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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傍晚6点55分
我们搭着毛力的车,到达了今晚剧本杀的目的地,这个偏僻的地方在汉文大学西面不远处,如果是从学校门口发车,那不用五分钟就能到。也许是因为上午在教室里听薛漫烨和叶乐那绘声绘色地讲述,我对这个游戏还有点小期待。
将车停放在空地处的毛力,转过头对后座的我们问了句:“话说你们上午抽到的是什么角色?”
“喂喂!毛力!这个时候互通身份还有什么游戏性可言啦!”北浔当即对这种开黑的行为表示鄙视。
“啊,哈哈哈,也对哦。”毛力笑着点了点头,为自己这滑稽的举动而道歉。
“是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行了。”毛力将车子停稳并熄了火,我推开车门的同时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样玩游戏才有意思吧?”
“咳咳,走吧。”不想再被我们diss的毛力指着面前的小路,赶紧转移话题。
“看样子,期待的不止是我们。”当我们三人顺着这条单一的小路来到了叶乐指定的聚集地,算上我们已经有13人之多了。
可令我咋舌的是,当我们到场后,社长叶乐竟然将众人召集起来说:“OK,人齐了,我们准备开始吧。”
“嗯?”人群里有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社长我记得,今天上午参加游戏的玩家有12人,还有三个社团人员担当的NPC吧?人齐了吗?”
“杜敏敏学弟,还记得你们抽到的信封吧?”叶乐面对质疑并不在意,微微一笑,一副恭喜你中招了的样子。
“诶?难道信封里?”
叶乐提高了声音,向其他人也解释了这个问题:“嗯,信封里所写的是你们今天所扮演的身份,但有个别人是特殊身份,根据剧本需要,他们已经在这个村子里躲了起来。”
“原来如此。”
“是的,我们的社员正在进行检查,游戏马上开始。”
可正当叶乐看着手表倒计时……
“社长!!!”只见一名游研社的社员慌张无比地冲到了我们。
“NPC的演技还真不得了……估计是来告诉我们,村里有狼人出现吧?”站在我身后的北浔对我轻声嘀咕了起来。
我也有类似的感慨,因为周围环境偏暗又没有照明设备,只靠着社团手电筒提供亮光,这个社员慌张的声调和仓皇的跑步动作,确实展现出真切的恐惧感。
“王睿思!你搞什么!不是让你去检查了吗?”叶乐眉头一皱,愤愤地看着跑来了社员,一副要破口大骂的样子。
嗯?难道不是剧本?看社长叶乐的反应,貌似社员王睿思并没有按照计划在行动?
“社长!河边小屋!”王睿思伸起手,一脸惶恐地指着河边方向。
“怎么了?是人没到吗?你有什么好着急的!这次剧本杀公司那边很看重的,你别给我弄砸了!”叶乐似乎对王睿思的态度很不满。
“不是!有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屋里!”
“什么?你没看错吧?”
“不会的!我拿手电筒照了照,朝里面拍了半天门也没反应,我越想越害怕……”
“这……快带我去看看!”叶乐一甩手,跟着王睿思一同快跑着朝湖边小屋走去。
又是这种感觉,我胸口不由得躁动了起来……在王睿思和叶乐交谈中所流露出特有的慌张,这份无法演绎出来的负面感情,让我再次体验到这熟悉的味道……
“小花……你去哪里?”北浔在我脑后喊了一声,但我没有回答。
我的大脑此刻好像并不受自己控制,双腿又一次动了起来,目光灼灼地锁在叶乐和王睿思那对跑动的背影,生怕跟丢了他们。
就这样,我跟着叶乐和王睿思来到了一间小屋前,当我走近时,两个人正在用手电筒,透过屋子的玻璃窗往内照。我很想凑上去看个清楚,但被这两人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加上我个子很矮,连一米六都没,只能踮起脚勉强往里瞅,从两人遮挡的缝隙并配合着手电筒的亮光,勉强能看见屋内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面前这栋屋子外观非常简陋,既然是游研社用做配合的场景,那肯定是栋弃屋。在乡下和农村常见的平房,外部的油漆已经脱落发黄,坐落在河边,门和窗户都在正东面。
刚才跑得太快,没有拿上手电筒,我只能简单地在屋子周围走两步,屋子的两侧是光秃秃的墙壁,而西面是一条较宽的河道,边上有三三两两的绿植和树木,但杂草丛生明显没有人打理,虽然屋子简陋,但河边设有栏杆以及告示牌。
“喂喂!你还好吗?”任凭屋外的人怎么呼喊,屋内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怎么会这样?”叶乐此刻终于被王睿思的慌乱所传染,呼吸紊乱,双手不自觉地在发颤,手上的手电筒都快抓不住了,空着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有人倒在里面了……”
“社长!那个人身上还插着刀!”面色惨淡的王睿思补充了叶乐没说完的后半句。
“是谁啊?太奇怪了?”
“不清楚了,脸朝下看不出样貌,门怎么还上锁了?”王睿思反复拉动屋子的门把手,但这完全是徒劳,大门纹丝不动。
剩下的玩家们也跟着走了过来,而很多玩家实际上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还以为是NPC出了什么失误。
“门锁了?那这屋子的备用钥匙呢?”毛力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叶乐的肩膀,提高了声调让他镇定下来。
“我,我们没有钥匙,备用钥匙也在社团教室里,不过具体放哪里……得找一下,好久没用了。”
“这种旧门只需要一起用力撞开就行了。”同行中,有位男生玩家这样提议着。
“等下!”面对此场景,毛力只能果断地站出来,并且亮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工作证件,看见毛力的出现,顿时叶乐的情绪稳住了不少,毛力首先安抚叶乐的情绪,“同学先别那么莽撞!钟小花同学,你和我一起看下。”我正苦于身高不够看不清的问题,毛力顺势帮我清空了前面的人体障碍,带着我走到了屋前。
屋内很暗,借着我和毛力两把手电筒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情形。
如叶乐所说,屋内侧躺着一个人,从发型和体型来看,多数是男性。细看一番该男子腹部插了一把尖刀。而整个屋子也比较破旧,里面似乎摆着一些残破的家具,没有任何装饰品,墙上好像还糊着报纸。
“先报警吧……维护一下现场。”毛力微微摇着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似乎感觉里面的人凶多吉少。
“那……不用不破门吗?警官?”王睿思似乎想用比较直接的方式,但其他玩家了解了大致情况,已经开始打电话求救了。
“不要破坏现场!我们这里没有破门的工具,而且就算破门了我们这里有医务人员和专业设备吗?先呼叫增援肯定没错的!”当毛力义正言辞地说完这段话后,王睿思很明显是认可了,但毛力腰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嗯?电话……我去。”毛力将腰间发出震动的手机拿起,看了眼来电显示,赶紧按下接通健,“探长……是,恩,我知道……恩,是,不用了……我就在现场。好,我在这里等你们……”
只见毛力挂断电话时,握着手机的手掌不住地用力,好似要将手机捏碎,抿着嘴强忍着自己的眼睛,不让流露出哀怨的光彩。
“哎同学……哪两个玩家成了特别角色?”毛力用着虚弱的语气向叶乐询问着。
“因为当时是随机抽的信封,所以特别角色是谁我并不清楚,参加的玩家名单在我手机里,大家都在,只要点名排除一下就行了。”
“等下……那冯光煦呢?”意识到了什么的北浔回过头快速地数了一下在场的人员。发现约自己来参加这个活动的男生竟然不在这里。
“难道……”她猛然转头看向了屋内,我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控制在我身边,以免有其他冒失举动。
“你刚才说有两个特殊角色吧?那还有一个特别角色在哪里呢?”毛力维护好现场之余,我悄悄地数了一下在场人员,确实只有14名,从我们到来后冯光煦就没有出现过,我能理解北浔那难以安耐住的不详之感。
“是我,我是大一的钱海,我上午抽到的信封里有额外嘱咐,让我在游戏开始前躲在前面那栋屋子里,而且有把钥匙在信封里,我就是用它开门的。”人群中有一位染着红发的男生站了出来,解释着今天的情况,“举行活动的时间是晚上7点,我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这里,当时有个游研社的人在。”
“你是说傍晚6点40分左右,就有人在这里了?”毛力先将人群召集在身边附近,不让他们走远,也用着宽慰的语气驱散当前环境所带来的紧张气氛。
“呃,我叫张震,但我只是负责引导……我在6点35分左右到了这里,这个社长可以作证!”游研社第三位担任NPC的男生也站了出来,是个个头矮小的男生。
“是的,我可以为张震作证,当时他6点20不到,骑着自行车从我们社团出发的。”脸上写着糟糕二字的社长叶乐语气非常低落,但这时候需要他的回答,他只能调整一下心情。
“那当你到达这里后,除了钱海就没有看见其他人经过吗?”
“唔……没有了,虽然光线很暗,但是如果发出声响我会注意到。大概在6点50分,其他玩家还有社长都陆续到达了,都是拿着信封的玩家……”张震用着不敢肯定的语气,他自己也明白,在这屋子里出现了这种事后,他的所见所闻有多重要,“本次剧本里,这两个特殊角色是不需要来集合的,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妨碍其余玩家,有着特殊的获胜方式。”
上午在教室里,社员们反复强调玩家之间不要互相交流,以免暴露身份。
仅过了十分钟,当毛力还在和我们问话时,警方和救护人员到达了这里,毛力上前稍微沟通了一番后,果断一齐破门进入了屋子。
没有悬念,屋内侧扒在地,腹部插着尖刀的男子正是冯光煦。
从医务人员的态度来看,情况似乎很不乐观,但我也没有继续在附近看下去的机会了。破门后警方迅速封锁了现场,我们这群参与活动的玩家也被集中到警车的旁边,等着被挨个询问情况。
更重要的是北浔,当她得知孤身在屋内的人正是冯光煦时,她的脸当场就白了,身体不住地发抖,双手也冷冰冰的,毛力还好心得从医护人员那边借来了一条毛毯给她披上。
说回来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了,但今天的北浔有点不一样……她的呼吸声中带着一丝哽咽,心里格外难受却未到流泪的界限。
当天晚上,警方将我们这群参加活动的玩家带去附近的辖区派出所做笔录,我们依次坐在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有人看守,并且叮嘱我们不要交头接耳,在场的所有人都照做着,等待着被叫去房间问话。
事情就此发生了,谁能料到?
本来怀着愉悦的心情参加这次活动,结果竟然确实这个样子。大多数玩家看熟了规则和条例,骑了十五分钟车从学校到这个个偏僻的场地。但等候自己的,并不是什么惊悚的恐惧,精彩的反转,社交的欢愉……有的只是屋内那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我们之中脸最臭的还是要属组织者——叶乐。
“啊,我真该和薛漫烨一样出去玩一场,唉……”叶乐坐在位置上的十来分钟里,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化了几度,最后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非常能理解他这番苦楚和无奈,谁会想到精心准备许久的活动,竟然出现了这般意外情况。
“安静!不要交头接耳!”坐在门口的警卫向我们呵斥着,让我们这群出现在命案现场的人没有串供的机会。
然后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官拿着名单朝我们说道:“钟小花、钱海、王睿思你们三个出来一下。”
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我被带进了一个小单间里,坐在位置上面对民警的询问,我如实应答。在这段时间的事件洗礼下,我对警方的整个流程有点熟门熟路了。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吗?”
“是的,我是陪我朋友参加这个活动的。”我如实回答着,对我询问的警员似乎年龄和毛力差不多大,所以做事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漏掉了什么。
“那你和活动举办人是什么关系?”
“你是说叶乐社长吗?我们今天才认识的,我是傍晚最后达到现场的。”
“嗯……明白了,先这样吧。你可以走了,拿好随身物品,回去保持手机畅通,请配合我们调查。”这位年轻的警员似乎是想不出什么问题了,便迅速地结束了这场询问,并且知会辅警叫下一个人进来。
“咦?钟小花?”
走出房间时,我在走廊上被一位“熟人”叫住了。
只见身穿着白大褂,将头发简单扎起来藏在帽子里的秦法医向我打了个招呼,要不是他主动向我搭话,我可没法从这声打扮下认出他。
“你也在这次事情里吗?”秦法医对我出现在这种地方感到格外惊讶。
“呃……是的,你今天也来现场了?”对我来说这种巧遇无法激发双方不期而遇的欢愉和惊喜,只有更多尴尬。
“前后脚啦,你们被带回这里后,我就到场勘察了。”秦法医眯起眼露出笑容对我摇了摇手,明明是在加班,却看不出他有什么抱怨,即便是在工作中也保持着仪态的整洁和白净的面容。
“是这样啊,那,那冯光煦的情况如何?”
“想知道吗?但不能对你透露太多哦~总之我到场后,这位倒在屋内的男生就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致命伤是胸前和腹部的两处贯穿性刀伤,但刀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其他的就不方便再说了~”说完秦法医笑着对我眨了眨眼。
“哦……好……”本想再多问几个问题的,但没事去打听案情确实不好,我努力努嘴将滚动在喉中的话给咽了下去。
“你怎么会卷进这个事情里的?”
“哎,就是为了陪朋友嘛……”换了话题后,我们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些,也借此时机,我想起了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对了,秦法医,你最近有见过黑师傅吗?我记得你以前去找过他,你们关系还行吧?”
“黑师傅?”对于这个称呼,秦法医很明显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眉梢微微一动才开口道,“哦,你说他呀,他似乎在忙吧,好像做准备什么事,不过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欸?”秦法医的话让我听着感觉云里雾里的,我也没说要去见他呀,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钟小花,你有没有听说过治疗性的催眠?”
“唔?治疗性催眠?”秦法医唐突地问了一个更加奇怪的问题,顿时让我愁眉不展,“那是什么?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哈哈,不知道就算了,那先这样吧,钟小花,我还有事,失陪了~”当我还想问下去时,秦法医对我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办公室方向走去。
和秦法医告辞后,隔壁房间的北浔也完成了询问工作。这位垂着头,情绪低迷的少女迈着泥泞的步伐,仿佛置身在一个沼泽里,难以脱身。
不济的状态加上疲惫的身体,让这个平时保持锻炼的少女,目光中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北浔,你还好吧?”
“小花……”可能是我认识北浔到现在,第一次听她以这种虚弱的口吻回答。
“好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
真是坎坷……明明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又很好,竟然会在男朋友问题上困扰,在我看来这种不乏追求者的美少女会单身的唯一可能就是她自己。
周日 上午7点
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怀疑昨天经历的这场意外是个梦,而我现在才正经历着真正的噩梦……
“小花!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张震在说谎,虽然他在6点20的时候离开了社团,但实际上屋子附近的作案工具已经准备妥当,他去了以后就能立即动手,创造出一个密室!”
明明北浔昨天回宿舍的时候,浑身上下相随着忧愁和困乏,怎么才睡了一觉又恢复了精神?甚至比以往遇上事件更加上心,她站在我床铺下不断地说出这些漏洞百出的猜想,我一时间都没有反驳的兴趣。
我将头埋进被窝里不想搭理北浔,她却说得更加急切起来。
“又或者是钱海!!他在活动里也是特殊身份,不止要提前到达场地。说不定他的钥匙和冯光煦所在屋子的钥匙是同款!”
想想就不可能吧,如果是同款,那叶乐当时为什么要愁没法开门?懒得解释……果然北浔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渴望着能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做出这些没有逻辑可言的猜测。
啊啊啊!别摇我的床铺啦!
看见我转身背对着她,北浔并没有发出不开心的声音,但对我的骚扰就没停下来,现在已经从语言转化到行动上了。
“北浔,才几点啊!饶了我吧!让我再睡会……”
我理解昨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打击不小,我本来预想着是她在宿舍里安静地休息一阵,以此来缓解压力,可她真的是化悲愤为动力了。
“小花,怎么还睡得下去呐!昨天未免太蹊跷了!又是密室诶……”北浔看着我没反应,但没有停下想传达的问题,“你觉得冯光煦是自杀的吗?没人能进入那个房间吧?”
昨天在询问的时候,警方还叫来了冯光煦的室友以及辅导员,询问了一下冯光煦近期的精神状况以及是否有轻生的念头。
即便是躺在床上暂时不想思考的我也赞同北浔的想法,一个要自杀的人怎么会请我们去参加游戏呢?但是……我所认为的奇怪巧合并不是在这个游研社组织的活动上。
可恶,想着想着那种感觉又袭来了……胸口再度躁动起来,原本躺在床上享受着温暖和静怡的身体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刺痛,大脑中不断闪现出昨天发生的画面……我用力闭上眼,大脑中的画面却变得分外清晰!我越不想去思考,这股奇怪的力量却像是放大镜一样,将这些好奇心和诡异点不断放大,不断在我的内心扩展,填满了我的身躯,让我无法忽视。
好吧……本来一个困意满满可以睡上好久的周末清晨要和我告别了。
起床……那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有点尴尬。
“毛力现在估计忙着工作没空帮忙了……又要熟悉学校,又要……”我把睡衣脱下将放在床头的衣服换上,并轻声嘀咕着,大脑里在思索着谁是做这件事的合适人选。
“怎么了小花?你要做什么?”北浔看着我有所思忖的样子,立即激动地凑过来,“是对这件事感兴趣了?嘛,毕竟你当时一直凑在最前面,没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吧!你说,要我做些什么?”
“呼……北浔,江夏的电话你还存着吗?”
“有!我马上发给你!”
“等等再发,先给我去食堂带个早饭!”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