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说什么会认真比赛,但实际上我给你的书你根本没看吧,这几天,比赛的事情也完全没想过吧,还说什么会给对手放水的话,少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天才吗,给我认清现实啊!”

林朝英的愤怒不可遏制地爆发了。本来。

但他很清楚,自己如果说了那样的话,必然会招致女孩们的指责,搞不好还会弄哭苏颖,对于女孩子的哭他向来是最没辙的。因此他选择了十分窝囊的做法。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林朝英选择了妥协,什么都不做!

“姑且之前的文字已经删除掉了,哎,正式比赛的时候还是我来吧。”在林朝英进行心理活动的时候,苏颖开始了讲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他们住在一座山下。”

“呵,真是十分老套的开头呢。”林朝英对这和苏颖个性不相符的老套开头感到无趣。

“有一天,老奶奶在河边洗衣服,这时,有什么东西从河流上方漂了下来。老奶奶将那个东西用抄网捞了上来,丢在地上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只乌龟。那只漆黑如墨的乌龟转了个身,四脚朝天,不断舞动四肢,看上去十分高兴。老奶奶正感到讶异,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说‘谢谢您’。

‘你是谁啊?’老奶奶疑惑地问道。

‘我就是刚刚被你救起来险些淹死的乌龟啊,为了报答你,我要送你去海里痛快痛快。’”

“喂喂,你这是桃太郎还是浦岛太郎啊,整个串了呀,改编不是乱编,你再这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朝英姑且没有吐槽乌龟也会淹死在水里的设定,毕竟在他的院子里也养着两只靠肺呼吸的陆龟。

“‘噫!’

老奶奶这时才发觉,那只被他救上来的乌龟有着十分拟人化的脸,而刚才她所听到的声音就是从乌龟那动着的嘴巴里发出来的。老奶奶发现了这个事实后,一声疾呼,便死去了。”

“......”

实在过于狗血,林朝英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时,从集市赶集回来的老爷爷已经回到了家中,他见老奶奶不在家便到河边寻找,正巧看到了老奶奶身亡而乌龟在一旁做出十分拟人化的笑脸的一幕。怒不可遏!血液从身体各处逆流而出,老爷爷一把摘下了自己戴在右眼的眼罩。

顿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老爷爷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曲,就像是在搭建一座人桥,而自他摘下眼罩的那只眼中射出的巨大光柱,带着一股能直达苍天穹顶的气势,扶摇直上,在肉眼不可见的彼端同一个绚丽的魔法阵相连接,伴随着‘我的王之力啊!’的怒吼,整个世界以那道光柱为起点,被染成了凄惨的灰黑。无数沉睡在深渊低端的魔头、被封印于无尽牢狱的恶鬼被惊醒,他们齐声高呼:‘恭迎魔主归位!’这时老爷爷看着地上四脚朝天的乌龟,邪魅一笑。”

“请不要再说了,拜托你。字数已经够了,时间也所剩无几。”

林朝英在苏颖简直像是为自己解说而摘下眼罩的时候就想阻止她了,但他也很清楚,如果故事在那个地方断掉的话是毫无胜算的。而且虽然出乎林朝英的意料,但苏颖对于同自己完全相反的体系也能表现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果然是个假圣教徒。

苏颖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之后便由林朝英向佳子传达结束的指示。大屏幕上显示已经过去了五加二分钟,林朝英这边已经使用了一部分的缓冲时间。

“那个!”

“嗯,怎么了,林老二?”

“开始使用缓冲时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醒呢?”

“唔,”佳子一脸严肃。

正当林朝英以为她佳子会说出“避免影响选手发挥”之类正经的话的时候。

“因为忘记了。”

调皮地吐舌。

“希望下次能好好记住啊!”

“好的,我会的。那么,轮到古雨方继续接下来的剧情。3、2、1开始!”

佳子话音刚落,大屏幕的右上方便出现了和之前一样的两个数字,并开始计时。

“仰卧在地的乌龟见如此异象,心生惶恐,紧紧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但是左等右等却仍未感到痛苦。河畔微风拍打在面,轻柔的触感打破了乌龟自己瞬间死亡现已灵魂出窍的猜测。睁开眼,却见老爷爷不复笑意,而是满脸悲伤地开始追忆。

‘我和她,相识在那个樱花盛开的季节。我作为新生在门口徘徊,她是围棋足球社的前辈,面临着人数不足将要废社的危机。她带着温柔到不像面对初见者的笑容向我搭话了。我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加入了社团。之后,为了避免废社,我们一起制作海报,张贴横幅,和学生会交涉,终于在期限之前聚集了一群可靠的伙伴避免了危机。紧接着的运动会,我们的关系迅速进展,在烟火大会上,我们向彼此倾吐了心意,终于成为了恋人。’”

古雨动情地诉说着。然而,在林朝英看去时,却看到了她那同声音完全不符合的冷淡表情。打字速度飞快,肩膀上下颤动着,仅此而已。只听声音,根本不能想象那段话是这家伙说出来的。

而林朝英也一时间对这突变的画风无法适应,他转头看向苏颖想看看她接下来可能会做出的应对。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苏颖展现出十分明显的动摇。

“笨蛋啊,这种时候就算毫无准备也不能显现出来啊!这不是给对手可乘之机嘛!”

林朝英心中暗叫不妙,而正对面的古雨在察觉到苏颖的慌乱后则是露骨地笑了。

接下来,古雨便为在座的众人讲述了一段可以说是套路模板的爱情故事,学习会、运动会、学园祭、试胆大会、海边泳装回等等,美好的校园生活之后是平凡的人生。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在杜王町工作,二十多岁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将近三十的时候有了孩子,一直工作到五十岁退休,和同样年迈的妻子来到这座山下过着隐居的生活。

“‘那你这份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强大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乌龟十分在意地询问道。”

古雨的叙述以此做结。

“这不是完全打回来了吗!”

林朝英为古雨的应对感到傻眼。苏颖原定的策略是让古雨去为老爷爷强大的秘密做出解释,那样的话故事必然会进入玄幻的走向。在她看来古雨不像是那种会阅读这类小说的人,因此这是根据敌手的类型而特制的作战。

可是没想到的是,古雨没有正面做出应对,而是选择插叙的叙述形式,以老爷爷的回忆作为支线,展开了一段颇具其少女风格的情节,现在,更甚至把这个难题丢回给了苏颖。

“不容小觑啊,这家伙。”尽管一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实际面对才明白,古雨并不是一般的强大,更重要的是,对方在同他们比赛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在各方面的应对上也表现得十分成熟。

那么,苏颖要如何接下这个抛回来的球呢?

“接下来是苏颖方继续完成剧情,3、2、1开始!”

“受到询问的老爷爷并没有继续追忆,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想知道呢?’

乌龟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当然的吧,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谁不想变得强大,站在生物序列的顶端,永远不必担心被捕食。可那毕竟是极少数的,只要不是第一就会有危险,在下层的生物,其生的意义便是作为上位者的食物死去。’

乌龟的哀痛、对世界的不满都通过它的叙述传达给了老爷爷。于是他做了收乌龟为徒,带着它游历四方的决定。老爷爷为老奶奶立了碑,并为她守墓三年。虽说悲伤,但他早已知晓,人的命数从出生时便由天决定了。他也不怨恨乌龟。离开大山,他们先来到的是......”

苏颖迅速地完成了应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成长,林朝英意识到苏颖也有不弱的才能。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是不可能战胜做足准备的金黄的。

“好了,让我来看看吧,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朝英双手交叉拄住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颖。

“快给我打字啊,愣着干什么?!黄牌警告第二次!”

林朝英再次吃了佳子的一个直拳。

面对古雨极富套路性的爱情故事,苏颖同样用玄幻爽文的套路回顶了过去。

尽管是套路,但能够历久弥新、长久以来占有市场自然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打怪升级拉仇恨,装逼打脸开后宫,乌龟因为有着老爷爷这个金手指,即便碰到后台硬背景深的世家子弟也能丝毫不虚反怼回去。因为字数的限制,苏颖没有更换地图,而是选择省略一定的过程,以接近于故事梗概的形式,令龟傲天和老爷爷一起迎战最终大反派,并迅速地以“最终,世界恢复了和平。”为结。

本来在一般的小说里,这种剧情就已经是结尾了,可是基于比赛规则,古雨不能让故事在这里结束。可是生硬地换地图,再开一段差不多的剧情,那评价毫无疑问,是不会比苏颖高的,更何况古雨本身也并不擅长叙述这种情节。

她会怎么做呢?不仅是林朝英,在座除了古雨之外的人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那么,请古雨选手继续推进剧情,3、2、1开始!”

“在龟帝和暗帝打败域外之敌后,人间界和平了千年。以龟甲早早占卜出这一结果的龟帝,在最终战结束后就以无边伟力保留记忆转世投胎。”

似乎是渐渐熟悉了这一类的叙述方式,古雨已经讲得有模有样了。

尽管如此,她对自己的优劣仍保持着清醒的认知。

“龟帝转世重生,来到了一个不存在剑与魔法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人类依靠火药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龟帝作为后辈坐享先祖福泽,即便刚出生时很弱小也不必担心在成长起来之前就被杀掉。第一次可以真正地安心享受生活的龟帝以人类之躯,借助前世记忆,攫取了大量的财富。两世为人,丰富的人生阅历令龟帝明白,对这一世没有修炼功法只是个普通人的自己来说,急流勇退是保全自身的唯一方法。因此他选择了退隐,到一个二线小城市担任当地一个名门望族的大小姐的司机。”

古雨的讲述毫无停滞,本就跌宕起伏的情节愈发扣人心弦。当情节达到高潮,家主愤怒地对龟帝说:“区区司机,也想娶我女儿!”,而龟帝亮明身份众人震惊的时候,场上响起了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然而在这时,古雨因为字数限制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到此为止。

然而林朝英很清楚,那并不是无可奈何,而是有意为之。

古雨这次在细节上多加雕饰,使龟帝打脸众人的情景生动形象,那一瞬间的快感正是这类文章的精髓。而之后的情节不管再怎么好,也很难再超过那个巅峰了,最关键的是,这一段剧情是不完整的,也就意味着苏颖必须要在自己不擅长的这一领域同古雨正面对抗。

接下来的发展也没有出乎林朝英的意料,尽管苏颖已经尽力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但也只是达到了良好的水平,而这,在本身就占有优势还拿到了优秀剧情段的古雨面前,完全不够看。

苏颖提出了结束故事的请求。

主裁判佳子举起了手,表示接受。很快,分数也出来了。单从平均分来看,古雨其实没占据多大的优势。从小段的分数来看,苏颖第一段高于古雨的第一段,第二段古雨略高于苏颖,而由苏颖完成的结局,只加了十分微小的分数,再一平均,差距就大了起来。

“那么本次比赛获胜的是,古雨选手!”在比对过小段分及平均分后,佳子走到古雨身旁,举起了她的手。

“唔!”苏颖看着这一幕,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

虽然看不到脸,但沮丧近乎化为实质笼罩了一旁的林朝英。而获得胜利的古雨脸上也没有丝毫高兴的色彩。

就在林朝英想着“什么嘛,这家伙还蛮认真的呀”的时候,古雨缓缓走了过来。

在苏颖面前站定,神情严肃。气氛十分凝重。

“唔姆,是来嘲笑我的吗?是来说些‘这是场十分精彩的比赛’或者‘好险,差点就让你赢了呢’这样看似安慰实则是为了展现胜利者姿态的话吗?”

“并不是的。”

古雨的话并没有让气氛缓和,火药味愈发浓重。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这是场很糟糕的比赛,主要原因在于你,你的故事让我感到很无趣,当然我也有责任,因为性质是决出唯一胜者的比赛,所以在令自己的故事优秀的同时给对手下出‘会使故事往无聊方向发展’的绊子。最后。”

古雨将目光移向了我,“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认输比较好哟,当然,并不是你们的实力差距有多大。而是对待比赛的态度,我在你身上根本看不到作为一名胜负师的信念。‘输了还不如去死’‘如果不能赢一切都没有意义’,像这样的东西,你身上根本没有!”

待林朝英回过神来的时候,古雨已经离开好一会了。

摇了摇脑袋,林朝英暗自苦笑。前段时间受到沈佳梦严厉的打击后,林朝英以为自己已经具备了一名胜负师应有的心理素质,但他错了。

当时的他只具备了输的心理素质,在失败的时候不气馁,即便被死死地压住,起身都费劲的时候也决不放弃,被打倒后就站起来,再倒下就再站起来,承受苦痛的时候反复思考为何要承受苦痛,如何去破局。这是难能可贵的。

但还远远不够!屡战屡败的人完全不需要!想着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好了,那当然没错,但因为始终想着下一次而渐渐丧失了赌上一切的勇气,那种人只会不断地重复着想着还有下一次的失败,开始看淡胜负,开始麻木感官,开始得过且过。失败不再能带来屈辱的感受,甚至诞生了“为胜利绞尽脑汁思考是愚蠢的”的想法。

林朝英终于醒悟了,自己犯下了无论被怎样怒斥都不过分的错误。而更致命的是,他将本是游离在胜负盘之外的苏颖拉了进来,将期许托付给她,盼望着可以靠借助来的力量轻松取得胜利,却又在对方没有展现出相应的实力后擅自失望,茫然后悔。

“简直就是人间之屑啊!”

衷心感到自己的差劲,林朝英看着身旁将脸埋入手臂趴在桌上的苏颖,开始思考。无论如何,还是要决定下一次比赛的人选。

“喂,你没事吧?”林朝英拍了下苏颖。

趴着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对于此刻的苏颖来说,任何外界的触碰都会惊扰到她脆弱的情绪。本该是好生安慰的当口,但林朝英可不是那种会体恤女孩子心情的家伙。

“快起来啊你这家伙,之后还有比赛呢,在这里就倒下了算什么啊。给我振作一点,怎么说我也是付了钱的。”

林朝英说着十分糟糕的台词,继续推着苏颖,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再通过粗暴的肢体动作传达出来。

被痛斥、一下一下推着的苏颖发出了像是遭到残忍对待的小动物呜咽一般的声音。

“呜呜呜......”

这惹人怜爱的抽泣声,但凡是内心尚存有一点点良知的人听见,都会心生恻隐吧。

但林朝英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不断重复着动作,像是无情的四十机器,没有力度上的变化。为愤怒驱使的人每一下打击都会用尽全力,但从林朝英越发淫荡鬼畜的笑声中可以听出,他十分偷税。

“赛扣尼high铁鸭子哒!”

察觉到周边的强烈视线,林朝英缓缓停止了动作。他摊了摊手,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无辜。

“林老二,你真的是太差劲了!”

佳子似乎连触碰都会感到恶心似的用视线逼退了林朝英,扶起了苏颖,轻轻拍着她的背并出声安慰。

“那个,我只是......”

察觉到即便辩解也毫无用处的林朝英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努八兄弟。但是,哪怕是在平时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超H超下流的话来的大努八,在此刻也向林朝英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而二努八更是不断念叨着“我真是看错你了”之类的话,批判着林朝英。

“好啦,我知道啦。”林朝英做出了决定。

“真的很对不起!”深深地鞠躬。

“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还逼迫你做这做那,到头却又对你撒气。”深吸了一口气。

“请你原谅,我的任性、自以为是。可是,即便是这样差劲的我,也渴望着胜利,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所以,明天的比赛,你可以来吗?”

头一直埋着,林朝英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可他没有丝毫怠慢,只是固执地,希望自己的心情可以传达过去。

等待了很久。

“可、可以哟。”轻小得像是虚幻。

略带红肿的眼睛,被汗濡湿的刘海贴在额头,苏颖从臂弯里侧抬起了头,尽管只是一点点,但林朝英还是看到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林朝英十分阳光地笑了。

“不过,说好的酬劳要翻倍。”

隐约能听出点笑意。

“诶,那是怎样?你怎么能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啊?!”

“这是作为弄哭女孩子的补偿,要是这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林老二你还是别活了吧。”

佳子翻了个白眼,为苏颖出声道。

“我、我才没哭呢!”

“是是是,只要没被观测到就无法确定吧?”

在一片欢声笑语、林朝英肉痛的惨叫声中,星期五剩余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三次比赛,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