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筱谐在深邃的巷道踱步的途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才演的那出戏简直尴尬到极点,但没穿帮就是好事。现在不是想蠢事的时候,回过神来,将不时飘来让人禁不住吐口水的腐臭置之度外,只是微微皱眉。

杀人魔很有可能在附近,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好不容易追了上来了,结果上演一幕羊入虎口就有够好笑的了。

希望猜想是错误的。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拉得异样地长,贴在地面上跟随着主人的步伐逐渐急促,能看得出来他越来越焦急。他比李艳芳晚到好几分钟,短短的几分钟里天知道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远远望去地面似乎凸起一个大包,一辆电瓶车倒在地上,支撑脚朝天张开着,车牌号4312179——看车牌号的时候没引起怀疑,是李艳芳的车子。

车子底下一道清晰的滑痕,夜宵店老板送给她的炒面撒落一地,一片狼藉,可是附近没有打斗痕迹,李艳芳也不见踪影。

没有打斗痕迹,支撑着的车子却倒在地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故意为之。李艳芳刻意推倒车子阻挡别人的脚步,那么她为什么要停车呢?具体原因只有她本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有危险了,而且还没跑远。

往前走几步,前方转角处传来一阵动静。

“呃——”

微弱的光芒中,两个人影展现在眼前。

李艳芳被一条胳膊高高举起,眼睛翻白,面部流淌着体液,不堪得令人侧目的地步。几乎要窒息时,应该是腕力放松了,听到了能让肺爆炸的剧烈呼吸声,难以想象那声音是从一个年轻女性喉咙里发出的,如牛一般抽动鼻子,贪婪地吮吸着氧气。

那只强而有力的手捏碎女人的脖颈比捏爆易拉罐来得简单得多,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麒麟臂”——他的好友吴少坤。心中升起疑虑的时候,一道有所印象的嗓音响起:

“对对,就是这样努力地活下去。我啊对杀人不感兴趣,也不喜欢折磨人。没别的意思,不用想太多,就是最近多了个爱好,你会帮助我的吧。我啊,看到了让我欲不能罢的一幕,失去希望的人坏掉的过程,啊~真想再看一次啊。你会帮忙的对吧。”

半自言自语的一段话,处于死亡边缘的李艳芳根本没心思听,用仅有的力量挣扎,对着男人胡乱挥舞手脚,可是那只手如同固定住的铁钳一样岿然不动。

李艳芳张开嘴想大声呼喊救命,结果只发出了沙哑的嘎嘎声。君筱谐在哪听说过猛击后脑勺脑干能让人暂时发不出声音。呼救失败,没人会来救命,绝望在心中扩张,手脚的动作更加猛烈了,甚至张大嘴巴想撕咬随时可以夺走她生命的手臂。

“我在和你讲话耶,能不能给我安分一点!”

男人语气变得凶暴,另一只手抓住李艳芳干枯的头发用力一扯,差点连根拔起。分不清她脸色煞白的原因是被吓坏了还是因为切齿的疼痛,不管怎么说这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服从命令收起手脚,用力点头。

“对对,冷静,杀了你可太可惜了。你想活下去吧?想再见到你可爱的女儿吧?那就乖乖遵从我说的去做。前几次都是我亲自动手,可惜啊,没什么效果,所以这次我给你自己动手的权利。你刚才想咬东西对吧,来,按照我说的去做,张开嘴把食指伸进去……然后用力咬下去!我想想啊,咬断差不多就可以了。不用客气,来,咬吧。”

男人用着“来,吃吧”的客套语气说出残酷的话,把李艳芳吓傻了,放进口中的手连同嘴巴一起发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可是这样一个弱小无助的女子,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不听话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只有祈祷杀人魔说话算话才有可能得救。

“放宽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办到,要不这样吧,给你一个明确的目标,我想想啊……十根吧,十根手指一根一根地咬断完后就放了你。”

君筱谐盯着李艳芳,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十——十根!?李艳芳差点没被吓晕过去,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必须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活着活着活着……要活下去。

尽管带着活下去的强大愿望,两排牙齿依然不听使唤,正常情况下,恐怕只有大冬天洗冷水的时候,才能如此地打颤。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瞬间拔了出来,仿佛那是比电锯还要可怕的东西。

此时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沉重的呼吸声。

还没开始呢就退缩了,这是闹哪样。还能怎么办嘛?不服从的话只有死,服从的话还有希望。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李艳芳在心中绝望地大喊。

“哎呀,可怕的病魔竟然折磨这么小的孩子,真可怜,要是她母亲也没了该怎么办才好呢?这神啊,也太绝情了,你说是吧?太可怜了呀。”

脑子炸开,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手指硬生生地回到了口中。

不行,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啊——我的小欣,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驱使着面部肌肉,慢慢地合上牙齿,一缕甜甜的液体流在舌头上,自残远比想象中的痛苦,可是她还在加大力度,她豁出去了,鲜血在口中炸开,顺着手臂流进衣袖里。

说实话,君筱谐并不想救人,问题是如果她就这么坏掉了,眼睛会抱怨的。说简单点就是不想污染自己的眼睛。

问题是该怎么救,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离转角好几米的距离应该是他的警戒范围,轻易动手马上就会被发现,当然如果有手枪的话……一届高中生想想就好了。制造动静引诱他过来也很难行得通,人质在手,没什么好担忧的。在思考下去的话,手指就要断了,果然只能谈判了,希望他像自己说的那样通情达理。

“我说差不多得了吧。”

显然李艳芳立即发现了君筱谐,犹如冰水灌入灼热的皮肤,哆嗦了一下,估计是因为太高兴了。她停下了正在进行的行为,希望的表情像花蕾逐渐绽放,然后……在盛开的那一刻,永远地凝固了。

“放开……”

君筱谐的声音被硬生生地塞了回去,瞪大眼睛,想认清这一幕是错觉。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李艳芳像装满杂物的麻袋一样被随手扔在角落,只发出一个沉甸甸的声响。

事情发生得那么的干脆,那么的突然,一个生命就在眼前突然消逝。

“为什么妨碍我呢?明明打算放了她的,被打扰了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不是你来坏事,她就能活下去。你说她的死是因为我呢,还是因为你呢?”

君筱谐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走到李艳芳跟前缓缓蹲下,试探她的气息。

“唉,一个个的,为什么都不肯好好听我话呢?”

死了,那双燃起希望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

君筱谐全身颤抖,咬牙切齿,随后冷静下来,慢慢阖上李艳芳张开的双眼。

我不是英雄,救人不是我的使命。

君筱谐站起身,甚比猎鹰的凶悍眼睛注视着男人的样貌,要把他的面孔刻在心里。那清秀的面孔与身材极其不搭,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好像在哪感受过。

“哎呀,这不是今天那个谁嘛?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也无所谓,就用你来代替她吧。”

果然他们见过,可是君筱谐想不起来了,这张脸明明第一次见,可是声音在哪听过。

“君筱谐。”

“啊哈,抱歉,我不是在问你名字啦,也罢,叫我克鲁夫就行。别这么看着我,瞅不死人的。不服气啊?这里这里,看在咋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给你打一拳消消气。”

克鲁夫指着小腹位置,然后张开双臂。悠哉的语气,完全不像刚杀害一个人的样子,好像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而已。

面对敌人的羞辱,君筱谐不动声色地向前踏出一步,闯进敌人怀里,跨开脚步,右手向后拉,肌肉暴跳象征着他的愤怒,毫不客气地挥出右正拳。

“——呼!”

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进克鲁夫毫无防备的腹部。

克鲁夫顿时慌张起来,饱含力量的一拳,足以把沙包打个粉碎,克鲁夫的身躯也如被打飞的沙包狂飙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