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京介,我很像是個機器人吧,按部就班的進行着一切,沒有一點自由,我只能算是一個喜歡着弓道的機器人吧……”

最近啊,我的耳邊經常響起這樣一句話,是我自己的聲音,我不認得京介是誰。事實上,我幾乎沒有朋友,更沒有親密到可以互稱名字的朋友,更何況,京介……是個男人吧。

或許,我對本家想要掌控我的一切的做法很不滿意吧,以至於產生了這樣的幻覺,我,真的受我自己的意識掌控么,還是,藉著我的大腦,掌控我的身體的,是高橋家的上層呢?至於,京介……他也許只是一個我臆想出來的可以傾訴的對象罷了,而在現實中,我這種人,真的能有一位交心的朋友嗎?

高橋本家的人對我的監管愈發嚴格了起來,我這種女性的家族子弟啊,生來就只有好好學習,充實自己,營造一個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大小姐形象,然後,作為政治聯姻的籌碼,前去另一個不知如何的牢籠中,默默的過完一生,現在,我已經成年,或許那一天,不會遠了。

我也曾經嘗試過反抗,可是結果呢,本家的人不會管我的感受,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沒有反抗意識的聯姻工具,所以,我的反抗越激烈,他們的鎮壓就越狠毒。

所以呀,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只能繼續按照他們的意願,做一個在外人面前完美無瑕的大小姐,然後躲在我自己的住宅的衛生間——那個已知沒有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的地方,悄悄的哭泣,然後再次戴上偽裝的面具,繼續面對這滿是骯髒的污穢與利益的交換的悲慘世界。

有時候,我也會想,要不要一走了之呢,雖然不知道亡者的世界是否也是如此不堪,但是,總不會比這人間更爛了吧。

每當這時候,那個高大俊秀的男人就會出現,用他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我的腦袋,安慰着我,那個男人是伴着溫暖的陽光出現的,每次都是,我很想大聲的,盡情的哭泣,每次都是,儘管,我知道,他只是我由於長時間受到壓迫而產生的寄託着我某種夙願的幻象罷了。但是啊,我卻總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到光明,感覺到——希望,儘管我很排斥與他人的接觸,而他的話語,總能像一把精良的和弓發射出的箭矢,準確的擊中我內心中被人世的黑暗侵蝕的地方,我記得,他的那句話是這樣說的。

“吶,千花,你應該就是你自己吧,做你自己吧,你無論在他人的面前如何隱藏自己,都要把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你自己的面前——啊,不好意思,又說了奇怪的話了,你只要好好的生活,我就很開心了……千花,你很喜歡弓道吧,下次,我陪你去弓道部玩玩吧,就在學校。”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一個我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象,他的那溫柔的微笑,讓我的心跳都加快了些許。

那個男人,叫神崎京介,他的姓氏,在那一刻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沒有人告訴過我。他的日語,太標準了,像是從字典上摳出來的一樣,他應該是龍國人吧,只有他們,才會如此嚴肅認真的對待,尊重他國的文化。

和弓,弓道,我不認為那是我的愛好,或者說,曾經的我把所有的事都當作一種任務,一種負擔,但是現在,我卻似乎是迷上了這種運動,迷上了這種感覺。

弓弦拉開,調和着自己的呼吸,完全的放空自己,眼中除了標靶便再無他物,除去七障,彷彿在這一刻,世間的污穢都再也不存在了,但是啊,京介,我不是答應了你么,你怎麼……失約了呢。

和弓很長呢,兩米多的弓長配上堅韌的用料,可以將箭矢射到很遠的地方。

可是……京介啊,我啊,即使射程足夠,也看不到,你究竟在何方啊!

這幾天,我常常夢到你呢,我夢見,你陪我一起去到了清水高中的弓道部,就像是我與你約定的那樣,你啊,射術很精湛呢,和弓在你的手上彷彿有了靈魂,有着百發百中之猛力呢,所以啊,這就是為什麼,你能打開我的內心,而我啊,卻沒法來到你的身邊……

本家的人告訴我了,那一天,真的快來了,而我連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高橋家近些年來家道中落,或許,在那一邊,不會有人尊重我吧,但是,再怎樣,也不會壞過現在了。可是,我還是不想接受啊,我想盡情的再哭一場,而你,會來陪着我嗎?

吶,京介,我記得,你曾經保護過我吧,那麼,你會出現嗎,為了……你的千花……

——番外篇 高橋千花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