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漩涡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老师喜欢布置“在校作业”。也就是当天放学之前必须完成的作业。
我就是想不明白，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除此之外全在上课，哪里有时间去完成什么“在校作业”？
莫非要连我那最后的课间十分钟都奉献给作业？
绝对不可能！
高强度的课堂学习必须有适当的时间进行休息，否则长时间运转大脑只会越来越迟钝，我一直深信这点。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总是被班主任批评的原因——我很少能按时完成“在校作业”，通常都是拖到第二天才上交。
其实要我说这都没什么，早交作业还是晚交作业最后只要交了不就行了嘛，知识迟早会进入我的大脑，而且这不更说明我的作业是自己写的，而不是抄的吗？你想，如果是抄作业，那我完全可以很快抄完当天就上交，何必拖到第二天？
另外一个更强有力的证明我没有抄袭的证据就是——没有人给我抄作业……
不过好在今天只有英语老师留了一点作业，真的是一点，十分钟不到就能完成的那种。于是我在午间休息时就完成了，也就是和王紫涵对话结束后。
距离下午第一堂课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我打算用毫无意义的发呆来结束这段时间。
话说回来，好久没见到文柯了。最近半年因为他要备战高考，见面的次数自然少了许多。
对了，今天几号来着？是不是快高考了？
一想到这，我顿时来了精神。
高考可是件大事啊！用“人生的第一个机遇之门”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每年数以百万的考生为了一张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埋头苦读，就连文柯那么贪玩的性子都放下篮球待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可想而知，对于高三学子来说高考有多么重要。
高考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日后的努力方向。
如果成绩理想，进入较好一些的大学后自然会得到相对较好的熏陶。好的大学总归在各个方面都更有优势，不论是读研还是就业。
就连人际关系，也会因为这发生质一样的差距。因为优秀的人，总会和其他优秀的人在一起。
“也不知道文柯最近复习的怎么样，等他考完试再找他吧。”我自言自语。
明年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呢？我是会因为高考而兴奋，还是焦虑不已？不好说，就算是我也不敢肯定。
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要解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我该怎么交我的英语作业？
……
想到这里，我稍微将视线轻移，余光恰巧扫到坐在右边桌子的卢玥。
安静地，一言不发。看上去还是以前那样，不太爱说话。
她好像发觉到了我余光的视线，我赶忙收回了眼神。
一股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
后悔。我刚才在干嘛？犯贱吗？没事看什么看？
尴尬。如果她发现了，岂不是显得我自作多情、莫名其妙？
熟悉。她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变化。
陌生。就仿佛，从来都不曾相识。
下午第二节课间，英语课代表也就是卢玥，正在教室里收作业。为了方便统计没有交作业的人，她让我们把作业放在自己桌上，亲自来收。
我当然可以把作业留在桌上，自己暂时躲躲以免尴尬。
但我没有这么做。
我确实不愿和卢玥再有任何交际，然而这不代表每次和她有接触时我就必须落荒而逃。
我没做过亏心事，也不害怕鬼敲门。
很快，卢玥就已经走到我这一列。我尽可能保持冷静。
我把写完的英语作业放在桌子右上角，随手拿起一本书来，装装样子。
不对，我不是没做过亏心事吗，怎么……这遮遮掩掩的动作一点也不像不心虚的样子啊！
想要放下手上的书，但因此空闲下来的双手却不知该放在哪里。她离我越近，复杂的情绪就越在心中荡漾。
终于，那个人影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想表现得太奇怪，所以试着放空大脑，让视线落在其他地方。就当作不认识就好了，就当作看不见她就好了。我不断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你的作业呢？”面前的人发出声音，不用想，肯定是对我说的。
你眼神不好吗？作业不就在桌子上放着？有必要问我吗？我还想要无视你来着！
我把作业拿了起来，递给了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太好了，yes！就是这样，无视她，蓝夜你做得到！
我在心里沾沾自喜，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小小的动作。
只要能做到一次，以后就能次次都做到。既然无法避免的会和卢玥共处一间教室，那么无视她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对策。
只要能够做到彻底无视她，我就一定可以把她从记忆里彻底抹去。
我把作业递给卢玥，她好像有半秒的停顿，又好像没有。总之她接过我的作业后转了个身，把之前收过的作业包括我的一并放在了她的课桌上。
尽管我没有直视她，但余光还是能大概看见她的所作所为。
也包括她接下来即将做的事。
卢玥毫无预兆的忽然转过身来，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卢玥走开了，不知道是去接着收作业还是干什么。我也没有心思在乎。
没心思在乎，没力气在乎。
因为我现在耳边只回响着刚才那句话。
接下来的几节课，我没有听清老师说的任何一句话。不论是数学课上正在复习的知识点，亦或是化学课上大发雷霆的老师，全都没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没法用任何语言描述我心里的感受。
就算是在很久的以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在想什么。
我只记得自己仿佛被关在冰牢，连呼吸都做不到。
放学铃声响起，和往常为了避开人流而故意等上一会才走不同，今天我几乎是铃响的瞬间便拿起书包向门口走去。
期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并不在意。
大脑麻木的无法思考，只有身体还在机械的重复着行走的动作。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卢玥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重放，一遍又一遍，像是掉进无边无际的深渊。不受控制的、过去的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和我在公园小路上并肩而行、微微一笑的卢玥；
被全班同学围成一团，胡乱起哄着的满脸通红的我和卢玥；
以及站在我的对面，身后护着刚和我在操场上扭打在一起的人的卢玥——
“蓝夜，够了，住手！”
“你疯了吗蓝夜！”
“绝交吧。”
步伐在加速。
初中的过往不受控制的一个接一个从回忆里蹦出，卢玥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挥之不去。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她的每一个动作此刻都无比清晰。
为什么？为什么要护着他？
步伐还在加速。
凭什么？凭什么都要那样对我？明明我没有做错！
呼吸也开始急促。
为什么要护着他？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甚至开始大口喘气。
不，不对，做出那种选择的人是我，我怎么能责怪她？对，错的人应该是我，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那我为什么又不再理她？
错的人是我，是我……凭什么？凭什么全都赖我！
……
我的思绪已经杂乱无章、毫无逻辑，太多的情绪萦绕着我。悲伤，愤怒，不甘，自责，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几乎快把我吞没。
过去的画面又开始重现：
【你是……蓝夜？】
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蓝夜。】
她在教室的那头呼喊着我。
【蓝，夜！】
她有些生气地看着我，手上拿着被我恶作剧过的橡皮。
【蓝夜！】
她站我的面前，身后护着一个男生，愤怒地冲我低吼。
【蓝夜，蓝夜，蓝夜，蓝夜……】
……
脑海里闪过无数卢玥呼唤我的场面，那熟悉的声音令我接近崩溃。
【啊！】
“蓝夜？”
另一个人的声音和突然搭在我肩上的手把我拉回了现实，同时也吓了我一大跳。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回忆和现实在一瞬间的剧烈转换实在让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你怎么走这么快？”
把我拉回现实的声音，是龙欣雨。
龙欣雨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落日余晖，特有的冰蓝色瞳孔在逆光下有着宝石般的质感，有些泛红的脸颊和略微起伏的胸口是她刚刚奔跑的证明。
“呼~”龙欣雨长呼一口气，调顺呼吸后接着看向我。
“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已经缓过神来的我只得佯装镇定，试图蒙混过关。
“没事？那你刚才低着头走那么快，还一副痛苦的表情？”
“呃，我刚才是这样吗？”
“是啊。”
……
这就是所谓的“路人视角”吗？怎么说……感觉有点尴尬……
“可能，我刚才走神了吧。哈，哈哈……”
“走神……走神和你放学扔下我有什么关系吗？”
“呃……”
龙欣雨带着些许埋怨的眼神瞅着我，让我顿时心生愧疚，随口编了个不知道有没有可信度的借口：
“我想起来忘了拿件东西，为、为了训练不迟到才急急忙忙的……不好意思。”双手合十，陪笑着向龙欣雨表达了我的歉意。
随后我们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地铁上因为人多，我和龙欣雨都只能站着，略显拥挤的空间让人感到些许烦躁。若是往常，我估计已经在心里发起牢骚了。
只是今天我没有精力烦躁这些。
一旦停下来，那些回忆便又一次像恶鬼般朝我扑来，要将我吞噬。
我看见车厢另一侧的一群小孩子，穿着不知道哪所学校的校服。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曾几何时，我身边也有这样一群人。
曾几何时，我身边也总是站着一个女生，一个容易害羞、声音温柔的女生。
一个靠得太近脸就会通红、被我捉弄后鼓着腮帮故作凶狠的女生。
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我做过的每一件事，在这一刻都出现在我的眼前。
无论是黄昏时并肩走过的小路，还是周末一起放飞空中的风筝，亦或是没带伞淋着大雨跑进寺庙的躲雨，甚至是每一次见面向我轻轻招手的“早上好”。
沉重、压抑。
“蓝夜？”
“怎么了？”
“你……还好吗？”
“还好。”
直到回家前，我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按照原本的安排，现在的我应该出现在训练馆，而不是在家。
虽然每次和唐然姐训练都让我叫苦连连，但是我几乎从没像今天一样，不打招呼就缺席训练。
我当然知道就算不去也该给唐然姐打个招呼的，这是基本的礼仪。
只是这次，我实在顾不上了。
刚进门，我就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随手在沙发上放下了书包和静音的手机。就算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还是锁上了卧室房门。
终于不用再忍受了。没有外人，只剩自己。
回忆再度如潮水般涌来。
仿佛无头苍蝇般，我在房间转来转去，莫名其妙的怒火中烧。我抓起枕头，狠狠甩回床上，一遍又一遍。
不够，不够解气。
此时此刻愤怒占据了我的内心。
我又使劲向床垫上砸拳，用尽全力不断轰出拳头。
“啊啊啊啊啊！”
不够，还不够解气！
我咆哮着，怒吼着，和嗜血的恶魔没什么两样。
我转头朝向放在角落里的立式沙袋，结结实实地打出每一拳。
直拳、勾拳、摆拳、肘击、膝击、高扫，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按照什么路数出手，反正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沙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剧烈的体力消耗终于让我难以抬起双臂。
还不够，还不够解气！
“啊！”我喘着大气嘶吼。
可是，我到底要解什么气？我，又为什么生气？
望着天花板，心里没有一点答案。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接着又从旁边的饮用水桶里继续接满一杯，再次一口喝光。
第三杯，第四杯……
最后甚至抱起水桶直接往嘴里灌。
水顺着下巴流下，浸湿了衣服，洒在地板。同时因为喝了太多的水，开始恶心干呕。
一口也喝不下了。
我靠在墙上，无力地缓缓坐在地上。衣服已经湿透，满身是水。就连眼眶，也沾上了水迹。
完全没留意飞逝而过的时间，我也不清楚自己这样靠着墙坐了多久，一直到唐然姐进门。
“蓝夜？”
恍惚中似乎听见来自客厅的声音，下一秒卧室的房门应声开启。
唐然姐身着黑夹克和牛仔裤站在我面前。
“弄得这么乱，你开派对了？”
“没，我等会收拾干净。”
“好歹是个年轻小伙子，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
唐然姐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联系。
“训练不来，打电话也不接，要不是欣雨告诉我，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来罢工这一套呢。”
“抱歉，我手机好像……”我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手机的踪影。
“别找了，手机在客厅沙发上，刚才我进门时看到的。”唐然姐没好气地回答着我，并且给了我一个白眼。
“龙欣雨？她告诉你什么了？”
“没什么，你手机打不通我就打给了她，她告诉我你今天……嗯……心情不太好。”像是想要敷衍了事，不过更像是欲盖弥彰，唐然姐似乎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没事，别听她胡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没事’的样子。”说着，唐然姐把包放在床上，靠着墙坐在了我旁边。
“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说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自己憋着呢？”
“什么，什么意思……”
“那时候也是，我软磨硬泡了好久你才肯告诉我。”
“什么时候，我忘了……”已经察觉到她意有所指，但我却想要蒙混过关。
“忘了？那怎么今天又想起她了？”
“我……”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只好转过头去，躲避她温柔却似乎能看透一切的视线。
“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出去？”
她突然的提议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出去转转，带你透透气。”
“不用了，今天不想出去。”
唐然姐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夹克，然后对还坐在地上的我说道：
“走吧，听我的。”
温柔，又充满坚定。
接着，她向我伸出手。
“相信我。”
稍作犹豫后，我还是握住了那只手，靠着从手心传来的力量站了起来。
我站在楼下，等着唐然姐把她的车开过来。
没过几分钟，一辆不知什么牌子的小汽车向我缓缓驶来，停靠在我面前。
说不知道牌子的，我是真的不了解。从小到大，我对汽车一点兴趣都没有，既没有人会教我识别汽车的厂商，我自己也不会主动去网上搜索。简而言之，我对汽车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倒是很惊讶有些男生能把汽车的相关知识倒背如流，活像一本有关汽车的百科全书。不过在我看来，那些车子最大的区别就是外观了，轿车和卡车我还是分得清的。
“上车。”
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当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开始，去哪里就只能听从身旁这个人的了。当然，我本来就是跟着她出来的。
“你开车怎么样？”
这是我第一次坐她的车。
“你什么意思？不信任我？”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开车怎么样？”
“都这样了还不忘记自己的小命，该怎么说你？安全意识很高……放心吧放心吧，没事的。”
得到对我生命安全的保证后，我便把头拧向一旁，看向车窗外。我们的车头也不回地在公路上前进，远远甩开了一旁各式各样的建筑。
停在红灯前时，斑马线上走过三四个小朋友，身边跟着的几个大人看样子是他们的家长。
我轻轻一瞥，瞧见了路口旁同样正在等红灯的一对男女。
白色的衬衫，卡其色的休闲裤，这是男生的衣装。蝴蝶结开衫，百褶裙，这是女生的搭配。
男生看上去很会穿搭，起码比我以前强。我只会随便拿起件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火急火燎地去找她。
那都是以前了。
车子最终在一个公园前的停车位停下，这是个离家很远的公园，远到我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带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逛公园？”
“跟我来。”
唐然姐带我走进公园，踩着石子路走过一座小桥，又穿过了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小树，随着灯光逐渐明亮，一片竹林出现在我面前。
脚下依旧是一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石子路，只不过两旁换成了翠绿的、笔直的竹子。
竹林间安插的路灯将竹林本身的青翠通过灯光更好的渲染出来，给人生机和希望。若是再有一阵微风吹过，“沙沙”的竹叶声想必更会让人心旷神怡。
“所以，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唐然姐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走到路边专门为人设计的长椅旁，向我指了指长椅的另一头。
我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坐下。
“小时候妈妈总会带我来这里，她说在她长大的地方也有一片竹林，很大的一片。后来……”
我没想到唐然姐会突然提起她的母亲，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她。
“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着，望着这些竹子发呆。”
“现在也会这样吗？”
“不了，我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那你今天突发奇想把我带到这是？”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唐然姐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向我说道：
“你很清楚为什么。”
“你要和我猜谜语吗？”
“我听说，那个小姑娘转到你们班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卢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我现在不想听见她的名字，于是起身便要离去。
“蓝夜，你能躲到哪去？”
我正要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明天在学校，她还是会坐在你的邻桌，你还是要每天当着她的面把作业交给她。”
“你怎么知道？是龙欣雨吗？”
“是我问她的。”
唐然姐将我拉回身旁，迫使我重新坐在长椅上。
“你还记得你刚来到我们馆的时候吗？”
唐然姐似乎是想让我回答，但我并没有。
“那时候你刚从【剑齿虎】逃出来，天天闷闷不乐的。不对，根本就是个小炸药桶，别人一点就爆。”
见我没有回应，唐然姐继续说道：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你变得开朗了许多，至少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好事，总之那段时间，你一天比一天开心，训练的时候再也不带着一副苦瓜脸，整个人看上去都变了。
直到有一天，事情又变回原样。你变得更加暴躁，甚至连训练时都会收不住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受伤。我问过你好多次发生了什么，你却一次都没告诉我，只是用力地击打沙袋，一遍又一遍。那段时间里，你的技术突飞猛进，甚至连我都有些惊叹你的进步之快。
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一个人独自训练，直到我准备闭馆都不愿离去。为了帮助你，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和你实战。你赢了就可以继续待着，输了就要告诉我一切。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快就答应了。”
“那是我答应过的最愚蠢的赌约。”
“知道就好，我一脚就把你踢飞了，一点悬念都没有。”
“欺负一个初中生还好意思炫耀。”
“就算是现在我也依旧可以哟。”唐然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出了这个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被我一脚踢飞后，你心不甘情不愿地终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没告诉你。”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听你说完后，我是震惊的。我没想到，你会做出那种和你年龄不相仿的决定，我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做。”我低落地垂着头，提不起一丝精气神来。
“也许那个决定就是错的，我不该那样做……”
“不，这跟那个毫无关系。”
唐然姐打断了我，坚定地注视着我。
“我从来没有赞成过你的做法，也从来没有批评过。那是你的决定，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是你当时自己选择的。而我要说的，和你的做法无关，和你的决定无关，和你当时的选择也无关。”
“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的你这么痛苦不仅是因为当时做出的决定，更是因为你自己。”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你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换句话说，你承受不住她在你身旁。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以为自己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内心深处和当年一样你以为自己可以为她做到一切。”
唐然姐直视着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说出的话更是让我呼吸困难。我不安地闪躲着她的视线，却发现无论怎么躲，都会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蓝夜，你受不了失去她，更受不了自己明明下定了决心却又一次动摇的懦弱，是吗？”
像是被她逼进了角落，再也无处可躲。
这句话的每个字就像是一个个重锤，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敲在我脆弱的心理防线上。
我说不出话来，也做不出动作。
一阵微风吹过竹林，果然，竹叶随着风儿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不要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愤怒。”
唐然姐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
“你不想再看见她，不仅是因为那个决定，更是因为一看见她就会心痛，就会动摇。你并不讨厌她，而是讨厌自己。你讨厌自己内心无法坚定保守秘密的懦弱，你讨厌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你更讨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无能为力，对吗？”
我攥紧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蓝夜，你不必为自己没有那么坚强感到愤怒，你也不必对自己的懦弱感到生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到我为你心疼。”
“可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会劝你向前看，但也不想再看见你继续消沉。你从来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你也并不是无能为力，最起码，你保护了她不是吗？”
“保护了……她……”我轻轻低喃。
“那段时间因为她，你变得更好了，也因为她，你变回了原样。很多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人，我也一样。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你经历的事情和别人不同，可是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振作起来，认清楚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唐然姐站起身来，手搭在我的肩膀，隔着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看着我，对我说道：
“别忘记你为什么做出那个决定。”
回到家后，我将卧室里收拾了一遍，重新恢复了它之前该有的整齐。
躺在床上，困意渐渐袭来。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回荡：
我从不为那个选择后悔，不论周围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