盯着門鎖好長時間——回憶着這幾周來的經歷,武器的長度,以及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一邊想一邊開着鎖。

『叮』鎖芯中傳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愛麗絲掀起斗篷,拿出短劍背在身後,緩緩推開杉木門。

時不時起個泡泡的鍋爐,人類的頭骨,燃燒紫色火焰的燈籠,迷之六芒星法陣,所有關於童話故事中老巫師的實驗室的樣子…愛麗絲的腦海中快速浮現出這些畫面。

可是裡面的東西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書架,還有一座寫字檯,窗戶和帘子緊緊閉着。女孩兒的眼睛快速掃過那排列整齊的書架。書架至少有兩米高,至少她夠不到上面那一層,裡面胡亂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蓋上了厚實的灰塵。

愛麗絲收好武器,小心翼翼地穿過兩個書架之間的過道。她立刻注意到一層沒有那麼多灰塵的書架——最近有人翻動過這裡的書。米黃色的封面讓這一排書籍十分顯眼。這些書是羊皮紙做的。

「少了一本。」愛麗絲自言自語道。

女孩兒靠近窗戶旁的寫字檯,踮起腳尖查看桌上的物品。

桌角擺着一個皮革小包,愛麗絲把它拽下來,把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倒在稍低一些的椅子上:一塊隨身鏡,一雙眼鏡,一根蠟燭,一把銀幣,一個獸骨手柄的摺疊銀色小刀,一枚有藍寶石的戒指,一個印有法爾維克家徽的護身符,三把鑰匙及一些糖果。還有三封信,兩封寫在帆布紙上,剩下的一封寫在羊皮紙上。

愛麗絲回到桌面上,除去筆墨文具,正中央有一本打開的羊皮書。太陽僅剩的波紋從縫隙中擠進房間,她費力地看向那本書。

書頁上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小字,除去書籍本身的文字,不知是誰還在一旁作有注釋。愛麗絲翻過一頁,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在下一頁上的墨汁還很濕潤,純黑色的液體印在前一頁的反面,石墨獨有的氣味瞬時揮發在空氣中,之前有人在這裡!

愛麗絲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掛在腰上的短劍,胳膊的肌肉繃緊,她放慢速度,回頭張望。

(那個人在哪?!)

愛麗絲在腦海里做着計算,那個人在哪裡——第二、三排的書架中——她去過;門后的角落——那個位置還有衣架沒法躲藏;整個屋子中就是一片寬敞的空地。

她沒有安全感,除非她的指尖觸碰到短劍的握柄。自己的掌心早滲出了汗,女孩深吸一口氣。

「 !」

她不知道自己察覺到了哪一點——是突然像冰冷的陰影一樣籠罩住森林的寂靜,還是她用眼角餘光捕捉到的動作。一瞬間,她本能地作出反應——像是她與生俱來的本領。

她兇狠地把匕首刺向身後——刺了個空。

他或者她,或是它消失了,愛麗絲很確定,有什麼東西站在她身後,就在一秒鐘前。

它消失了,但愛麗絲沒動。她還站在寫字檯旁,儘可能的放鬆呼吸。她知道,在黑暗的環境中自己沒有勝算——至少要打開窗帘。

愛麗絲知道它在看着她,即便是最微小、最謹慎的動作也會被那個東西看在眼裡。書房徹底安靜下來,就連灰塵也落在地面上。窗外的烏鴉開始嘰嘰喳喳,她抓住這個機會,轉過身。

她剛起身,就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一隻黑色皮革手套捂住她的嘴,模糊了她恐懼的尖叫。

一個乾巴巴的聲音響起。

「偷偷進別人的房間,這可不是淑女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