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很明显,从态度上来看,大家对我并没有什么期待,要不是卫安在,亦或者让毛力亮明身份,否则没什么人会搭理我。

“首先,这次事件并非因为诅咒而引起的不详,而是有人蓄谋已久的计划。”

“唔?难道不是富璇雅杀了林师傅,然后再自杀的吗?”在我表达观点后,剧团的成员中立刻有人发出了发问。

我继续向着在场众人解释着。

“因为这是一套缜密的计划,让林师傅消失只是其中必要的一环。”

“那林师傅下午是怎么消失的呢?”

面对着带着不屑的提问声,我依旧保持着的耐心。

“确切来说,林师傅压根就没离开过歌剧院。只是被人杀害后藏起来了,堂而皇之的藏……”

“那藏在哪里了呢?”

“就在走廊用于展览的西洋棋房间里。”

“可我们当时检查过,里面没有人啊。”当时和我们同行一起去二楼找人的茅俊昊站了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如何让尸体消失的手法。

“我们认为没人,那是因为我们在二楼俯瞰下面的房间,并没有进去找过。凶手用了个简单的手段,欺骗了我们的眼睛。中间西洋棋房间的房门被锁了,我们只能从二楼从上往下看,只能通过二楼外开下悬式的窗户,所以我们的视角是固定的。在那个角度下,只需要将尸体放在房间的最靠近二楼窗户的角落里,用涂着和黑白棋盘一致颜料的塑料纸板盖着,纸板和地板黑白棋盘的大小一样,再放上五六个支架,就像披萨盒里的圆顶般,将尸体藏在纸板下方应付过去就行了。”

“这?可行吗?”茅俊昊似乎有些质疑,不过他的说话态度要比其他人好太多了。

“没问题,因为整个房间的地板是8X8的黑白棋盘,藏匿尸体的纸板只要设计成2x3的大小就行了。调整好塑料纸板的角度,在单一的视角和昏暗的光线下,欺骗我们的视觉,匆匆看一眼根本发现不了。就算再有人去二楼确认,只要喊二楼已经有人去过了,便能应付过去,毕竟当时我们只是奇怪林师傅不见了,并没有认定他被杀害了。而另外两个房间锁上主要是为了混淆视听,反正杀掉了林师傅,管理员的钥匙都在凶手这。”

“支架?还有塑料纸板?你意思是凶手提前准备了工具?”现在说话的是卫安。

“是呀,当时我奇怪的地方并不是房间上锁了,而是西洋棋的房间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来棋子的摆放是东西两侧,等到我们寻找林师傅时,则变成了南北两侧的排列。原因很简单,凶手为了节约时间,提前将道具藏在了西洋棋的房间里。”

“那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

我继续展开着详细的解释:“凶手将棋子设置成一东一西的排列方式,是为了用其中一排棋子将房间门口给堵住,不让好事的游客进去,因为支架和纸板就在房间里,剧团的人在排练没空去,但如果有游客进去就免不了发生意外。然后为了藏匿林师傅的尸体,最安全的角落便是东面靠近门的一边,因为在二楼观察的视角被压缩到最小,不容易发现破绽。所以将棋盘上的棋子改成了南北对弈的模样!”

“那是谁呢?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个很简单吧,茅俊昊副社长,下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见证过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被我点名的茅俊昊神色变得惊讶了起来,“我可没有!”

“副社长你忘记了吗?昨天下午有个狂热粉丝溜进后台,在富璇雅的桌子上拿走了东西,但他还无意间拿走了其他物件,少了这个东西我刚才说的手法就没法使用了,是这样吧?孔筠源!”

“对啊!那些支架是小孔的!”在我的提示声中,茅俊昊猛然反应过来,当时从田夏易手里拿回来的东西里,就有我刚才所描述的支架。

“什么?小孔?”剧团众人一致朝着站在人群后方的青年看去。

这位身材瘦小的青年一点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膀回答:“我?我一直待在后台忙前忙后,别开玩笑了!你这个只是假设,我那些支架是搭建舞台背景用的。而且可按照你的说法,用时如此短,换谁都能做得到吧?而且下午正式演出时,明明别人都看见富璇雅学姐拿着刀具出去过!”

“是啊,而且他才大一,能和富璇雅有什么矛盾要这么做……”性格爽朗的茅俊昊也帮着他说话,对我的观点表示不明所以。

“那是你为了把林师傅的死,嫁祸给富璇雅学姐的手段!”

“拜托,明明是学姐自己离开休息室的,很多人都能作证吧?”孔筠源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可他们看见的真是富璇雅吗?”

“难道不是么?”

“当时后台演员们的反馈是,富璇雅穿着戏服和在舞台上一样……可她的角色可是戴着面具的狐妖啊!别忘了,当时她穿了一件孔筠源提供的旧戏服,可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彩排,就算是件旧戏服也没人看见过,换而言之如果有人戴着面具,穿着类似的戏服就能装作富璇雅了。

“等下……这个面具是我们外面找特地找人定制的,只订做了这一份。”韩熙雨打断了我的解答,提醒着,“当时还是我去网上下单的。”

众人发出的这些质疑声,都在我预料之中。

“嗯,一切都是你孔筠源安排好的,将富璇雅的房间号有意无意地透露给粉丝,让狂热的粉丝去骚扰富璇雅。正式彩排的第一幕结束后,刚下场的富璇雅因为被私生粉骚扰而睡眠不足,所以去休息室补觉。为了确保万一,她的水杯应该被你放了少量安眠药,孔筠源你负责道具和后勤,这点事应该不难做。”

“非要这样做吗?”

“嗯,因为《狐仙传》女主服装是戴着面具的,这样才能嫁祸给富璇雅,加之富璇雅在剧团内的关系很差,剧团里除了卫安和茅俊昊都不会主动去搭理她。就算她外出走动,甚至离开后台,你们没人会去主动询问的甚至阻拦,这也为孔筠源的行动提供了便利。而且后台本来光线就暗,你们看见穿着狐妖服的人就以为是富璇雅了。”

“确实,小雅在团内关系很差,主要是她性格这样,但她人并不坏。”皱着眉头的卫安没有反驳我的陈述,但很显然馨艺剧团对我的观点非常抵触。

“接着孔筠源只要趁着第二幕全员都在台上的间歇,从后台走工作人员通道来到走廊,林师傅平时都在办公室里,你把他叫到展览间杀害,并且将尸体藏起来。办完这些事后,立即返回后台工作。时间的话,用那个手法花不了多久,五分钟即可。如果我没猜错,当时我们来歌剧院的时候他就是在准备。”

“那你怎么确保林师傅肯定在办公室里?”

“昨天下午卫安社长说过了,他提前和林师傅沟通过,今天会有正式彩排,林师傅自然会在办公室里待着直到你们结束。”

“可小孔假扮富璇雅……这,难道没有人怀疑吗?”满肚子疑问的卫安还是对我的话表示不敢相信。

“因为孔筠源准备了两套同款旧戏服,一套给富璇雅演出用,一套提前藏在了休息室角落的箱子里。富璇雅饰演的角色,穿着是类似日式女巫的造型,返回到后台的孔筠源进入休息室后,只需将衣服快速围在身上,再戴上面具。因为富璇雅在演出时会穿高跟鞋,大概有170多,和穿平地鞋的孔筠源差不多高。大家看一下剧本,第三幕和第四幕的上场人员除了富璇雅,正好完成了一个交替,在第三幕快结束的时候,在准备登场第四幕的社员们面前离开。然后在第四幕开始时,上场人员更替,完成了第三幕的社员们从舞台下来,此时装扮成富璇雅的孔筠源在这些人面前回来。这样,形成了一个大家看见富璇雅拿着刀出去又回来过的假象。而这两波演员交替进出舞台,更不会为你孔筠源何时进入和离开休息室的时间点而感觉奇怪。就算问你,你只要回答你去里面拿道具就能解释了。”

“剧本……利用了剧本而产生的交叉空档?”韩熙雨不敢相信地把这次公演的剧本拿出来仔细地翻看着,确实和我说得一致。她便闭口不言,看着我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是的,如果只是这些,那确实不够令人信服。

“那他是如何进入歌剧院的?明明当时你自己作证晚上12点以后,没有人从外面回来的!”剧团里不免有人发出质疑。

“难道真是用手机把富璇雅从后门叫出来吗?”韩熙雨还是对这个手法念念不忘。

我这次的回答还是四个字,简洁但非常有力。

“肯定不是!”

“呃?”

“我之前看过了,歌剧院后门距离富璇雅待的更衣室有点远,隔了两层门轻轻敲击根本听不见。如果真凶是通过手机将富璇雅约出来的,那势必要将她手机处理掉以免留下证据,而富璇雅的手机就在她枕头边,那凶手至少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行凶的。”

“她说得对。”在我的这番话下,全场人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卫安也冷静了下来,没有反驳我的言论,甚至还认可地点了点头。

“所以?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当时在12点不到,有个别成员陆续离开了娱乐室,孔筠源就是其中之一。而我和北浔则在12点多离开,和第一个走的人相隔最多十分钟。之后直到歌剧院响起音乐也没人回来,而因为这个音乐,让大家都在住宿部的前台集合。”

“既然大家都在,那你还说富璇雅不是自杀?”毕竟只要这一环没有解开,质疑的声音就会不断从人群中传来。

“这个问题就要回到开头了,凶手把林师傅藏起来后,为什么外面的环形锁不见了?关键的地方并不是环形锁去哪里了,而是犯人为什么要拿走环形锁!因为林师傅生性比较懒惰,很多舞台的器材都堆砌在里面,而为了实现这个密室,里面的铁链就成了必要素材。”

“这些铁链有什么猫腻吗?”卫安不解地看着我,并且强调了一声,“当时我还检查过,这东西质量没问题啊。”

“铁链确实没问题,这些铁链多半是以前用在后台的一些材料。”

“既然如此,那你想说什么?”

“有问题的不是这用来关门的长串铁链,而是用铁链的人。”

“什么意思?”卫安拿着刚才孔筠源使用的铁链,摆弄了起来,“可当时小孔还当着我们的面拉了几下大门的,并没有问题啊。”

“确实,因为他是在将铁链一圈圈绕上大门时,耍了一些小手段。”

“小手段?”

“对,我来讲解一下。”我将这串大约有一米长的铁链举起,比划了起来,“首先铁链的两端我称呼为甲和乙,先将甲端放置在铁门栏杆的一侧等着最后用U型锁扣上,将乙端穿过两扇铁门最近的栏杆,绕到第二圈后,在他的手绕在铁门后方时,偷偷捏起铁链的一小段,将这拱出来的一段快速塞进第一圈和第二圈的缝隙里,绕到第三圈时也是同理,拱出一段塞进第二和第三圈的缝隙里,就这样反复直到铁链完全缠住两扇铁门,然后上锁。”

“那这样做的目的呢?难道可以伪装铁门上锁了?”

我摇了摇头否认道:“并不能,铁门还是被这串铁链缠绕住了。”

“那你费这么大劲讲这些,还说了这么一长串是来消磨我们耐心的吗?”颜熙雨已经不耐烦了起来,别的男生不好意思开口,但她可不会管我。

“因为拱出来的铁链提供了多余的空间,将这些被塞进去的铁链全抽出来,就可以将绕在铁门上的锁链放松。表面上铁门还上着锁,但前后拉开两扇铁门,会形成一个较大的空隙,体型瘦小的孔筠源就可以钻过铁门,进入歌剧院内。然后重新复位铁门也不难,关键点是必须保证由孔筠源自己开锁,所以今天早上孔筠源三步不离卫安就是这个原因!”

“这……”似乎是感觉到今天早上孔筠源确实一直寸步不离自己左右的卫安意识到了什么,一时语塞没有说下去。

“那直接翻墙不行吗?或者从正面的铁门爬过去。”刚才北浔提出被毛力否定掉的问题再次有人提出。

“不行,首先这里的外墙很高,不借助道具一个人很难翻过去,米白色的墙面也很容易留下痕迹。而铁门虽然上面有雕花和栏杆有足够的着力点,但上面也有灰尘在,也可能会留下痕迹,况且但白天林师傅刚给铁门补过漆,假设凶手真深更半夜攀爬铁门,身上大概率会沾上油漆。”

当然了,凶手的本意就不是攀爬进入,林师傅昨天看天气不错给铁门补漆,反而帮了凶手一把,这点我就没拿出来说了。

“等等,为什么你说进入歌剧院后再将铁链复位?”茅俊昊细品了一下我的推理,察觉到不自然的地方,“难道他不回去了吗?”

我再次提醒道:“你忘了吗?12点以后没有人从住宿部正门回来过。所以他通过铁门后就将铁链复位了,这个他肯定练习过很久,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他是怎么回到住宿部的呢?凌晨1点大家都在吧?”

“是的,所以凌晨1点在歌剧院响起来的音乐,并非富璇雅所为,只是孔筠源为了证明自己在住宿部里没有外出,而耍手段将大家集合起来。”

“那他怎么做到远距离使用电脑的?当时大家都在吧?而且我早上去检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有人设置了定时,只有广播键开着。”茅俊昊陈述着自己的所闻所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我接过北浔递来的矿泉水瓶,喝了几口后,再次朗声解释了起来:“有些东西因为过于和时代脱节而被忽略……我记得二楼控制室里的设备很落后吧?里面的机器有嵌入式的磁带播放器,只要提前准备好磁带便可。这盘磁带的前三十分钟是空白的,接着是一首五分钟长的歌曲,然后继续是空白内容。这就是为何凌晨一点歌剧院播放《剧院魅影》的真相!”

“唔……”

看着众人不再提出疑问,我终于可以继续解释事情经过了。

“孔筠源进入歌剧院后,先进入富璇雅所待的更衣室将其杀死,然后布置现场,再将林师傅尸体弄回办公室,然后将道具处理善后,有一个小时肯定是足够的。算好时间,在12点30分左右来到二楼的控制室,打开里面的广播,把磁带放进播放器,大概在1点左右播放器里就会播放乐曲,足足一晚上的时间,磁带播放完毕后,播放器的开关会自动地跳掉复位。”

“那这么做的原因呢?而且……他是怎么避开你们的耳目回到住宿部的呢?”

“首先孔筠源不是走正门回来的,因为当时我和北浔在前台聊天。而且他料到你们肯定还会在娱乐室里玩上好一阵,从正门回来,只要有人去前台拿饮料或者上厕所,甚至在客厅休息聊天,被撞见到那他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在歌剧院布置完毕后,用梯子离开了歌剧院!”

“哈?梯子?这不是那不是多此一举吗?”江岳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感觉我像是一个会微积分但不会做加减法的怪人。

“梯子?小花你意思是?!”还是北浔的反应比较快,毛力也恍然大悟般地看着我。

“没错……大家请出来一下。”

在我的带领下,来到了两栋建筑中间的地带,我抬起手示意道:“住宿部和歌剧院虽然规模和建筑结构不一样,但是高度一致都是二层的设计,相距不远只有五米左右。”

“你说用梯子是指?!”站在这里,一开始还在质疑我的江岳终于明白了,孔筠源架梯子不是从二楼离开回到外面这么多余的行为。

“是的!他直接用梯子搭在两栋建筑外侧的窗户上!住宿部的杂物间里有三节式抽拉梯,这种梯子完全伸长肯定有五米长,不然也没法检查处理剧院里的舞台顶端的设施。孔筠源只要在昨晚吃饭前,提前把自己房间的窗户打开。在梯子上做了记号之类的东西,轻松快速调整到需要的长度,将梯子伸出歌剧院二楼的窗口,让梯子最前端突出的搭扣牢牢地扣住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梯子的末端则放在二楼的窗沿处,这样自己只要爬上梯子就能将歌剧院二楼的窗关上,第二天再找机会偷偷善后就行,当时因为富璇雅自杀的事,大家在歌剧院里乱作一团,二楼的窗户那么多,其中有一扇没有反锁谁能察觉?”

呼……说了这么一大串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刚才的水像是没喝一样。

但我要列出的证据还没结束……

“王姨,记得你说凌晨五点左右,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

“嗯,我有印象……我年纪大睡不熟嘛,那人下楼的脚步还特别重,所以我有印象!”王姨颔首对我的提问表示出肯定。

“他通过梯子爬回房间后,将梯子收纳在房间内,等到凌晨时分再放回杂物间里。”

“原来是这样……”

“所以昨天下午舞台上的灯泡碎掉并不是偶然事件。”我瞥了眼孔筠源,他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听着我的推理至尾声,和以前遇上的人不同,他几乎没有回嘴或者反驳,“想要创造这种道具损坏,把杂物间里的梯子搬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吧?毕竟你们都知道这间歌剧院很老旧,并且还有人笃信着三年前火灾时的诅咒。”

“这……”众人逐渐在我的解说中沉默了下来,没有人提出反问,看我的眼神也从轻蔑逐渐转化为震惊。

“小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入社才半年不到,对学姐的积怨如此之深吗?”

“……”

面对社长卫安的质问孔筠源没有说话,用沉默回答着一切看向自己的目光,我将他的手法逐一破解后,他的眼神也失去了原先的神采。

“以上!就是我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