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学习苦旅,林朝英挨到了放学。正打算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

“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归宅部的说。而且一下就当上了社长,总觉得很没现实感啊。”

先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表示自己以后可能都会晚点回去,接着正要给金黄发邮件的时候。

“嗨,林朝英同学,你还在真的是太好了,来的路上还心想着你要是回去了该怎么办呢。”

“我正想着去找你呢,你就主动过来了。还有古雨同学也一起来了?”

“你好。”

“找我?啊,我们想的大概是一件事情吧。”

“社团活动!”

“期中考试!”

“嗯?”

“哈?”

金黄同林朝英面面相觑,

“期中考试?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事情啊!”

林朝英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不不,就算你说从来没听说过也......好吧,也许过去你的学校没有这种考试,可是你们班主任肯定提到过的吧,下个星期要考试这类的。没有吗?”

“没有吧......”

“有的有的。”

“额,”见金黄如此坚持,林朝英不由得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啊,有了!”

“你看吧,我就说......”

“肚子饿了,回去吃饭吧!”

“不许装傻!”

“啊噗!”

同金黄一起的古雨,似乎是作为打手的身份来的。

“啊啊啊,好痛,我是记得好像是有在睡梦中听到‘考试’之类的单词啦,可是那和我没关系吧,不,就算和我有关系和你也没关系吧,明明不久前才刚那样狠狠地击溃了我,现在又来狼心狗肺,我最讨厌假惺惺的人了!”

“不要乱用成语啊!不过你说得对,确实,我没有那个资格。”

“嗯?”

林朝英有些震惊,他已经极力装傻并用上了很嗲的语气,即便如此金黄也没有生气。甚至还制止了想对他的身体进行残暴打击的古雨。

“总之,我们先换个地方说话吧。”

“我是没问题啦,不过要去哪里?现在比赛结束了的话,学校已经不会再专门给我们空闲的教室了吧?”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找好地方了。啊,顺便还要叫上几个相关人员。”

“喔,行吧。”见金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林朝英也不再多话,只是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

“诶,就是这里吗?”

跟着金黄东转西转,林朝英到了校园里一个极偏僻、平时几乎不曾经过的地方。推开虚掩着的门,虽然没有大量灰尘跑出,但还是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

“那么林朝英同学,一起来打扫吧!”

“啊,好。”

虽然有些搞不明白状况,但林朝英还是接过金黄不知从哪里拿出的扫把,就要开始打扫。

“啊咧,这个是要这样握的吗?”

由于家里有专门聘请的女仆打扫卫生,而且扫地机器人的数量也不少,因此林朝英几乎没有拿过这种东西。他一会横着握,一会竖起拿,甚至放在了胯下做出了小飞机的动作。

“你在玩什么呀!”

“啊!我倒!”

受到惊吓而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身体呈π形的林朝英并没有生气。尽管脑袋上像漫画里的倒霉主人公一样起了个大包,但他还是率先对声音的主人做出了回应。

“啊,你们也来了!”

林朝英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通过之前的线索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这个他和金黄正在打扫的房间就是今后他们“体操同好社”的主要活动地点了。

“超寒酸的不是嘛!喂,话说你不是学生会长吗,不能换个好点的教室给我们?”

沈佳梦理所当然的想要抱怨。

“这我也没办法呀,毕竟我们只是刚好满足了可以成立的最低人数要求,而且别看是这样寒酸的教室,当时申请的时候可是面临着‘魔术棒球社’‘什么也不干社’的联手狙击啊,倒不如说,能够在担任社长的林朝英同学不在的情况下申请下来,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唔,好吧。”

“那么,一起来打扫吧!”

“喔!”

“好耶!”

在金黄的号召下,沈佳梦和苏颖也加入了打扫。该说不愧是女孩子嘛,在她们加入之后,房间很快就变得干净了起来。

“呼,还真累啊!”

“唔姆,不过,真干净啊。”

诚如所言,林朝英看向房间各处,刚拖过的地面闪闪发亮,令人都不忍心踩上去,擦过的玻璃干净透明,既可以看见其本身的规则纹路,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倒映在上面的人影,甚至给人一种连镜中人的汗珠都在布灵布灵的错觉。

“是啊是啊,即便帮家里干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呢。是说,作为女孩子肯定会被家里要求更多的吧,家务方面的,真辛苦呐!”

“......”

“喂,为什么都沉默了呀,我难道说了什么很糟糕的话吗?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女孩子的私房话来糊弄我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总觉得很不舒服。”

沈佳梦用“对吧?”的眼神向苏颖确认。

“是啊,本来打扫完一本满足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

“唔,即便是我,被这样说还是会很伤心的呀。”

“不要难过,这并不是林朝英同学你的问题,实际上,就算是我这么说也会得到差不多的反馈呢。”

“呜呜,原来是这样呀,太好了。”来自过去对手的安慰,林朝英很快接受并振作了起来,现在的他,对于金黄已经没有了任何怨言,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你为什么要加入我的同好社呢,不说别的,我记得你之前是很讨厌做广播体操的吧,也正是因此才同我进行对决的。”

“不、并不是那样的。林朝英同学,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并不反对适当的运动,在学生之中像我这样的也占了不少的数量,这次新的领操就是从他们当中选出的。只不过反映希望能在这段时间休息,补充睡眠的同学更多,而且即便是前者,态度也算不上强硬,最多只是不反对。可是现在,如果这次期中考试我们成绩退步了的话,那么之后的课间,将被用来做针对各班薄弱科目的小测验。”

“啊这。”

林朝英有些傻眼,在勉强理清了金黄话语里的意思后,他便沉默了。

雾岛学院尽管一直以来都以办学理念开放先进而闻名,但她的高升学率也并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过去历届师生努力的成果。

老师们秉持着对学校的爱,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兢兢业业地教授,即便其中一部分有过激的理念,那也是基于为学生好的出发点,无可厚非。

至于学生们的想法,无论是哪种,林朝英都不觉得自己有评判的资格。作为没有升学压力,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快要成人的今天,甚至可以预见到在很遥远的未来,都不会有这方面烦恼的他,不曾考虑过要和他人竞争的他,该站在什么立场去评判呢?

不不不,光是说评判就已经不对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一直是为林朝英所厌恶的。

林朝英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有很多身为配角的特质,包括自己“林老二”的绰号,都像是普通的都市小说中前期出场的男配角一样。是那种“一开始很嚣张被主角教训后改邪归正最后用生命派上大用场”的感觉。很悲剧很俗套不是吗?

因此林朝英决心要改变,从点点滴滴做起,努力打造出主角范。主角范是什么样的呢?尽管天生贵气,但绝不会欺凌弱小,也不会瞧不起出身低微的人。

因此林朝英始终告诫自己,自己并不比任何人高贵,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优势。他对待那些遭遇不幸而变得落魄的人,丝毫不吝啬同情,对于自视甚高不把穷人放在眼里、蔑视其人格、认为拥有权钱者便是人上人的家伙,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在一开始的时候,林朝英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对于家境一般的朋友他会尽可能给予帮助,关切询问对方“玩那样的游戏不会很无聊吗?”“啊,我看你每天都吃这个,不会吃腻吗?”“走路过来挺冷的吧,为什么不让你爸爸开车送你呢?”理所当然的,在一开始苦笑着礼貌回应之后,对方的态度便变得冷漠了,直接提出要绝交的也有几个。

“林少,我们知道你人好,但果然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看着友人离去的背影,林朝英这才意识到,有些想法、心理难以避免甚至难以自察,自己一直以来所秉持的理念,只不过是可笑的自我满足罢了。说到底,这些行为都不过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主角罢了。是私欲,是让他人感到不适、让自己感到羞耻的东西。

于是在那之后,林朝英便放弃了这些想法,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做起了等人上门寻求帮助的慈善。并且饶有兴趣地观察接受自己援助的人的反应。

就他所见,被给予同情者,或性格大变,善良懦弱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贪婪、怠惰,或当面感激涕零背后肆意嘲笑其天真愚蠢,或慕林朝英之名而来行诈骗之术,声泪俱下诉说惨境,得钱之后远走高飞再也不见。

对于这些家伙,林朝英也并非没有能力制裁,林氏家大业大,林父手眼通天,要查清背景,追踪路线,缉拿归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林朝英不打算追究,但林父寻思着,就算是花钱买教训,这也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在困惑中,林朝英发现前来向自己寻求帮助的人越来越少了。偶尔在新闻报纸上才能看到,自己过去接济过的人的照片了。

在那之后,林朝英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在其它名门望族的公子千金听从父辈要求,走出家门同彼此结成圈子,甚至进一步讨论今后将要开展的合作项目的时候,他只是窝在自己家里玩galgame而已。

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林父也没空去管林朝英的事情。尽管也有不少想要和林朝英交好的家伙,但一方面林朝英自身所带有的偏见,对待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并不十分友好,另一方面,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林朝英之前的事迹,虽然算不上瞧不起,但还是会有“这个人好怪啊,跟他一起玩会不会被传染”这样的想法。久而久之的,林朝英便被圈子孤立了。

随着年岁渐长,尽管已经知道了,他们只是娱乐的方式比一般人更高档一些,拥有更好的出身和享有更多的资源,但这些并没有对他们的人格产生很大的影响,和一般人一样,他们当中也有善良天真的家伙,也有善使诡计心底阴暗的人。尽管知道,林朝英还是会不经意间戴上有色眼镜。

“......英同学!林朝英同学!”

“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看你突然不说话了有点奇怪,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什么的,不用在意我,”顿了一下,林朝英看向金黄,以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所以,我们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同学们,以换取先前不受待见的广播体操吗?”

“不、不能那么做,”无视了林朝英最后略带嘲讽的话语,金黄一脸严肃:“不管是雾岛女士还是校方的其它领导,没有人希望同学们知道这个赌......约定,雾岛女士真切地希望并相信着,同学们是能够身心健康的同时成绩进步的。”

“我明白了,可是这样的话,告诉我们没问题吗?不如说,告诉我们有什么用吗,我们似乎并不能做什么啊。”

“有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开展学习会。”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