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被称为床的茅草上,君筱谐无可避免地失眠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如果可以选择,宁愿睡地板。

艾琳在这方面意外地固执,说什么都要把床让出来。君筱谐不擅长应付这种,所以总拿卢央央没辙。

床上没有残留她身上的味道呢……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奇怪。

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醒醒……起床。”

“……已经早上了?”

答案只要睁开眼就能得到,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原因当然是做不到,上下眼皮紧紧地粘在一起。

“……嗯。”

“再让我睡一会,一会就好。”

如果此时在身边的是卢央央的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盖在身上温暖的被子就没了。那真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老妈为了让他好好上学将家门的钥匙给了她,简直不可理喻。旷课的代价就是早早地起床溜走,带来的结果就是内卷越来越严重,被迫认输后,每天都准时进入教室。

那是一段非常难受的时光。

可是艾琳不一样,非常的乖巧,那之后就没发出过任何动静。

就在君筱谐感到安心的时候,那股难忘的幽香飘入鼻翼。

君筱谐做过实验,1米的范围内才能闻到,也就是说她躺在旁边?不,不是,躺下的第一时间就能发觉……该不会坐在旁边一直盯着看吧……没事做的话就去睡觉啊!

在别人的目光注视下怎么可能睡得着,责备的话又说不出口,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半张着眼起床。

说好一会就是一会。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说到做到的好男人的错觉。

艾琳果然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尽管没有露出表情,内心应该非常的期待吧。

认真过头了吧,真是的,拿她没办法,那就开干吧。

进行了简简单单的早餐,一晚麦粥以及昨天晚上见过的野菜,可以说淡得没有味——真好奇她为何活得这么健康。出于礼节,君筱谐还是一点不剩全部吃完了。

出门后,艾琳始终走在前面,可以猜测出内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还是那一条河,正在做钓鱼的准备的时候,一位村民从身后路过,没有吱声,君筱谐也假装没有看见。这或许将成为村民们对他放松警惕的第一步。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这句话已经憋在心中很久了,任何东西憋着都会令人难受,但是此时还不能够开口,君筱谐没办法做出信口开河的事情。不过可以先了解一下她的想法。

“……怎么了?”

突然艾琳跑到面前歪着头询问,实在是太近了,君筱谐不由后退一步。

“……那个……没事,我们先专心钓鱼吧。”

现在正是开心的时候,没必要说那些伤感的话。

一个上午过去了,效率很低,主要以教导为主,君筱谐基本没动手。从零开始学起的艾琳只上钩了两条,然后放生了一条。

恐怕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艾琳向君筱谐炫耀的时候,身后的太阳从浮云中露出来,那灿烂的阳光,不正是她此刻的笑容吗。

回去的路上,预定好的事情发生了。村长向君筱谐招手,示意他过去。主动与被动的差距非常大,关系到信息收集的顺利程度。主动询问,对方或许会觉得可疑,从而刻意隐瞒。被动过去呢,可能还没开口询问,对方就将想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让艾琳先回去把午餐准备好,自己一个人走到村长面前,其他在场的村民也围了过来。如果可以的话,君筱谐很想和村长单独聊,一群人堵着,别提有多难受了。

记得和吴少坤第一次去夜店的时候,大闹了一场。倒不是说故意找茬,放眼过去全是人,搞得他很恼火。直接出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那意味着认输,所以就把店给砸了……那些保安仿佛拥有无数生命一样——全长一个样——干掉一个又跑出来一个。结果没打过被扔了出去,可结果是赢的,赶跑了不少人。

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这里是别人的屋檐下,只能妥协。

“什么事?”

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你求我过来的,有话赶紧说。

“我们都知道了,昨天下午是你赶跑邻村的小孩帮助了艾琳,我由衷地向你表示感谢。”

“那是我应该做的,不必感谢。既然你们这么关心她,为什么不自己出手呢?”

听到他这句话,村民们面面相觑,村长更是惭愧地低下头。

“你在她身边一点感觉没有吗?”

“幽香的体味吗?”

本想说一句幽默的话,马上就后悔了,搞不好会被认为有恶癖好,看到对方没在意才松了口气。

“你果然感觉不到,不然你也会跟我们一样。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也很想帮助艾琳,她自小就一个人,无依无靠,挺可怜的。可是你有所不知,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她,离她10米远就会感到浑身难受,站在她身旁更是有一股恐怖的压力使得我们心脏骤停。”

如果昨天中午听到这句话,君筱谐会一笑置之。

“所有人都这样?”

“是的,包括外人也一样。”

那为啥我没事呢?话说彼得和丽娜也没说什么,难道我不是人类?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得到的全是坏消息,这可怎么办才好,教会里也有很多普通人。

“如果我要把她带着,你们怎么看。”

“带走?带到哪去?那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看一看吗?比如照片。”村长忧伤的表情变得警惕。

“当然可以。”

拿出欢迎他和安智雅的宴席的合照,多亏了李元华把照片转发给他,没想到派上用场了。照片上人人都洋溢着欢快的表情,只有查尔斯被绑在椅子上,脸上铁青地咬着压根。

“……是个不错的地方。抱歉,还请你见谅,正是因为她很特殊,所以我们为了避免她被抓去做实验,一直以来都不欢迎外人。”

啊,这个他们就多虑了,人类想抓住她早一百年呢。

“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

“如果是她的意愿,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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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么办吧。”

电话里头传来不假思索的声音,把君筱谐给整不会了。打电话给圣哈尔教会会长查尔斯·福斯特商量艾琳加入教会事宜,想了各种借口还没派上用场,对方就直接答应了。

怎么说也是费尽了心思,拜托给点面子吧。君筱谐真想这样吐槽,可惜不能,万一他反悔就后悔莫及了。

回到教会的事情就等回到教会再说,量查尔斯也不敢提裤子不认人,其实君筱谐只说了对方是个少女,所以怎么想都是他自己轻易就答应的错。

“……你确定不反悔?”

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

“你决定的事情,我这个当会长的当然要尊重你的选择。”

这可以理解成查尔斯很看重他吗?不管怎么说,责任已经推卸出去。

此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如果说查尔斯真的什么都不考虑,老实说令人很失望。该不会老年痴呆犯了吧,作为一个领导者绝不允许犯这等马虎,以一个公司而言,什么人都接纳的公司,离倒闭就不远了。

不对,难道说邀请艾琳加入圣哈尔教会才是本次的任务?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那老家伙清醒得很,甚至可以用老奸巨猾来形容。刻意不说出任务内容,就必须将一切事情全部解决。可恶,被耍了,没有下次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以查尔斯的年纪,却没有人反对他的地位,可见他的能力不一般。

虽然志村飏总骂骂咧咧地说查尔斯这犯痴呆了,那犯痴呆了,但是这段日子他从未见过查尔斯做出错误的决策,年过一百的老家伙拥有如此清晰的思维确实令人惊奇。

既然查尔斯相信他的判断,他也该相信查尔斯的判断。

回到茅草房,艾琳已经做好午餐等着他。那鱼肉的味道真的一言难尽,吃了就跟没吃一样,简单的来说就是熟透了和一点味道都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做出来的菜还没有君筱谐第一次做的好吃。这或许就是天才吧。他开始得意忘形了。

“……怎么样?”

难吃。君筱谐很想这么说,可是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对吃惯各种美食的他来说,这是失败品中的失败品,不过对艾琳来说,是有史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他微笑着点头,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厨房——和客厅相连,柴米油盐一应俱全,不晓得她是忘了加佐料,还是不舍得加佐料。

“……太好了。”

艾琳捂着胸口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很担心不合君筱谐的胃口。

“刚才和村长聊了一会,他人挺不错的。”

“……是。”

得到的答复竟然只有一个字,这似乎没有套话的必要,或者这么说拐弯抹角只是自找无趣。

“……可是这两天,发现一个问题,村民好像刻意疏远你呢,为什么?”

“……”

艾琳移开视线没有说话,也就是默认了,这其中竟然存在着如此滑稽的误会。如果村长没撒谎,也不是不可能,他们之间交流都非常困难,只能以书面形式传达。

然而没有传达到,放在小平房里的纸条是最好的证据,上面写着:

屋子给艾琳用。

——全村村民

当然也不排除艾琳不识字的可能。

“你讨厌他们吗?”

解开误会很简单,只要把纸条给她就行,但是不会这么做,在回来的路上把纸条扔掉了。君筱谐希望艾琳讨厌他们,对于需要离开的人,加深羁绊弊远大于利,而且也不希望邀请的成功率降低。

但是马上又捡了回来,那或许能够改变一个人。要是艾琳憎恶人类,留着圣哈尔教会的概率就更低了。当然不能马上给她,得到答复之后再给也不迟。

“……错在……我。”艾琳摇头。

憎恶人类这点想太多了,她很善良。

“那么你想弥补吗?”

突然艾琳抬起头来。

“……办法?”

“你身上的异常我也了解到了一下,我不敢向你保证,但并非没有办法。愿意将一切赌在我身上吗?”

像在舞会上邀请女士共舞一样,君筱谐伸出手来。艾琳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将手搭上去。她的动作非常优雅,虽然略显生疏,但非常标准,充满了贵族风范。

“还有一点让我很费解。贵族礼仪是你自学的吗?”

“……姐姐……教我。”

“姐姐?”

突然冒出来一个姐姐,君筱谐很诧异。并非亲姐姐,或者已经去世了?

“……嗯……道别。”

额,跟墓碑还是本人?俄罗斯应该没那种习俗才对,应该是本人吧,千万不是墓碑啊。当然,如果可以君筱谐更愿意留在这里等,但是艾琳已经牵起他的手,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打开随时可能塌掉的大门,君筱谐被吓到了,门外围着二三十号人,似乎都是来和艾琳告别的。他们不知道艾琳什么时候出发,也没办法进来询问,所以一直守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