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同學們,從下周開始就是考試周,希望同學們能夠認真對待。如果成績不及格的話,是要進入特殊的補習班學習的。那就意味着,你的寒假會減少一半的時間。如果下個學期回來補考仍然沒有通過的話,是會有留級的危險的。”
“有幾位需要重點注意的同學,老師之前已經單獨找過談話了,如果不重視這次的考試,仍像之前那樣無所事事的話,到時候很難避免掛科。”
一眨眼就是半學期,林朝英托着下巴,怎麼看都像是在發獃。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樣子,但實際上,他正是老師口中所說的無所事事的傢伙。
因為考試將至,從上個星期開始,陳舒曦就減少了和自己的接觸,專心於複習。
“可是我會很寂寞的呀。”
“請暫時忍耐一下,而且要是到時候你沒能通過,只能去補習班的話,豈不是更加遺憾嗎?”
就像是情侶考上了不同的大學,如果連寒假這樣難得的、可以大幅增加親密度的時間都要浪費,那還不如犧牲眼下,多做一些謀划。
林朝英也同意了這樣的想法,但是,只靠他一個人的話,果然還是相當困難。
“哈~”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無窮的困意襲來。就連早上的課都是踩點到的,林朝英的成績排在班級末尾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儘管內心想要努力,但人的意志卻會因為身體的各種狀況而改變。這樣看來的話,肉體豈不是靈魂的累贅?如果肉體不需要睡眠、吃飯,那省下來的時間豈不是可以做非常非常多的事情?追求更高的精神需求也可以,漫無目的地思考人生哲學也沒問題,唯獨不會被肉體需求成為精神需求而打敗。這樣看的話,說是肉身玷污了靈魂似乎也不算錯。
更極端一點的,乾脆捨去肉身,只剩下靈魂。由理念組成的國度,僅需要也只想要思考這一件事。
“林朝英同學,請認真一些。我想你的父親應該也不希望看到你出現在補習名單上。”
“啊,您說的是!”
匆忙擺正了身體,林朝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的威嚴模樣,不禁下定了這次一定要考出好成績的決心。
“還是感覺好難啊!”
下周考試,這周是專門的複習周。儘管老師講的都是不知道聽過多少遍的習題,但,聽不進去就是聽不進去啊!
“我都講了多少遍了,林朝英同學,你為什麼還是不會?你真的有在聽嗎?”
“我聽得可認真了,老師,你要相信我啊!”
似乎還準備了可以證明自己有在認真聽講的筆記,但是讓林朝英大感失望的是,除了班主任,根本沒有哪個任課老師會過問他的學習情況或者是學習成績。
難道說,老師們已經放棄我了嗎?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林朝英便不禁感到悲傷。即便去問問題也會遭到嘲諷吧?
在腦內上演着傷人的小劇場,受到自閉打擊的林朝英又混過了一天。
放學后。
因為同陳舒曦做過約定,所以下課鈴響起,不顧老師說的“這個作業還有誰沒交,放課後留一下”的話,林朝英直接離開了教室。
看上去似乎是矛盾的言行,但實際上如果是之前的話,陳舒曦都會留在教室寫會作業,之後再過來找被老師留下的林朝英,一起去逛街或者是回家。
而現在,沒有了陳舒曦的束縛,不上鎖的鳥籠自然是關不住林朝英的。直接推開門就向校門口走去,看到了蹦蹦跳跳回宿舍樓的蘇穎。
在離開自己之後,有過上正常的生活嗎?是否,也會有偶爾想起自己的時候?
內心波瀾起伏。但是,表情淡漠地走過,無視。
“喲,楊叔。”
“二少爺,老爺已經在家中了。”
“我爸?他來幹什麼?我最近也沒犯啥事啊!”
“是關於今年年底的安排。”
“這樣啊。”
今年確實和前幾年不同。之前林朝英上初中,衣食住行都在本家,過年自然也是和族裡的人一起過,不僅吵吵鬧鬧的,還有很多繁瑣的儀式。林朝英雖然討厭,但也沒有辦法。
而現在,他成為了高中生,在外面有自己的居所,即便過年的時候不回本家也沒什麼問題。
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但現在得知老爹來了的消息,估計是來告訴他過年的時候要回去一趟吧。畢竟不管怎麼銳意進取,林父還是要聽林爺的。爺爺想看看孫子,真的是一點毛病也沒有。儘管印象中是非常威嚴、古板的老人,林朝英不太喜歡,但自己的父親非常聽爺爺的話,而自己又無法違逆父親。
算了算了,和去年一樣也沒什麼不好。
上車,回家。
推開門向里看去,大廳中,林父保持着同上次來時一樣,一絲不苟的身姿坐在沙發上。
“快要期末考試了吧?”
“嗯,下周就是。”
“複習的怎麼樣了?”
“勉勉強強吧。”
“看來是完全沒用功啊你這傢伙。”
知子莫如父,對於林朝英這樣愛慕虛弱的傢伙來說,哪怕只是三分把握也會說的十足自信,而現在這樣謙虛的說法,則是他內心完全沒底的證明。
“額嘿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被看出來啦!”
父親對正處於叛逆期的高中男生來說,是有着特殊意義的。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彰顯自己已經獨立,成長為了優秀的成年人。因此絕對不要被看扁。
抱着這樣的想法,林朝英終究是沒做出吐舌惡意賣萌的動作。
“今年的新年,和我們一起過吧。”
“誒,一起過是、什麼意思?”
“就只有我們自己家的人,當然,你也可以叫上陳舒曦。真是沒想到啊,你居然會比你哥哥先找到女朋友。”
“唔......”
家庭旅行嗎?對於林父知道自己有在和陳舒曦交往的事情,林朝英絲毫不感到驚訝。
“對了,媽媽呢?她也回來嗎?”
“她不回來,似乎是在什麼沙漠裡面探險,還挺開心的,叫我們不要打擾她。”
“啊這......”
這幾乎可以說是放置play了吧!現在才突然提到的媽媽,實際上是一位熱衷於極限運動的冒險家,林朝英身上激進、勇於創新(指不怕死所以就無下限作死)的精神,說不定正是遺傳自這裡。
不過既然母親回不來的話,那麼到時候家庭聚會的參加人員就是自己、哥哥林景赫、林父,以及…陳舒曦嗎?
陳舒曦當初同自己做過的約定又浮現在腦海。和自己的哥哥見面......
因為在確立關係之後,彼此度過的美妙時光讓林朝英幾乎要忘記這件事了,現在頓時想起,不禁有些脊背發寒。
等等啊喂,我在害怕什麼呀?這樣畏縮的話,豈不是在對方之前,先一步懷疑了這段關係嗎?認為那並非是愛而是別的什麼,難道不是對自己這段時間的心情的背叛嗎?
牽手的時候會心跳加速,不可避免地出手汗,品嘗對方的便當時會產生“這就是普通的幸福啊”的感嘆。午休時,放課後,每天都在期待着陳舒曦的到來,正是她為自己本就五彩斑斕的世界增添了一分色彩。
否認這些的話,簡直就像是聖職者違棄了自己的信仰惡墮了一般。那種事情,即便對象是自己,也無法原諒。因此。
林朝英堅定眼神,話語里沒有絲毫動搖:“陳舒曦同學她寒假已經有安排了,恐怕不能和我們一起來了,要不還是......”
反轉過後,懦弱無比的話語,從林朝英口中說出。幾乎噁心到要嘔吐,但還是扮作真心沒辦法的樣子。
即便知道這樣不對,即便努力地讓自己相信叛變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擔心。
如果……的話……
類似的句式在腦中不斷迴旋,讓林朝英不可遏制地將一切向最糟糕面想象。
感受過甜美后,苦澀的東西就越發難以入口。
作為林景赫的弟弟,林朝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哥哥具有的魅力,如果自己是女孩的話,肯定也會無可自拔地深陷其中。
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懼,一想象到陳舒曦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的場景,林朝英就感到胸中被什麼沉悶的東西擠滿,難受到無法呼吸,隨之而來的是,豐收般的喜悅。
林朝英的牛子拱了起來。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情啊,我又不是金黃!
“是這樣嗎?這和她告訴我的不太一樣啊。”
危!
林朝英的頭上出現了大大的感嘆號。他萬萬沒想到,日理萬機的父親居然會有親自聯繫陳舒曦的空閑。繞過了他這個中間人,直接取得了肯定的答覆。
這樣的話,豈不是已經成為定局了嗎?
內心自顧自地陷入陰暗的一面,思緒野蠻地朝混亂、消極的一面生長。彷彿已經發生了什麼一般的,林朝英放棄了思考,不做掙扎,任由身體自由下落,等待着,轟然撞擊地面,腦漿四濺的那一刻。
分明地感受着將喜愛的事物拱手讓人的痛苦。林朝英沒有察覺到自己精神上出現的問題。也許簡單地罵一句“腦殼有點毛病”就可以概括。
“怎麼了?如果實在不願意的話......”
“誒?可以的嗎?”
靠自己無法離開的泥潭,僅僅是林父的一句話就重新喚起希望,林朝英將心靈依靠在了別的地方。
“你也可以不用來。我和景赫還有陳舒曦那丫頭一起去就可以了。”
“啊?!”
轟然傾覆下的巨物將林朝英掩埋。幾乎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向父親道別,只記得最後還是做出了“要一起去”的答覆。
比不過的呀,這要怎麼比啊?
如果不是陳舒曦對林朝英有足夠的了解,恐怕林朝英很難從這次的消沉中回復過來吧。
“你現在的樣子可是相當難看喲,真是的!”
我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了。
陳舒曦為自己受到珍視感到快樂,卻又氣惱於林朝英的畏縮懦弱。為何會這樣不相信自己?
“你到現在仍然覺得,我會離你而去嗎?”
“明明你前不久才說過,即便你離去我也不能難過的。”
這樣的話即便是林朝英也不會說,更何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希望陳舒曦真的離開。
“需要我,輔導你功課嗎?”手指點在了林朝英的臉頰上。
“我記得咱倆成績差不多來着。”
儘管觸感很不錯,但林朝英還是別開了臉龐。明明上次彼此的成績只差了一分,陳舒曦就想來輔導自己的功課,未免太自信了吧?林朝英的大男子主義不允許自己在心愛的女孩面前承認自己不行。
“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是嗎,”看穿了林朝英的逞強,陳舒曦也不點破,“那就全都交給你了!我只要新年的時候能看到你就可以了。”
“啊,是。”
將親手製作的便當放下,陳舒曦踩着細碎的步伐離開了,背影優雅但卻能感受到怨氣。
隱約間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但林朝英依然可以沒心沒肺地打開遊戲機,和別的女孩子高高興興地調情。
“不不不,現在不是該做這些事的時候啊!”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林朝英醒悟到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大哥應該還不知道這事吧,先給他打一針預防針。”
林朝英並不擔心林景赫真的會和陳舒曦在一起,畢竟以林景赫的性情,天底下幾乎沒有能讓他動情的女孩。
只是怕,即便明曉林景赫不會和自己在一起,那樣的陳舒曦也不願再回到林朝英的身邊。
只是怕,在發覺戀情無果而繼續使用自己這個殘次品的時候,會捨不得拒絕。
無論何種,林朝英都決不允許。
“喂?是大哥嗎?”
“啊,二弟?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老爹和你說了嗎,新年的事情。”
“新年?還沒呢。我這邊剛結束會議,怎麼了,有什麼特殊的安排嗎?說起來,今年你自己一個人住了,是會有些不一樣呢。”
“嗯,老爹說是今年一起過。”
“不是一直都這樣的嗎,難道說老媽要回來了?”
“不,老媽還在外面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林朝英苦笑了一下,對於自己的冒險家老媽,全家人都很沒轍,“是說就只有我們一起過,我,你,老爹,還有......我的女友陳舒曦。”
“那敢情好啊。我會騰出時間來的,畢竟你的女朋友,我可一定要好好把把關才行啊。”
沒有對陳舒曦這個名字產生多餘的反應,林景赫的應對就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名字一般,單純地在打趣好不容易交到女朋友的弟弟。
這算什麼啊!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了,等會還要趕路呢。”
“......”
林景赫沒有任何值得責備的地方,思念隨時間散去,是過於正常、無可指摘的事情。更何況,過去的林景赫對陳舒曦有無情愫,是否當成要好的朋友看待,都是需要探討的問題。
儘管這樣想對事態毫無幫助,但不知為何,林朝英反倒鬆了一口氣,獲得了能夠應對面前數學題的集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