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替代太阳成为了天空的主人,这里的月夜相比其他地方要黑得多,视野范围极其狭小,如果君筱谐再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天空挂着一轮血红色的圆月。

没能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血月,一种自然现象,一年能出现一次就是奇观了。那可是大新闻,没道理不知道。在他的意识里天空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观察的价值。而且没事别老抬头,容易得脊椎病。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女孩正常做饭,正常用晚餐,正常洗澡。啊,不,他发誓绝对没有偷窥,真的!那晚餐真的能称之为晚餐吗?即使一整天都用压缩饼干充饥的君筱谐看了也没有胃口。虽然不能用津津有味来形容,她一点不剩全吃完了。

那条鱼要是没放生送给她,一定很高兴吧,调查也能进展得更加顺利。要想征服一个人,必先征服那个人的胃,这个道理他这种不会做饭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但是也就到目前为止正常而已。夜更深了,她离开了家门——这属于异常行为,比起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夜,任谁都想舒舒服服地待在家吧——并且很快就隐匿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仿佛她知道君筱谐在跟踪她,但是并不介意,因为没有人能在黑暗中抓住她的身影。

这个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他心里有强烈的预感。

看着眼前被黑暗笼罩的树林,他犹豫了一下。任何人都会对未知产生恐惧。

不能再犹豫了,上次就是因为想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断送了一条生命。他不会找借口说早出来晚出来结果都是一样,终归能力不足罢了。

露营地,篝火的残留痕迹,被杀害的时间是晚上,而她正好选择这个时间出去……对外来者的警惕与敌意……这是打算趁夜将我悄无声息地抹杀吗?出现遇害者却没有新闻报道也能勉强地说得通了。那么我的任务就是揭露这个村子的恶行?可是那张纸条……不,是她的恶行吗?

净是一些麻烦的事情,真是的。但是如果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没有呆在圣哈尔教会的必要了。

树木的遮掩下,本就没有存在感的光线遭受了屏蔽,眼睛甚至看不清地面的东西,只能摸黑前进,这就是和村民关系崩坏的坏处,否则可以借个手电筒。

艰难地行走,仿佛双眼失明的残疾人,每走一步都需要试探脚下,他的行进速度异常缓慢,如果不是有时候差点撞上树干,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

不知道迷失了多久,脚下踩着的地面突然变得泥泞。

今天是大晴天,没有下雨啊。

君筱谐弯下腰,伸出食指沾了下地面的液体,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蓦地脊背发凉。

那是鲜血的味道,而他此时正站在血泊当中。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案发现场,可是就在附近的他竟然浑然不觉。

黑暗中,没有比光芒更令人在意的东西,一点亮光必定第一时间发觉,可想而知凶手根本不需要光这种缥缈的东西,黑暗才是他的光明,就像鱼归大海一般,那里才是栖息之地。

他此时就是掉进蜘蛛陷阱的蝴蝶,毫无征兆地死去一点也不奇怪。

秋季的夜晚非常凄凉,衣服却被汗水沾湿。

不寒而栗说的就是目前这种状况吧。现在写遗书还来得及不?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把剑缓缓拔出来,为了避免被听到,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着。警惕周围,可是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警惕什么。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一个心理安慰而已罢。

人类是寻求光明的生物,在黑暗的领域里该如何战斗?

不断攀升的紧张感令他窒息,喉咙异常地干燥,咽了一口没有的口水。敌人可能从各个方位发起攻击,可是这该死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响着,。越是危机时刻,它越是调皮,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当蒙上眼睛,头顶着一个苹果,一个完全业余人士要扔飞刀刺穿脑袋上的苹果。而你知道那个人的技术烂到极致,而且对方就是不扔出手中的飞刀,时间拖得越久越折磨。君筱谐此时的心情莫过于此吧

该死的!君筱谐在心里咒骂。与其等死,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在原地煎熬呢,他把蒙在眼前的“纱布”一把摘掉。

来吧,飞刀随你怎么扔!

有的人运气好到买彩票都能中奖,而有的人运气衰到摸黑都能中奖,君筱谐一脚踩在不明物体上。停!别告诉他脚下是什么,他在血泊中走了小阵子了,面积多大心里有数。那一幕有多么惨不忍睹真心不敢想象,可能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踩着未知物体,第一时间反射性地纵身跳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可是他没有,反而蹲下身子检查。

地上的物体确实是尸体无疑,不过有些奇怪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股寒气猛然逼近,无形的压力令他握住剑柄的手心湿透了。显然这不是一个正确的进攻方式,各个方位都能偷袭,一击必杀,杀人无形,可能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对方偏偏选择了正面迎战,好像根本看不上他的战斗力。

君筱谐全神贯注地瞪着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由下而上捞击。

“——”

好快!迅雷的神速一击撞在剑刃上,剑刃吸收了这一击的力量,并反馈给主人。

霎时间,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蜂鸣声,君筱谐全身受到浮空感支配,巨型武器的主人紧跟上来追击。

本能永远比反应快一步,身体强烈悲鸣下,驱动他把星切格挡在身前,否则将当场分尸。这是毫无办法产生的反应。

那个巨大的黑影又动了,巨大的武器一挥而下,无比沉重的一击将他砸向地面,后背传来的痛楚让他呼吸停顿了一下。

君筱谐被死死地压在地上。金属摩擦产生的火花,看清了那是一把巨镰。

全权交给身体支配的君筱谐难以掌握现状,脑子里只剩下混乱。只有一点非常清楚,就是对方很强,绝对不是他能战胜的对手,0.01%的可能性都没有,不过……

君筱谐放弃了抵抗,扔下手中的剑。对方没有因此痛下杀手,赌对了。

“……为什么?”

果然是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虽然只对过短短的几句话,但是那天然的声线不可能忘记。

那双骇人的血色瞳眸凝视着君筱谐。

“……为什么不害怕我?”

非常平淡的两个疑问。

这个问题她下午的时候也问了一遍。话说回来,那三个管她叫怪物的小恶童离她挺远的地方扔石头,那个时候他还在感叹他们对自己的准头真自信,好似人均都是大熊,现在细想一下,他们可能只是不敢靠近而已。

“这么美丽的小姐,你给我一个害怕的理由啊。”

躺在地上,他终于发现了天空不对劲,透过那如弯月一样的武器,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月亮。

天空宛如万丈深渊一般漆黑,唯有一轮血月高高挂在顶上。仿佛此处就是冥界,手持巨型镰刀的金发美少女则是冥界派遣的使者,巨镰尾端的锁链更是索命的好用道具。

他放下武器的原因是他们没有战斗的理由,所以绝不是因为打不过她。

一切多亏了廖医生的展示,那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刻,在检查尸体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那是一具精灵的尸体。

他踩在精灵的翅膀上了。

精灵似乎只有展开翅膀的时候才能施展出全部实力,尽管他试图抵抗,依旧逃离不了被秒杀的命运,足以想象女孩的强大。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似乎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憋了半天才说出口。

“……艾琳,艾琳·美狄拉。”

美狄拉?没听过的姓氏。

推理出现了不少错误,但没有太多的偏差。人类不可能给精灵报案,没有新闻报道才是正常的。

艾琳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地守护着村子,即使忍受着无尽的恶意也无怨无悔。

对村子抱有敌意的家伙都死了,这也是他还活着的主要原因。

这座村子隐藏着什么秘密吗?精灵竟然前赴后继地过来送死。

他试图动一下身体,发现艾琳没有敌意才敢站起来。

“为何不对我动手呢?我或许也是不怀好意的人。”

“……因为你很善良,我看到了你放生了鱼,不但救了我,而且给我擦伤口……很温柔。还有……”

艾琳给出的理由让君筱谐哭笑不得,她好像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把鱼放生了并不是出于善意,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吃掉它,顺手放生了而已,这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吧?连无害的鱼类都杀害,是魔鬼的行为。再说救她也是有目的的,为她擦伤口更是为了试探她。

别说了,他此时只想说一句:阿弥陀佛。

做善事还是很有回报的嘛,捡回一条命呢。

“还有什么?”

“……不……没事了。”

君筱谐耸耸肩,看她的表情是没办法追根问底了。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失礼了。”

“……不用,请你马上离开。”

马上离开?她的声音很急迫。

“留下个名字又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你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叫做君筱谐就行。”

“……你为何总是和我这么亲近?”

“嗯——这个问题可能有些难以回答,可能是因为我想和你交朋友吧。”

君筱谐承认,这句话是在欺骗她。

“……呜……”

不知道为何,她好像哭了,仿佛把承受的委屈都释放了出来。

一个经常被隔壁村孩子欺负的女孩,肯定是没有朋友、得不到爱之人。虽然和村民的反应很冲突,但是那就是事实。同村的孩子看的她被欺负了,即使不敢站出来,也应该回去找大人过去帮忙吧。

结果呢?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就在这个时候。

“总算找到你了。”

“哎,竟然把女孩子弄哭了,真不害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个是男声,后一个是女声。

艾琳像是预知到了一般,擦拭泪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君筱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树枝上的两道影子,一道影子站在上面,另一道影子长发飘飘,坐在他边上。他们俯视着君筱谐和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