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會兒說什麼來着?”

秦葉泉望着操場北部揚起的漫天煙塵和隱約可見的霹靂火光,朝着她身旁的這位暫時處於宕機機狀態的新聞部部長說到。

“看起來你並不在意發生了什麼,或者說好像早有預料啊。”

志文寂敏銳的視線掃視了下秦總,她那看似平靜的面容之下似乎醞釀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渾水方能摸魚,但摸出來的究竟是魚是蝦還是空手而歸,還得看摸魚人的技術力了。

作為新聞工作者,志文寂本能的探查到話裡有話,但她完全猜不透對方想表達什麼。

知人知面不知心,恐怕用在秦總身上再恰當不過,以前也是,現在也是。志文寂永遠能判讀出秦總別有用意的話語,並以此為風向標展開自己的行動,但她永遠不能讀懂秦總的弦外之音,只是在盲目地期盼和揣度,並以此滿足自己強烈的好奇心和期待奇迹降臨的怪癖。

觀察,並去見證,不惜一切代價的了解事件的全貌,就是這位新聞部部長的本性。

“這難道不就是神明大人嗎?”

志文寂時常這麼想。

哪怕半年前秦葉泉被踢下學生會主席的寶座降為紀檢部部長,哪怕學期初秦葉泉脫離學生會部門,淪為普通的弓道部部長,她也始終相信着,這個能在全校範圍內掀起一波又一波傳奇浪潮的人,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譽為“奇迹”的存在。

不只是因為當初組建第七十八屆學生會幹部團時秦葉泉力排眾議推舉她任新聞部部長的感激之情,更多的是,這位秦氏交建集團CEO之女的身上了集結了太多的變數和反轉。

“去尋找你的大新聞吧,我這裡只是一張皺皺巴巴的浸濕白紙,滌盪過後一絲也不剩了。”

秦葉泉沒有直接回答志文寂,只是側過頭看着她。

“接下來會上演什麼好戲我並不知道,但是作為一個觀察者,這場戲我看定了。”

一絲即將熄滅的火焰在秦葉泉見首不見尾行跡的推波助瀾下,再次熊熊燃燒起來。志文寂揣好攝像器,翻過護欄,喊上攝影小哥,向操場北部狂奔過去。

“各位觀眾,香和高中新聞部,志文寂是也!”

又是那熟悉的開場白,但這次,多了份堅定的意志和力求真實親臨一線的信念。

“部長,不用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嗎?”

一位社員關切的注視着那側灰濛濛的煙幕,向秦葉泉詢問。

“我一個被貶出學生會的普通社團小頭頭,又能去做什麼呢?”

秦葉泉拂了拂飄落到肩膀上的塵土顆粒,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可要是在從前…”

“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

“別的部長都在往那邊去。”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斬釘截鐵的話語打斷了社員。

但這句話並不包含着呵斥,與之相反,秦葉泉說完后原本炯炯有神的瞳眸黯淡了下來,空洞與后怕逐漸佔據了無主的視網膜神經。

社員們大概也猜出了秦葉泉的所思所想,不再去提這件事了。

一陣來電音的插入打斷了繼續消沉的秦葉泉,她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尼爾”,她男朋友的名字。

“可能情況有點複雜,我就長話短說了。”

對方低沉的聲音略顯急躁。

“阿香又闖禍了,那個濃煙。學生會和校方處置之前,麻煩拖住他們。”

“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去淌這種爛攤子嗎?”

雙方都沉默了幾秒。

“如果你想扳倒韓廣輝,這不失為一個機會。”

對方說完這句話后掛斷了電話,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劃過耳朵和聽筒口的空隙。

“不讓人好生歇息的傢伙。”

 

操場北部,沒有被未知事變裹挾的學生們已經遠遠避開了那個危險的區域,但目前誰也不清楚煙塵中心能見度不足五米的高濃度粉塵顆粒區發生了什麼。

恍如隔世的感覺席捲林維紗全身後,是一段如同觸電般的骨骼和精神震顫。再之後,是意識流如洪水般注入到不如一個足球大小的大腦之內。

強烈的膨脹感和壓迫感讓原本平癱在地的林維紗一度喘不過氣,她猛然直立起上半身坐了起來,本想大喘口氣讓新鮮氧氣重新充盈整個肺部,但眼前的景象讓她放棄了這種念頭,趕緊從裙兜里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發生了,什麼事?

一片渾濁,完全分不出東西南北。

點綴這片無從分辨方位昏暗濃霧的,是零星閃耀的躍動光點。一顆,兩顆,三顆,哪怕是在白天,哪怕是在這能見度極低的濃霧中,隨着視力的逐漸恢復與適應,越來越多上下浮動的光點投射入維紗的視野範圍。

她本能地伸手去觸摸,但如相同極性的磁極,還未接觸指尖,那些光點已向別處不規則運動離散而去。

也許這些光點是過高溫度的火星,亦或許是方才猛烈衝擊的余勁,維紗伸手的動作就像接通了斷路的電路板的開關,灼熱的炙烤感從皮膚神經末梢傾瀉而下迅速傳遞到整個身體。

燙燙燙!

她下意識收回伸出的手,但伴隨着身體的顫抖,拿着的手帕掉落在地上,並被一陣突入襲來的風吹刮到別處去了。

十月的諾伶盛行東南季風,除非海陸交界面上發生強對流天氣,風向一般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那麼基本可以斷定,這是與機動翼啟航前相似的東南風。

煙塵隨着新鮮空氣的稀釋逐漸彌散開來,一個隱約的深色輪廓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和風向垂直的東北-西南方向。

那是什麼?是人嗎,還是大塊的靜止物體?

事變發生前,維紗已經站在了差不多最靠草坪邊上的位置,如果現在仍然身處原位,那麼東北方嚮應該不有舞台一類那麼高大形狀的物體存在,因為再往東北走就是跑道了,哪怕自己不在半弧形跑道的圓心,另一側綠化帶也在至少十米開外,這個距離和眼前影團的目測距離明顯對不上。西南方向則是大家集中站立的操場草坪,更不可能有那種形狀的物體存在。

而在事變發生的前一刻,有那麼個人推了自己一把,雖然推自己的人是誰,長什麼樣,完全沒有印象,但如果把這個影團理解為那個推了自己的人倒還能解釋的通。

可是如果真的和自己推理的那樣,那人不是和自己一樣被剛剛的事故波及到了嗎?在那種地方獃著很危險的,趕緊離開!

救人,哪怕是自己陷入僵局的時刻維紗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仍然是他人的安危。她並沒有過多確認自己的身體情況,彷彿自己已經平安無事了般。

這種想法固然是好的,但當維紗朝那人呼喊時,嗓子卻好像哽咽着什麼東西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也許是身體機能還未完全恢復吧,或者吸入了過多灰塵顆粒?總之現在不是顧慮這些的時候,救人要緊。

煙塵持續不斷的消散着,那個影團也越來越清晰。隱約感覺光源在影團的方向,那麼基本確定那邊是東北向而非西南。再仔細分辨,那團明顯有別於他處的深色影團,與其說是人影,倒不如說是像人影的模糊身形。

太陽此時又被雲層遮擋住了,灰濛濛的煙塵籠罩着深色的大地,哪怕濃度已經稀釋了許多,置身於煙塵外的學生仍然不得而見中心區域的情況。

還好已經確定了方位,接下來的行動應該不會迷失方向了。

既然不能用話語提醒那個可能站在不遠處的人,起碼走過去看看他的情況也好吧。

維紗掙扎着從草坪上站起來,但當她手再次觸及身邊的草皮時才感覺到,草皮已經失去了原本鬆軟的質地。低頭仔細觀察,除了剛剛自己躺着的那小塊地方,原本翠綠的操場已經完全褪色,黑壓壓一片看不到盡頭。每向前邁一步,明顯感覺到原本的草皮現在僅僅作為一層酥脆碳化了的殼蓋在土壤表面,碳碎屑在外力作用下剝離,抬起腳,一個清晰可辨的腳印留在了原處。

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不是被火焰充分燃燒后的有機物殘骸,而像是在被瞬間高溫高壓作用后整體碳化了。換句話說,這片草皮變成了理應在漫長地質變遷作用下方能形成的類似於煤的成分。

從科學的角度思考,煤的形成首先要經歷微生物的分解腐化形成泥炭,之後在高溫高壓下成岩為褐煤,接着經歷變質作用的壓實和失水才會成煤。

能形成泥炭的主要是高等植物,禾本科的草確實是高等植物。但成煤反應最重要的控制因素,也就是改變原有組織結構的超高溫超高壓,在地表,尤其是校園內操場上,怎麼想都不會那麼容易達成。對於植物而言,單純的火燒之後除了逸散的二氧化碳和水以及其他氣體組分外,殘餘物只可能是類如草木灰等礦質元素殘骸,但現在腳下踩着的根本不是草木灰,更不是什麼礦物質體,而僅僅是黑乎乎的片層狀物質,更接近於書本上寫的石墨或者是超市賣的燒烤用碳。

因此,這漫天飛揚的絕不是什麼火燒后的植物殘體,而是別的成分。

可是就算搞清了這些又有何用呢?一切非科學所能解釋的,要麼是未探明的科學,要麼只可能是超能力。倘若真的使用了超能力,未經允許便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用如此危險的術式可是要被判刑的,這是校規乃至人類政府公約里明文規定的禁忌。

只能祈盼事實並非自己所想吧,而且,救人要緊,怎麼又自顧自的在這裡頭腦風暴呢。

維紗繼續朝那坨身影走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非同尋常的灼熱感,燒焦的煙熏味也越來越重,瀰漫的粉塵也越濃密。

又一陣風吹來,維紗趕忙用胳膊肘擋住面門,僅能通過眯着的眼縫朝小臂下方望去。

一縷縷的金色光芒隱約出現在前方,不對,不是單純的靜止態金光,而是流淌在紅色火焰外部的金色粒子流。而粒子流底層那團火焰的正中,安然無恙的站着一個長發飄逸的人。

維紗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向前邁的腳也停了下來。本能告訴自己那是個不可接近的存在,應該趕緊逃離,但救人的想法阻止了她向後退卻的腳步,最後只是站在那裡,目睹着眼前的實情實景。

一個念想閃過,“地獄魔剎犬”,那是昨晚還在和梅子討論的校園傳說。

“每當有壞人作孽的時候,學校里都會出現地獄魔剎犬來除暴安良。”

“沒有人真正見過它長什麼樣子,只知道那是一個與火焰共舞的影子。

“以流金為裳,以斑耀為衣。開地獄陀羅之門,法歹毒惡棍之徒。”

那般光景,那般描述,如出一轍的出現在眼前。

如果不是身處如此窘境,也許真應該感慨,眼前的光景是多麼夢幻而美麗。

火焰並沒點燃那人的身體,甚至身上的衣着、肌膚、毛髮都完全沒有燃燒。倒像是在那人的控制下,有節奏有規律地浮動在身體的周圍。涓涓的金色粒子流從髮絲間流淌而出,火焰和長發融為一體,像絲綢,像紗絹,隨着風勢飄動着,搖曳着。

今天是見了鬼了吧,剛下車的時候被賴羽莘嘲諷校園傳說都市傳說都是幼稚無聊的笑話,這會兒倒是真的給自己撞見了所謂的校園傳說真身。該說是幸運呢還是倒霉呢。

可是關於“地獄魔剎犬”的所有校園傳說故事中,這隻“犬”都是懲辦惡人的,假如真的和傳說中的情節一致,那麼這次的突發事件,它應該也只是以正義的夥伴而現身。

如果假設成立,除了魔剎犬外應該還有一個被它鎖定的獵物。這個獵物又在哪兒呢。

從頭捋一遍事件,那麼周遭的環境中,除了漫天煙塵,最明顯的變化應該就是草皮的煤炭化了。這一變化的發生是在本次爆炸事件(暫定),也就是自己被推開跌倒至草皮上之後才發生的,因為除了自己躺着的那一小塊區域,其餘受波及範圍內都發生了煤炭化。

而魔剎犬之所以推開自己,肯定是在這之前已經發現了它的獵物。所以事件的順序應該是犯人鎖定了它的目標,魔剎犬發現犯人的行蹤便展開行動,自己被推開,爆炸發生,草皮煤炭化。

然而這裡存在一個疑點,即爆炸和草皮煤炭化的關係,是爆炸導致的煤炭化,還是其他的原因導致了煤炭化。

單純的爆炸肯定無法提供成煤反應苛刻的反應條件,所以基本可以排除煤炭化是爆炸所導致。另一個可以佐證的線索即現場空氣的味道。如果是爆炸物點燃了草皮,空氣中應該有明顯的燒糊味,但當實際吸入現場氣體后,雖然也有刺激性的感覺,但並非嗆人的焦糊味,而是一種刺鼻的臭味,像是氨水或類似的化學試劑的味道。

能造成如此重大的爆炸事故,而且是有機試劑,配合著方才機動翼的演出,現場唯一合理且能正大光明擺在檯面上的來源只可能是機動翼社員噴氣背包里的燃料。在校史研的時候記得曾經看過MK-ⅡC型機動翼的裝配清單,用作推進劑的是改性后的無色膏狀固態肼類化合物。

聯繫起事件發生前突然竄出雲層太陽光的直射暫歇性致盲了抬頭觀看演出的現場諸位觀眾,對犯人來說這真可謂絕佳的犯罪時機。而能把現場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的只有三種可能,一個是並沒有注視着天空的觀眾,一個是在做俯衝準備實施犯罪的機動翼社員,另一個就是從外場介入的未被致盲的非觀眾人員。

所以,結論已經顯而易見了。現場觀眾哪怕沒注視天空,如果要觀察到機動翼表演的異常,那個瞬間一定要望向天空,而太陽的光線不允許觀察天空的動作存在。因此,魔剎犬就是那個外場的非觀眾人員,它從其他角度的觀察發現了機動翼社員異常的舉止並採取了措施,和那人糾纏間發生了爆炸,以及最終的草皮煤炭化。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機動翼社員的作案動機是什麼呢?不惜冒如此大的風險,圖個什麼呢?

慢着,如果真的和自己推理的一樣,那麼除了眼前的這個魔剎犬,機動翼社員去了哪裡?

儘管剛剛的一切推理都只是維紗腦海中不到兩秒內劃過的思緒火花,可是聯想到空氣中瀰漫的有可能是劇毒的肼類化合物,噁心的反胃感瞬時從腹部向咽喉傳遞而來。

維紗趕緊捂住了嘴巴。

 

“各位觀眾,香和高中新聞部。這裡是操場北部發生爆炸的現場。隨着濃煙的消散,醫護人員和紀檢部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已經對現場進行了封鎖。”

熟悉的報道聲迴響在新聞部的直播間,志文寂到達了現場。

“我們可以看到警戒線從主舞台的最西側,拉到了最北邊武術社的帳篷,並往南拐到位於操場差不多三分之一位置處,可見受波及範圍之廣。”

隨着鏡頭的拉近,畫面中顯示出了正向操場東北方奔跑而去的醫務工作者的身影。

和警戒線前的安保人員溝通好后,志文寂翻過警戒線進入到了爆炸現場。

“可以明顯觀察到,爆炸現場的草皮顏色發生了明顯變化,大家跟隨鏡頭可以看到,草皮呈現出燒焦的黑色,碾碎后…”

志文寂愣了,當她俯身去觸碰草皮時,本以為會一碰即碎,然而得到的——

“這不像是燒焦了,這分明是煤炭化了!現場受波及的草皮全部煤炭化了!”

難以抑制的興奮感湧現在志文寂的臉上,還好鏡頭沒給到她的正臉,要不然捂着臉咧開嘴的愉悅顏藝就會傳遞到此時觀看直播的每一個觀眾眼中。

攝影師示意她繼續,志文寂深吸一口氣拿起話筒,但反胃的感覺隨着氣體的吸入席捲而來。

“咳咳,現場的空氣中瀰漫著,某種刺鼻的味道,和廁所里那種臭味…叫什麼來着,氨水!對,和氨水類似的臭味。”

志文寂掩面咳嗽了幾下。

“在這裡提醒各位圍觀的同學們,戴好口罩,保護好自己。也希望被波及的同學不要出什麼意外。”

確實是個大新聞,我也要認真起來了。

志文寂如此想着。

 

直播間的人數逐漸增加起來,SIAOS論壇中有關本次事故的討論帖持續不斷的更新着發布着。各種猜測各種吐槽各種現場照,真真假假,鋪天蓋地。

陰謀論,威脅論,真相帝,鍵盤俠,各路神仙在論壇里粉墨登場,唇槍舌劍,針尖對麥芒。

整個百團的氛圍也隨着這場爆炸從歡快愉悅變得低落消沉,人心惶惶,生怕哪裡再次出現爆炸。

原本快排到乒乓球社擂台賽的長島梅子第一時間向維紗發去了詢問安危的消息,但一直顯示未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維紗一定沒事的!她只是沒看到消息,對吧。”

梅子有些慌了手腳,背後滲出一層冷汗。發消息不行趕緊打電話吧,然而。

“您撥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她剛剛從這裡走開,怎麼可能不在服務區!”

“有請下一位同學…同學?!”

現在可顧不上打什麼乒乓球了,維紗,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梅子推開身後的人群朝操場東北角跑去。

“麻煩讓一讓,對不起讓一讓!”

攤位間狹窄的通道里,有自北朝南邊順着路跑的,有橫穿帳篷從東往西溜的;有朝東北角去湊熱鬧的,有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有繼續進行着攤位活動的,有拿着手機拍照的;有相擁在一起哭泣的,有攙扶着嚇倒在地的;有打電話給朋友報平安的,有接電話收到報平安消息的;有拿着大喇叭喊話維持秩序的,有戴着袖標疏散人群的。

有各種各樣的人,有各式各樣的行動,但是,沒有林維紗的身影,沒有林維紗的消息,沒有林維紗的半點蹤劑,沒有林維紗的半絲線索。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差錯啊,為什麼,給點消息啊,你究竟在哪裡,你千萬別出什麼意外啊。

林維紗!

衝出帳篷區,操場東北角的滾滾煙塵毫不留情地出現在梅子眼中。

啪嗒。

一顆淚珠滴落下來。

“不可能,絕對不是那樣的!”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維紗一定沒事的,她一定不在那個地方!

徑直朝着黑煙跑去,徑直朝着黑煙外圍的人牆跑去。

“對不起讓一讓,麻煩讓一讓,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勞駕了…”

小個子的優勢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發揮的,寧可不用這種優勢,寧可不去鑽到人牆的最前邊。

“對不起同學,不要向前再擠了。”

人牆盡頭,戴着袖標維持秩序的紀檢部同學攔住了去路。煙塵下的身影,猶如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阻斷於眼前。

“我的同學可能在那邊!”

“現在不是誰的同學在哪裡的時候,我們不可能讓更多的同學捲入事故中。”

“我可以幫着你們救援!”

“小姑娘,你是班級的班長嗎?你是社團的社長嗎?你是部門的部長嗎?你是哪個組織的領導人嗎?”

“我只是我自己,我希望來幫你們。”

“這種情況,不允許普通群眾去救援!要上的是幹部,是領導,是帶頭人。”

“我…”

“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是這裡由我們負責,不管幾個人,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只要是在這個操場上的人,一定給你救出來。”

“可是…”

“我們受過訓練,知道怎麼處置,也知道怎麼自保,我們希望能拋開所有顧慮全身心投入到救援中,你來了只會增加我們的負擔。也請你為我們想想吧。”

也是,自己只是個普通人,自己不是什麼幹部,不是什麼領導,不是什麼帶頭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和在場的絕大多數一樣。

對方說的也沒有錯,這種混亂度持續增加的情況,能維持好秩序實現熵減的,只有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和那些義無反顧信念堅定的帶頭人,他們才是值得託付的對象,他們才能把控局面,他們才是突破困境的關鍵。

“隊長,情況就是這些,不排除你剛剛說的可能性。”

幾位戴着紀檢部袖標的學生分開人群走來,被稱為隊長的那位袖標上用醒目的紅色加粗了三條橫線,代表了他不同於普通部員的地位。

“機動翼社的負責人呢?”

“已經在學生辦公室了,依蘭部長正在詢問他情況。”

“隊長,論壇上有人公布了事件發生時的監控畫面。”

“讓我看看。”

梅子和現場的其他同學也趕緊打開SIAOS的論壇,被加精置頂的最新帖子,標題如下:

 

現場完整監控,機動翼表演者自殺式空襲,大爆炸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