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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秦法医的办公室里,又对五年前发生的事重新着手调查了?明明我已经对白宿管的邀请给予了坚决的回应了……哎,这还得从这里说起。

只要在这里待够一小时,你就会习惯刺鼻的消毒水味不再露出变扭的表情。

虽然已是深夜,但医院急诊部的医生和护士还在紧张地工作着,仿佛故意跨大着步伐,不允许自己有一丝懈怠。

急救室门口亮起的红灯警告无关人员禁止入内,每次里面传来凌乱的脚步以及压低声音的催促,都挑动着坐在椅子上等待消息的家属亲朋们医生的神经。

虽然医院急诊室内没有设置时钟,但时间却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不经意地抽走了,明明感觉没过多久,可每次看一眼手机,时间却过去了一大截。

“钟小花同学……”站在我身边的毛力又一次将裤袋内震动起来的手机按掉,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毛力,是工作上的事吧?你先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不然你探长又得说你了。”我继续坐在病房前,等待着里面的医生出来。

从毛力处得知北浔遇袭入院的事后,我立即搭上毛力的车来到了医院急诊部,也顺便告知了班导和我们班长陆乙。

她们在得知这个噩耗后,也随后赶到了医院内,打听北浔的情况。

可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机会进入病房看北浔一眼。询问医生的意思是,北浔还处于昏迷状态中,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情况不太稳定需要安静休息,不方便我们进病房探望。

班主任和陆乙再次劝我先回去休息,她们会接待正在赶赴医院的北浔家人。

我掏出口袋里电量已经趋近于0%的手机瞄了眼时间,原来从昨晚得知北浔的消息后,我已经在病房前等待至凌晨四点了。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是如此迅速,让我措手不及。

和其他人交流后,我的意识才仿佛从那扇禁闭的病房前移走,回到了“现实”中,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才想起到这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像样地进食过,难怪头有点晕晕的,可别低血糖晕过去。

本来我还是想继续待在这里,直到北浔醒来。但班导的态度非常坚决,让我没有退步的机会,最后毛力也加入了劝说的队列中,我这才勉强同意。在附近24小时便利店内随便买了些食物和饮料,我搭着毛力的车回到了宿舍里。

从医院到学校,我一路上没有说任何话,毛力确保魂不守舍的我安全回到宿舍后,他才放心离开,也真是难为他了。

吃过了东西,精神稍许恢复了一些,最主要的是离开了医院,脱离了这个让人倍感压抑的环境,但我的心情依旧非常糟糕。

放空大脑瘫坐在宿舍的位置上,我感觉全身的力气被一个无形的泵给抽走,虚弱的灵魂附着在这具空壳上,没有一丝生气。就这样保持着坐姿,将自己放置着在座位上,任由时间从我周围流逝,什么上课、什么安排都全数被我抛在了脑后,我现在只想接到一通电话,电话的那头是谁都行,告诉我北浔醒了……

对了……那可不能让手机没电啊。

去医院的时候走得太过匆忙,我没有带充电宝和充电器,当即抽开书桌的抽屉,将它们都拿出来。

呃……再拿出充电器的同时,我无奈地看着放在书桌里面的厚重信封,一叠叠的纸张撑满了这个信封,让封口都无法合上,在我杂乱的桌肚里显得特别刺眼。

可恶……

我拧开快乐水的瓶盖,端起瓶子喝下一大口,熟悉的甜腻感滋润了我的身心,我这才有一丝翻阅它的欲望。

这个厚实的信封是黑师傅交给我的,当时他和白宿管一齐来宿舍找我,说需要我的帮助。由于白宿管对我隐瞒了真相,让我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当时我也没有心情听他们继续细说,拿着自己的东西直接回到了宿舍里,可回来后才想起,这个信封已被我塞进了包里,忘记还给他们了。

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

在我想打开这个信封的瞬间。

“等下!钟小花……如果你看了这个东西后,那以你的性格必定会去研究这桩事件,那不就随了白宿管的意愿了吗?”

我转过头发现和我搭话的竟然是解寂,这种说话语气还故意将刘海往上掀起。

是啊,以我那旺盛的好奇心和破解离奇案件的执着,势必会去了解五年前事件的始末,并且会花下大功夫去破解谜团。

“不是说好不会再缠着我了么?”我瞥了她一眼,表达了自己的不耐烦。

“是啊……不得不向你再次道谢呢。”嘴上说着道谢,可这家伙却用力伸了个懒腰,从床铺上缓缓爬下来。

哪里有道谢的意思呢?毕竟谢晓霁是我的室友,估计昨晚我离开后她才回的宿舍。

“然后呢?你还有什么事?”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简单的解释一下。正因为五年前的经历才诞生了我,虽然我和谢晓霁虽然共用这一个身体,但我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能保护她,让她能够坚强地面对未来所发生的事,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这个……要走了咯?”解寂的解释除了让我感受到抽象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这种心理疾病,第二人格什么的,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多少有点尴尬。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说完她站在我面前低头弯腰,平时那副张狂模样的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着实让我意外了一下。

“确实……”我和解寂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她给我带来的麻烦还不小,所以我的回答并没有客气的意思。

就在我思索的片刻,这家伙竟然走了过来在我头上迅速地绑上了一个发饰。

真是的,我和你关系可没那么好,虽然我有些不悦,但并没有直接将发饰取下。

我瞥了眼桌上的镜子,这个发饰竟然意外的适合我。

“这是临别的小礼物。”说完她转过身朝着大门口走去,在出去前停顿了一下,“最后,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希望你别忘记我常说的那句话。”

“……”

我沉默了,没有回答什么。心里却多了一份哀伤,因为我们都是那次事件的受害人。

也许,不会在见面了吧,毕竟解寂这五年来一直在保护着另一个胆小又腼腆的自己,五年前的谜团已经被我解开,不用再被人怀疑是否是凶手,以及那场绑架案的阴霾。

但笼罩着我上方的阴霾还在持续……

这层阴霾的真实面目是什么?

遭遇绑架、被误认为凶手?

或许是因为受北浔那天说的话影响。

因为上了枷锁的记忆再次被打开了而如此愤怒?

是被白宿管欺骗了,这种愤然和不甘的心情让我无比排斥。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卷入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件里,虽然带来了一定的麻烦,但我每次可以说都是不亦乐乎吧?

这种解决谜团、看透真相的追求,让北浔和毛力有时候都有些无法理解,可明明轮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案件,我却执拗不前……

这样真的好么?

过了两天,对这件事的态度,我似乎也有点微妙的变化。

就在进行自我开解的同时,时间也不知不觉流逝,朝南的阳台迎来了天边射来的光芒,太阳逐渐升起,缓慢地像个爬山的老者,将笼罩着的黑夜驱散,将生机注入这片大地。

是啊,钟小花……你真的在乎么?

有……但你在乎的东西可不是这些吧?

被绑架、被欺负、被冤枉、被欺骗……等等……

这五年多的经历已经让自己有所蜕变,有所成长,变得更为坚韧,原本无法迈过的坎,现在重新去看似乎变得没那么难堪。

我可以被欺骗也可以被利用,但面对挚友被袭受伤,我决不会不问不顾!誓必要揪出让挚友负伤的可恶凶手!

自己暗自决定不想再去触及这个五年前的事件,尘封在内心的抗拒在逐渐再次被激活!

钟小花!

既然喜欢,那就去做吧!

还是在宿舍内,此刻我正坐在位置上翻阅着黑师傅给我的信件。

这塞满整个信封的纸张上,都是资讯和资料,关于WILD侦探社的资料,甚至连房型结构、大门款式都详细地记录着,还有一些和侦探社相关的新闻,以及一些人物的调查报告,最令我惊奇的是,里面还有一份徐俪娅的资料。

也因为白宿管的原因,让我回忆起来,黑师傅曾经就是徐俪娅的邻居。

看来黑师傅对徐俪娅被杀害的事非常上心,将其父母的履历社会关系都梳理了出来。

想到这里,我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了毛力,内容也比较简单,只是想询问一下北浔的状态。

但毛力的回复有些缓慢,他似乎工作上格外繁忙,也抽不出空去医院了解情况。

而班长陆乙在凌晨那会给我发了消息,北浔的父母已经来医院了,但北浔还未苏醒。

没办法,只能继续等待了。

用了些时间将黑师傅想传达给我的信息都浏览了一遍,我看得特别仔细,毕竟黑师傅每次遇上案件时给我传递的信息都很关键,能给我不小的灵感和提示。

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今天我堂而皇之地翘课。在出门前洗了把澡,将一些随身物品收集好,带上这个重要的信封,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甚至对整件事的全貌都不得而知,我需要一点帮助。

“喂,秦……”

还没等我说完话,电话那头竟然马上开口将我惯例的问候给盖住。

“哟!是小花啊!我今天有空~黑鸟也在这里哦!”

秦法医发言爽朗而轻快,但让我对这个人没法提起好感来,虽然他长得很帅气,不比影视剧的明星差,可他总给我一种油腻的感觉,而且还莫名的自来熟……我实在是难以接受。

现在他猜到了我打电话的来意,让我连话都来不及说完,我只能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