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輪。

在日益發達的網絡環境和科學技術下,出現了“微腦”這個新名詞。

意思是微端網絡科技。

是將最先進的網絡科技搭載在更方便攜帶的物件上,通過納米和光感的技術來下達指令,從而更簡單更方便的操控移動設備的技術。讓出行,工作,學習甚至網絡也隨着發生着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除去網絡環境的大優化和更快捷方便的上網方式外,更讓人覺得煥然一新的便是網絡遊戲。

遊戲設計師們通過鏈接身體以及腦部的微腦設備打造出能讓玩家進入遊戲世界,進行身臨其境的體驗。

就是可以讓玩家如同進入遊戲世界中進行冒險和生活。

在此之下,有一款遊戲橫空出世。

“年輪”

這款遊戲有着極為複雜的系統設定,龐大的世界觀和超高的自由度而火爆。超過數千種的職業和接近五位數的技能。還有這類似於仙俠世界中飛升設定的‘升華’。

人物,服裝,裝備外型統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修改,更不用說遊戲中恢弘的場景和讓人震撼不已的巨大異獸怪物。

探索未知之地,驅除邪武建設國土,完全點燃了國人玩家的仙俠夢。

所以在當時,只要說到微腦遊戲,幾乎所有人想到的都是年輪。

雖然,這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因為科技發展的越快,娛樂設施更新的速度就越快,網絡遊戲當然也是如此。

隨着微腦設備的更加完善,越來越多有着更好體驗的遊戲出現。年輪也開始落寞。

槍林彈雨的競技遊戲大受歡迎,雙方對戰的博弈遊戲也逐漸追趕上RPG遊戲的步伐,甚至在新技術的支撐出現更加吸引人的遊戲。

很多遊戲官方抓准市場去開發新的遊戲,這使得年輪如同被時代拋棄般一衰再衰。

官方明白年輪的遊戲技術非常落伍,如果更新換代將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

同時在快時代的生活下,慢節奏的RPG遊戲能否再創輝煌是未知數。

所以幾次衡量之後決定淘汰年輪,選擇任其自行發展,也有着期盼在以後有再次火起來的可能吧。

畢竟,除非是只有一次的世界,否則誰會真的用盡全心全力呢。

————

一頭黑色短髮的青年男子赤腳走在大小形狀完全一樣的青石板路上。

這是年輪的世界中一座不怎麼出名的小城市。安合城。

這座由玩家們建立的城市裡正在重複一遍又一遍系統合成的喧鬧聲,街邊行走的大部分人來來回回的閑逛,但卻猶如人偶。

這樣的場景洪渡經歷了許多次,但這次卻看的非常入神。

因為與往常相比,整個城市的容貌有着巨大的變化。

不管是酒館還是雜貨藥鋪都掛着一盞盞燈籠,掛着紅聯,讓他深深陷入其中的氛圍。

洪渡身上穿着素色的無袖布衣,還有顏色材質一樣的外套。下身是和衣服顏色一致,卻略帶臟色的七分褲,腰間系著一條已經褪色的紅色布帶。

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自己平常的服裝,卻與城鎮里掛着的紅色燈籠和寫着感謝的橫幅中散發的氣氛融為了一體。

自己就像是招呼玩家參與的活動夥計一樣......

發生這種事情的或許正說明這款遊戲當今正紅火,也有可能是遊戲里開展了什麼相關的活動。

不過令人失望的是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因為年輪已經是人氣衰落到被市場淘汰的遊戲了。

今天也不是什麼喜慶的日子,而是最後的時光。

過去遊戲界的知名遊戲——年輪。終於在今天迎來了他的最後一刻了,停服。

沒錯,今天遊戲里出現裝飾都是為了感謝玩家,為了紀念辛辛苦苦走到如今的年輪。

洪渡看了看點綴着星星的夜空,心裡獃獃的說出這句話。

“所以說哪怕在遊戲的最後一刻,也能傾盡全力的去享受這款自己最鍾愛的遊戲,這不足夠開心了嗎。”

轉動頭看着在左上角浮動的菜單欄,上面有着現實生活中的時間和日期。

22:07

其他玩家或許已經在召集朋友,準備在“大湖’或者‘高城’這樣著名的景點放煙花吧。各大門派中任然活躍的玩家差不多也最後被統一起來,或許越好了在哪一款新遊戲中再次集結,或者約定和其他門派在最後比一次武。

不過——

洪渡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可是請了足足一整天的休假,早在上午就已經登錄了遊戲。

結果就在幾個大城市的旅店裡花費財富購買美食,靜靜的聽着各個玩家對今天的感慨。要不然到處走走,漫無目的的閑逛。

結果到現在都沒有決定好自己要做什麼。

倒也不是沒試過想去跟遊戲中的好友聊天,然後商量要不要去某個地方度過這最後一刻。

可結果打開好友列表看到的都是灰色的人物頭像,最近上線時間最近的也是在半年之前了。

自己連一個能發消息的人都沒有,哪怕是一句晚上好。

“雖然找一個可以一個人度過這種時刻的地方並不難,可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好凄慘呀——”

洪渡小聲的哀怨道。

算了,或許對於遊戲停服這件事來說,一個人靜靜的度過才合適吧。

但如果說可以一個人靜靜獃著的地方,那麼去那裡吧。洪渡忽然想到一個地方。

在過去,無論是誰提到要找個休息的地方,大家都會異口同聲的說那裡。

決定好目的地后洪渡朝着這座城市的驛站方向走去。

深知以後再也不會回到這裡,所以洪渡一路上走的十分緩慢,想將這裡的一切深深刻入記憶里。

儘管有這樣的念頭,但過程還是太短暫了,驛站就在眼前了。

“這裡倒是人不少啊。”

洪渡喃喃,他沒想到到驛站的人倒還挺多的。

要不是能看到其他地方空蕩蕩以及系統不斷播出的停服倒計時公告,還以為遊戲的人氣又回來了呢。

不過他知道這只是因為年輪僅有一個世界頻道,大家在這個時刻都趕時間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導致的結果。

洪渡穿過眾多玩家來到驛站的管理人員面前,聽着對方說完固定的客套話時使用喚出須彌袋的技能,從中取出一塊精美的玉塊交至他手中,然後在出現的地圖版塊上選定自己要前往的地方。

那塊玉牌是安合城專用的玉牌,玩家在城市中的一切消費都是通過這玉牌進行。這些費用會累計到城市的建立者手中,再由他向著城市的各級官員分發俸祿。

如果城市需要擴建,或者發生了災難導致某塊區域需要重新建設也是由建立者分撥財產。

洪渡還記得這座城市的城主過去和自己聊天時抱怨過各種事情。例如玩家忍不住矛盾直接在鬧市區進行打鬧,甚至還用上了大範圍傷害的道具。還有在城鎮中隨意的試驗技能效果。防火意識也不到位,經常出現火災等等,都是讓人頭疼的事情。

洪渡收回了那段回憶,目光回到在面前不斷閃爍的地圖上。

驛站只能在和安合城簽訂友好約定的城市或地區中傳送,除非支付額外的費用才可以傳送到中立地區。

如今的自己的財富已經是天文數字,當然沒有必要為了額外的費用擔心了。而且在這個時刻,所有的勢力都被官方強制設定為友好,所以洪渡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特定的傳送位置。

目的地是位於安合城西南方向的一座森林中。

“那麼,祝大人您旅途順利。希望您今天在年輪中也能收穫滿滿。”

隨後一道白色的光在自己腳下慢慢凝聚,逐漸形成柱狀。

傳送正在進行。

洪渡最後回頭看了這座城市一眼,心中是難言的滋味。

哪怕到了這最後一刻,也沒有與我同行的人嗎。

隨後光柱將洪渡完全的包裹,他視線中的景色也被白色完全的覆蓋。幾個呼吸之後,白色的光柱稀釋消失,周身的景色已截然不同,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洪渡也不用分辨方向,就沿着出現在眼前的林中小路筆直前進。

漆黑深邃的森林中傳來陣陣蟲鳴,風聲和夜鶯的啼叫。隨後樹葉沙沙作響,頭頂點綴滿星星的夜空和那一輪高高懸掛的月亮讓夜晚的山野顯得格外有趣。

難得場景做的這麼精彩了。

畢竟,遊戲是供人娛樂的商品,而不是讓人滿意的服務。

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再怎麼糾結這些原因都沒什麼意義了。

洪渡看了看現在的時間,22:31。

時間足夠。

洪渡藉著明亮月光和‘提高夜視’的技能,看得到本該是泥土和青草匯成的大地上漸漸出現了石階,兩側的花草中有些似乎不是森林裡自然生長出的品種,很顯然是刻意種下的。

眼尖的玩家或許能發現其中的不平凡,如果再有着‘尋葯’或者‘植物靈’的技能,那麼恐怕會高興的跳起來吧。

過去走在這樣的路上就能恢復角色的生命和精力值,還會給角色隨即賦予一到兩個增益屬性,配上這幅山林之景,更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洪渡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他左顧右盼的尋找接下來的方向。因為一直沿着石階和草藥走的話會被引導至錯誤的地點。

洪渡尋准了方向,再次沿着這條路走了老長一段。

此時越是往前藥草便越稀疏,直到藥草已經幾乎不可見。石階也被重新埋在泥土下面。

從這裡開始參照物也不再是地面上植物,而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的青色竹子。

最後翻過幾座長滿青苔,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大石塊,眼前出現的便是自己的目的地。

是一片擺放着許多裝飾的野外營地。

這片營地沒有被樹木遮擋天空,可以清晰的看到星月,地面是刻意用鵝卵石鋪好。

是自己和同伴們特意清理出來,可以容納數十人圍坐休息的營地。這就是過去大家冒險后回聚集在一起整理道具,聊天的地方。

洪渡和自己的同伴在當時想到可能以後的團隊會近十人左右,因此將營地做的大了些。而且周圍也弄了很有韻味的裝飾。

場地的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玉碑豎立在泥土中,上面刻着團隊中所有人的姓名。

六根坍塌的白玉石柱圍繞在這片空地周圍,按照整體比例來計算的話,這一根玉柱的高度足足有四米。每一根呈現接近透明色澤,是價值不低的裝飾物。

在白玉柱前方位置都整齊的擺放一張太師椅,因為每個人的審美和喜好不同,所以椅子的材質和鐫刻的花紋也都不相同。有的是點綴了和天空繁星一般的散碎鑽石,有的椅子很霸氣的刻着一條騰空的龍。

除此之外,便是縈繞在整個營地的淡淡雲霧,和在邊邊角角刻意弄出的裝飾物。例如足球大小的石獅子,發著紫色光芒的植物和其他亮閃閃的物件。

‘這是我們每次冒險前後的集合地和休息場所,所以弄得好看一點也不過分!’

這正是隊伍當中那位擅長用技能轟炸,穿着華麗長裙之人所言。她的名字也刻在玉碑名單上的第二欄,玉蘆薈。

如果不是隊伍中沒有人去了解過建築和構造學的技能,恐怕會被她要求在此地建造一座規模相當的房屋吧。

洪渡笑着找到屬於自己的太師椅坐下,然後看着這充滿了回憶和古迹味道的地方。

在他們離開遊戲這段時間內,自己也很少來這裡。所以到處都是因為缺乏護理導致長着青苔和小小的菌類。如果他們今天會出現在遊戲中,恐怕也會對這幅場景感到失望吧。

在玉碑旁邊酣睡着一頭巨狼,渾身銀亮,散發著陣陣如薄霧般的璀璨光輝。

這隻等級四十五級的狼是自己當初捕捉到的靈獸:銀狼。也是守護這裡的最終王牌之一了。自己的兩位同伴也在營地里安置了靈物,不過只在營地確定受到來自玩家的敵對行為後才會出現。這些便是自己長久不來這裡依然很放心的理由。

對於滿級是一百級的遊戲來說,這樣的防守配置似乎是顯得有些弱小,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首先年輪的等級是非常難以提升的。

每次升級本身需要累積大量的經驗值不說,到達二十,三十這樣的整十級都會存在一個突破的設定,要通過服用各種藥草植物,擊敗一定數量的特定怪物和以及了解一些奇怪的知識后才能完成突破。

關鍵是,這個突破設定根據每個玩家所掌握的技能還會有所變化,所以照抄別人的突破任務可能導致完全對應不上的慘況。

儘管頗有一股修真故事中提升修為的味道,但也是出名的麻煩。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官方可能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吧。

因此在年輪的官方數據中,玩家的平均等級只有六十四級。

加上自己,整個遊戲里達到滿級一百級的玩家才十二位。高等級段的玩家們互相都認識,能到這個等級段的人誰手中的資源不是猶如巨山深礦般的數量,怎麼會貪圖他人野外囤放的物資呢,要是被發現可是很丟臉的事情。

最後就是年輪中怪物的屬性會比玩家高出不少,像銀狼這樣四十五級的靈獸配上自己給予的裝備和道具,足以和近五十級的玩家對抗。

而且這裡被設下了法陣,只要有任何單位死亡就會觸發。會強制將營地內的所有生物轉送走。自己也會收到營地觸發技能的提示而前來幫忙。

洪渡將目光從銀狼身上收回,快速的掃過整個營地。

可能現在看來並不算是好的地方,但真的希望同伴們會出現在這裡。

哪怕只有一位也好,兩個人就這樣隨便的聊聊天,好讓這段等待的時光變得快一些。

他獃獃看着另外五把空蕩蕩的椅子,也不知道過去的幾位同伴現在都在做什麼。

左邊第一個座位是自己隊伍中喜歡小飾品,身邊總是圍繞着花朵和結晶物特效的女生,玉蘆薈。同時也是隊伍中的軍師,擅長制定作戰計劃,喜歡用數據分析怪物和敵人強度。

左邊第二個座位是隊伍中喜歡用劍,擅長輔助技能的女生,白寶石。自己曾和她配合單獨擊殺過一百級的強大怪物,在當時還引起了軒然大波,甚至還被官網要求寫出相關的攻略手段。

畢竟在怪物實力遠超於同等級玩家的年輪中,一百級的怪物不僅稀少,而強大到離譜。往往需要分工明確的三位以上的同等級玩家,或者五十人以上的團隊才能擊殺。

洪渡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正對座。那是隊伍中防禦擔當,有着各種強大的氪金道具,是擅長使用長棍類武器,自稱行者的魁梧壯漢。

右邊第二個座位是擅長交易,投身於遊戲中經濟建設的唐唐唐。強化銀狼的藥物和裝備就是通過她的幫忙才買到的。

右邊第一個座位是精通暗殺,偵察和反偵察的男生,磚頭。最喜歡的武器居然是投擲物,而且還就是磚塊,人如其名的玩家。

以及自己,不使用任何武器,僅用體術闖蕩年輪的人。

他們六人組成了固定的隊伍,在年輪中經歷冒險。大家經常在這裡聚集,聊聊最近各自的發現。如果是難以攻克的問題就商量時間組隊前去,如果是和別的玩家的紛爭就毫不猶豫的出發。

“明明說會至少十個人的,結果到最後只有六個嘛。”

這裡實在是承載了太多自己和同伴們在年輪中的回憶了。

或許是時光太過於久遠,那些冒險的記憶也變得模糊難以回憶。但他心裡知道,和你們的冒險,真的很精彩,很有趣。

就在此時原本安靜的世界頻道忽然喧鬧了。洪渡翻動着面板看着玩家們紛紛樂道着的事情。

“這都是在說什麼,看天上?天上有什麼——”

洪渡抬頭望向天空,因為沒有樹木遮擋,他的目光遠遠的投向夜空。

一時間,他獃獃的愣在那。

“太漂亮了吧?!”

七彩的流星躍過深邃的夜空,隨後形狀各異的花朵在空中幾番飛舞。之後慢慢落下,在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碎裂,消失。

這絕非是年輪現擁有的技術所能呈現的,這一幕一定是官方人員特意而為之。

洪渡瞪大雙眼看着這一幕,這恐怕是連夢幻都不足以形容的場景。是鮮花和星空組成的雨,是花海和銀河匯成的雨,是最後的結束之雨。

“真是絢爛。”洪渡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緊接着,世界頻道紛紛的讚揚遊戲官方終於用心了一次。又隨後對這種呈景技術有所討論,甚至有人說如果當初就用這樣的技術來更新遊戲,年輪一定不會到要停服的地步,甚至人氣依然會很高。

不過再怎麼討論也無濟於事了。就讓年輪的一切,就在今日徹底結束吧。

像是刻意提醒自己,不,提醒所有在線的玩家。系統發出距離停服還有三十分鐘的公告。

洪渡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時間,剛剛過十一點半。

他抬手伸在半空中,召喚須彌袋,在袋中翻找取出自己需要的東西。

那是四根管狀物,上面貼着‘煙火’的字樣。

那麼,我也來吧——

拉動開關,火光直上雲霄,在漆黑的夜幕中與流星雨一同絢爛的炸開。

在煙火徹底消失之後,洪渡將手中的煙花再一次的使用。

直到深邃的夜空不在有異動,花瓣般的雨點也不再落下。這場官方特意做出來的流星雨也停止了,洪渡手中也僅有最後一根煙花桶了。

“離遊戲關閉還有一分鐘,請玩家做好離線準備。”

到這一步,他心裡里最後的一點期盼也沒有了,雖然那點期盼本來就不可能罷了,

就好好獃在這片地方地方,看着天空安靜的等待計時結束下線好了。

時間似乎越來越快,系統的公告不斷的響起。

“離遊戲關閉還有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

他靠椅子上,微笑的看着空中消失的煙火,看了看手中的最後一束。

“如果你們都在,就好了。”

不過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了好了,就讓自己這數年來的努力和回憶在這最後的煙火中消失吧。

順着洪渡在心中的喊話,遊戲的倒計時也迎來了最後的尾聲。自己也順着系統提示的滴滴聲念道剩下的時間。

“十二,十一,十...”

他對着煙花道具點擊使用,被包裹的火焰如同一顆星星朝向空中升起,而洪渡的目光卻在這時閉上了。

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等待煙火綻放了。

煙火依然還在升空,但系統的通報聲卻迎來了最終階段。

“五,四,三,二,一。”

隨後,便是等待強制退出——

“砰!”

巨大的爆炸響聲在頭上響起,接着是宛如雷霆般的刺眼亮光。

恩?

洪渡聞聲,睜開眼睛。天空中,是天空炸開的七色煙火,猶如詩歌中才會出現七色彩雲一般,它們點亮了黑夜后化作隨風而逝的星點后沉靜,直到消失。

可真是絢爛的煙火。這樣的煙火我可從未在生活中看到過呀。

不過此刻在洪渡腦中揮之不去的還有一個疑問。

就是煙火怎麼還是爆炸了?

“等等——”

他突然站起,因為發現自己依然身處遊戲中。

明明已經到了停服的時間才對……難道,難道真的是停服延期?或者是取消了停服的打算嗎?

那、那世界聊天應該會以此說些什麼吧,等一會官方也會給出停服延遲的答案才對。

這個本不可能的念頭再一次出現在心中。洪渡有些激動,立刻揮動手臂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圈調出系統界面。他相當期盼着即將看到的內容——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發生,任何界面都沒有出現。

“怎麼回事?”

洪渡再次揮動手臂,忽然不知自己的速度快到掛起一陣風。

但什麼反應都沒有。

就如同被系統隔絕一般,禁止了自己的一切操作和反饋。

同時洪渡還注意到遊戲中顯示自己狀態、地圖以及其他的界面都消失。整個世界乾乾淨淨,彷彿就是現實了一般。以至於讓他呆住了,一時間不知到自己該怎麼辦。

————

2部分.

漆黑的森林中有十六位俊男俊女持着火林中徘徊。儘管每人都疲憊不堪,卻還是睜大眼睛不放過能看到的一絲線索。如果是平常人恐怕早已商議休息的話題了,但他們是南域的四大門派弟子,而且任務在身不得不繃緊神經。

黑夜的森林中可視範圍非常低,即使是善獵的人也難以尋找到自己想要的事物。同時也會有大型的野獸外出覓食,可謂是非常危險的地方。

這群人中的領隊,華劍庄的池同也深深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們尋找的東西非同尋常,好不容易才有的線索決不能因為時間原因就放棄。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池同提出建議應該撤離,但好不容易發現的線索自己才不會捨去,於是他開口對着眾人喊道:“好了,大家停下來吧。”

等到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后,池同繼續說道:“現在天色已晚,尋找惡物實屬困難,我們就以此為營地,在此休整吧。”

並沒有歡呼聲,甚至連應對休整的安排的商討都沒有。因為這句話早就該說,將大家耗得筋疲力盡后再說出這句話只會讓人討厭罷了。

“我們華劍庄弟子砍些木柴,規劃下營地。尚竹門的人收集大家的乾糧做晚餐吧。至於明鏡清水和玉劍庄的弟子你們就再——”

隨後池同指向森林深處,意思是希望那兩門的弟子再探查一下周圍環境。

陸薇看了看剛剛說話的人,心中雖有埋怨但沒有出聲,按照他的要求向著目的地前去。

只是沒走幾步卻聽見身後傳來哼唧哼唧的聲音。她回頭看去,是自己的孿生妹妹正發出不滿的古怪聲音。

“陸婉,你在幹嘛?”陸薇輕聲呼喚自己的妹妹,只是陸婉並未回答。

她嘆了口氣,慢慢走到妹妹身邊。這丫頭心中是何想法,她這個做姐姐的就算不問也知道。只是這個時候應該展現門派氣節,不必在此計較才對。

陸薇拽了拽妹妹的衣角,小聲對她說道,示意她不要鬧脾氣。

儘管如此,陸婉還是忍不住抱怨:“真氣人,憑什麼讓我們明鏡清水再往深處探探。他們華劍庄不是自居眾門派之首嗎,要去也應該也是他們去才對。”

陸薇心裡苦苦的嘆了一聲,實話說自己也不想搭理着領隊。眼下各個門派弟子都疲乏勞困也是因為這人性子急切。雖然不滿,但大家也沒表現出來,只是希望能快點結束這次外派任務回去吧。如果再因為其他事耽誤進程,還不知道得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陸薇壓低聲音,在妹妹耳邊悄悄說道:“這些繁瑣小事無關緊要,我們聽他便是。早些完成師門之命也能早些脫離這些人。抓緊時間吧。”

“哼,什麼無關緊要。就是看我們明鏡清水好欺負。”

“好了,快點跟上來吧。”

“真是欺負人……任務失敗了才好呢,到時候再叫這個傢伙好看!”

“陸婉,不可亂說——”

幸好兩人說話輕聲輕語,要是被別人聽到可就不好了。

“哼!”

這突然響起的冷哼極為響亮,原本擊中在領隊身上的眼光被那道聲音吸引過去,還想再勸妹妹的陸薇和陸婉也不由自主的朝着聲音的主人看去。

出聲者身材魁梧,緊緊的握着一把顏色紅白相間的長劍。他長發凌亂,眉心中一點朱紅。同時一身紅白相間的衣服,兩邊肩膀上綉着祥雲,背心處還綉着一把體態通紅的劍。

池同也將目光投向對方,語氣有些不悅的道:“怎麼了宏成?你們玉劍庄是對我的安排有什麼不滿嗎?”

“我自然是不敢對領隊的安排抱有不滿,只是想提一個建議而已。”

“你說。”

“首先,我想問一下池同師兄你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在外已經多少時日了?”

池同眉頭一皺,稍加思索后回道:“已經一月有餘。怎麼了?”

“一月有餘,池同兄記得就好。那我們這一路是如何而來的,你也記得吧。”

“什麼意思?”

“我倒沒什麼意思,就是感到奇怪罷了。為何到了桃香鎮之前,池同師兄與我們一路歡歌笑語,但到了桃香鎮之後就讓我們飲風食雨了?”

“自然是時間緊張,已經出行任務一月多卻毫無收穫。所以自然是要加緊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某人輕視任務,一路上浪費時間。直到過去多日也毫無進展后才醒悟呢。”

這冷嘲熱諷在池同的耳中尤其銳利,他目光中泛起了憤怒,直直的盯着宏成。不過宏成絲毫不懼,與他對視。

隨後他站了起來,掃視一圈其他人,每個人臉上的疲憊甚至不用細瞧便能看出。若不是習武修道之人身體素來強壯,恐怕早已坐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了。

“作為領隊不就應該說到做到嗎?大家現在都很累了,要是露宿野林恐怕不好吧。你也是南域之人,應該知道夜晚時在森林休整,第二日會是什麼下場吧?”

除去華劍庄的弟子外,其他三門的弟子也微微點頭。

倒不是說他們門派弟子嬌生慣養,沒法在這裡休息。實在是南域多山林,空氣潮濕,夜間特別寒冷。

尤其是這段時日池同領隊因為一直追尋不到目標而脅迫眾人,導致各個門派弟子實在是精疲力盡。大家都渴望能得到一次足夠的休整。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讓大家撤出森林,好好休整后再繼續嗎?”

那又有何不可?

宏成正想這般說道,卻聽見對方又言。

“你可別忘了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什麼,是誰下達的”

聽到這句話,其他人頓時沒了動靜。

宏成咬牙,心中不滿的念道:切——又是這個理由嗎。

過去的南域是林王尊和永王尊兩位王執掌。

華劍庄是站在林王尊,而玉劍庄和明鏡清水則是站在永王尊這邊。尚竹門作為善於行醫的門派則處於兩王之間靠藥物獲取利潤。

兩王之間矛盾不斷,不停的為了徹底統一南域而戰。

本來雙方勢均力敵,彼此僵持不下,可未曾想過一年前永王尊敗了。他負傷后一路逃到中原,而他自己的領地也被迅速蠶食。

隨後他的手下強將被各個擊破,如今只能化作殘軍潛伏在南域四周,不斷的對林王尊的軍隊進行騷擾,企圖等待永王尊的回歸。

在永王尊失敗的那一刻,明鏡清水立刻投身於林王尊,尚竹門也對其示好。唯獨玉劍庄一直協助永王尊軍隊的撤離。林王尊欣賞玉劍庄的作風,便饒恕了他們。

此次任務也是林王尊向四大門派提出的要求,華劍庄也藉助一年前正確的站隊獲得了此次任務的帶領權。

“而且我們尋找的也不是什麼尋常的東西,明明已經外出一月有餘,直到這幾日才找到它的蹤跡,又如何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鬆懈!”

池同大義鼎然的說道,那些本期望能撤回村莊休息的人此時也一個個低下頭,不好意思再提此事。

“既然都知是那邪物,也知道它現在躲入森林中了,難道池師兄就不怕我們在最勞累的時候遇到它嗎?那是足以輕鬆擊退百人軍力的生物,我們更應該嚴陣以待才是!”

宏成猛地站起,對着池同惡狠狠的說道。

因為這一月多,並非是大家漫無目的的尋找浪費時間。而就因為他先前所說,完全是這個領隊以為任務很簡單,很長時間都在帶着大家做無用功。

直到他實在是無計可施,百般無奈之下採用了明鏡清水的陸薇姑娘的想法才能找到了一絲蹤跡。

結果就因為陸薇姑娘的想法受人認同,被說了一句她才適合擔任這隻隊伍的隊長這句話就被他百般刁難了。甚至連帶着大家一起!

明明自己沒有做領隊的才能,卻偏要脅迫大家聽從他的話,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就是為了報復心中的不滿而故意折磨他們一樣。

“宏成師兄……”一位和宏成衣着相似的少女拽了拽他。

少女扎着馬尾,一身紅衣。原本應該是潔白凈美的臉蛋上也沾着了灰塵,靈動的眼眸里藏不住勞累。

“這、抱歉大小姐。我剛剛有些激動了、”

宏成呼了一口氣,恢復了冷靜,他調整自己的語氣對着池同接着道:“我並非是想錯過這次機會,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只是、只是……只是領隊不覺得若是我們遇見邪物,卻因為精力不足導致功虧一簣更加的讓人後悔嗎?”

其實其他門派弟子如何,宏成不想關心,他在意的只有大小姐一人而已。

雖然不明白為何莊主會讓她也參與這次外派任務,但既然與自己同行,那就必須保護好小姐才是。

只是越是看到小姐臉龐上的灰塵就越是心疼。

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下去了,能讓百人軍隊覆滅的邪物可不是鬧着玩的。他們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士’級的人,面對邪物能取勝的方式也只有各個門派相互協作。

但是這個狀態下,就連運氣的速度都比往常慢許多,所以擊敗邪物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宏成已經決定好,如果池同依然這麼胡作非為的話,自己只好拔劍相向了。

面對宏成的問題,眾人將目光再次都投向池同身上。

他轉動眼眸看了看大家,咋舌暗喊了一聲:切——

不過池同心裡明白,宏成說的也沒錯。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真的遇到那東西,恐怕也未必能除的掉。任務也將以失敗告終,而且其他門派的人也一定都會以自己的做法有問題來向師門報告。

無論如何,唯獨這點是絕對不行!

不過,不過要是就這樣接受他的提議,不也就是證實了自己真的沒有作為領隊的才能了嗎?

池同瞧瞧的看了一眼在一邊和自己妹妹小聲交談的明鏡清水弟子。

那個叫陸薇的傢伙似乎已經做了半年多外派任務,經驗相當足夠。如果不是師門特意為自己爭取,這次領隊或許就是她了吧。

明明就是個牆頭草的門派,卻有這樣的人在,真是讓人難以想象。不過她也沒有眼光,應該在離開溪玉城集合的時候向自己獻計才是!

自己束手無策的時候提出,就是純粹的想看自己笑話吧。哼,雖然有點才華,但畢竟門派作風讓人厭惡,所以門下弟子的行為也讓人生厭。

恰好這時陸薇的目光瞥向自己,隨後又面無表情的移開。

池同感覺自己被小瞧了,心中怒火止不住的冒出來,只能緊緊的捏着拳頭壓抑着。

這該死的女人!

不行,絕對不能丟了門派風範,跟這群人鬧出笑話。池同不斷的提醒自己現在該以任務為主。

“好吧。好吧!”

他這樣念道。

“好不容易才掌握了邪物的蹤跡,也不能就因為勞累無辜放棄。但是你說的也對……畢竟邪物嗜血,尤其是人血。它不可能一直躲在這樹林中,我們回到村中稍作休整也沒關係。”

“師兄,這?”

“沒關係,這次就按照大家的意願作吧。”

“太好了。”

在池同說出這句話的時刻,許多弟子立刻鬆了一口氣。看來不光是身體上的疲憊,連帶着精神也繃緊着。

宏成也送了一口氣,甚至悄悄伸向腰間的手也送了下來。

“太好了……”他輕輕的念道。

明鏡清水的陸薇有些詫異,池同的性子偏激她是有過聽聞的,沒想到居然會向宏成妥協了嗎。

不過明明是宏成的提議,卻說成是大家的意願,這個人無論何時都非常在乎自己的尊嚴。

“哇,太好了姐姐,這個傢伙終於同意讓大家好好休息了。”

“是呀——”

“早就該這樣了嘛,天天從早到晚的就跟小狗一樣找找找,我人都要找傻了。別到時候回到明鏡清水山後也跟阿黃一樣,天天就知道找東西了。”

陸薇無奈的看着妹妹打着哈欠,然後伸了伸懶腰,說著些奇怪的話。

“不過!”

就在大家錘肩揉腿的時候,池同忽然重重念道。

隨後他看向大家,帶着壞笑說道:“天色雖晚,但今天就這麼撤了實在是毫無收穫。大家就再辛苦一下,四處探探,然後一同回村裡休息吧。”

“什麼?還要探探!?”

“既然宏成師兄願意一馬當先的為大家做主,那麼左邊就交給你們玉劍庄可以吧?”

“你!”

“宏成師兄!”

玉劍庄的大小姐拉住一臉凶樣的宏成,然後笑着回道:“既然池同師兄信任我們,那就交給我們來辦吧。”

“呦,還是柳瑩玉小姐懂事。”

池同隨意的回了一句話后便不再理會怒視自己的的宏成。直到對方咬牙收回目光準備跟着自家小姐離開后才輕笑了一聲。

隨後他又將目光撇向明鏡清水那邊,淡淡說道:“那右邊就交給明鏡清水了。尚竹門負責前方,我們華劍庄就留守在此地,靜候你們回來可以吧。”

說白了就是你們三個門派再去找找,他們原地休息。這人真是對自己的惡意絲毫不掩飾。

陸薇姑娘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任何情感波動,倒是她的妹妹異常激動,要不是陸薇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制止着她,恐怕此刻已經對着池同喊出了吧。

不,此刻應該已經抱怨着了吧,不過是距離遙遠聽不清而已。

尚竹門的人互相望了望,無奈的搖了搖頭後站起身來朝着前方走去。

陸婉緊緊捏着拳頭,恨不得衝上去打他一頓。

“好了,陸婉。別鬧脾氣了,快去快回吧。”

“這個混蛋!姐姐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要忍着他。已經半個多月了,一直在折磨我們——”

“夠了,不要丟了氣節。”陸薇搖頭說道。她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池同這人不會輕易的妥協。

此刻要是和他們華劍庄起了衝突就更加不好了,到時候回去休息恐怕也會被百般刁難吧。

“就是個會鬧脾氣的混蛋而已,自己拖拖沓沓浪費我們時間,最後還不是靠姐姐的辦法才尋找到這的,哪一點比的上我姐姐了!?”

就算陸薇用手掌壓着她的肩,但這些冒失的話還是從她嘴裡說出來了。

“你說什麼!”

在眾人陸續走開后,這句話被池同聽得一清二楚。他惡狠狠的看向陸婉,宏成說話尚知道分寸,可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拔鞘的利劍刺向自己。

見到池同望向自己的眼神,陸婉不僅僅沒有怯場,反而更大膽了。

“我就這麼說了,這一個月那一次是靠你自己本事的,不都是大家商量后決定的,你還真當是自己想出來啊?當個領隊這麼了不起嗎?又不是靠你自己的本事選上的,還不就是靠着背後的門派。”

“你、你這個丫頭!”

原本準備離開此地的尚竹門和玉劍庄弟子也止步停下,回身看向這邊。

“陸婉!夠了!”

陸薇急忙將妹妹拉向自己身後,對着池同道:“對不起池師兄,家妹口無遮掩,說些胡言亂語。請師兄不要放在心上。”

“休要言語,你們明鏡清水的弟子要是都這麼不知禮數那還建立門派作甚?”

池同開始運氣,熱量在手掌上凝聚。

“池師兄!”陸薇見此急忙喊道,然後將妹妹擋在身後。“家妹我會教訓的!請你多多包涵——”

“來就來,誰怕誰啊!大家都是‘士’級修為,你還真當我們明鏡清水怕了你呀?”

聽到妹妹在自己身後舉起拳頭不甘示弱的吶喊,陸薇恨不得給她一拳。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知隱忍!

“你聽到了,這可是你妹妹所言。”

“就是我說的,姐姐你讓開!”

“這個……二位都冷靜一下。”

“是呀,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大家都紛紛勸言,雖然不少人心裡都想將那位領隊狠狠揍一頓,但還是明白那麼做的下場。可陸婉和池同二人完全不聽,硬是要拼出個勝負來。

其他人正準備插入其中勸架卻聽到古怪的一聲響。

“嗷……”

這聲音低沉的要命,其中還包含痛苦和仇恨,就好像受到深仇大恨,要尋找獵物,將其碎屍萬段一般。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就連池同和陸婉二人也心感甚寒冷,停下來不斷的環顧四周。

“剛剛是什麼呀?”

“不、不知道。那聲音也太詭異了吧——”

“難道就是邪物嗎?”

聽到眾人談話,池同立刻大聲喊道:“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大家不要分散,圍在一起!”

眾人還未走遠,便快速撤回后圍城一個圈,仔細的觀察四周。

“看不見啊,火! 再點幾個火把。所有人都點上!”

很快此地被亮光所照亮,火焰燃燒的啪啪作響。

閃爍着黑色光影的樹葉不斷的搖晃,粉塵圍繞着火把落下。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整個營地非常的安靜。只是那道詭異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家相互望,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不同,只是久久沒有動靜后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該不會只是普通的狼叫吧。”

“我覺得是聽錯了,肯定是跟什麼聲音混在一起才會有那樣的感覺。”

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並未出現異常情況。大家來來回回的互相安慰倒也將氣氛穩了下來。

陸薇依舊皺着眉頭,認真的環顧四周。

同時那位討厭的領隊也沒有放鬆,再狠狠瞪了一眼陸婉后和幾位應該有些經驗的弟子慢慢的向著四周探去。

陸薇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雖然對方性格惡劣,但還是有些本事的。隨後她也舉着火把四處探探,同時對着身後的妹妹說道:“陸婉,和我靠近一點。”

“啊、恩——”

這次行動中相當多的人是第一次從門派中外出執行任務的弟子,如果就這樣放鬆警惕會讓他們養成陷入危險的習慣。

兩人再次往外探了探,依然什麼都沒發現。整個營地除了樹葉落地的聲音和被踩斷的樹枝外什麼都沒有。應該就是遠處的狼叫吧,陸薇在心裡這麼想到。

呼~

陸薇鬆了口氣,接着腦中又想起了之前和池同鬧脾氣的那幕。必須得拉着妹妹朝對方道歉才行呀。

這丫頭的脾氣,真的撅起來什麼都沒辦法拉回來。

“啊——”

就在此時,一道驚呼忽然在營地里響起。所有人立刻拔出武器,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陸薇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繃緊。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嗎?”

幾人向發出聲音的那位弟子望去,他衣服上綉着沾着露水的竹子,背朝大家,火把被他高高的舉起,整個人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

“你怎麼了?”

同是尚竹門的弟子拍了拍自己的同門,卻見他不僅沒有回應,反而慢慢向後栽倒。

撲通!

倒在地上的是他已經沒了性命的屍體,而且他的喉嚨被紅色的液體覆蓋,巨大的傷口從咽喉沿着左胸劃下,這個傷勢恐怕也傷及心臟了吧。

“啊!!”

那位同門見到這幅慘樣控制不住的大聲吶喊,這叫聲也讓原本稍微安靜的營地變得喧鬧起來。

“這!”

圍過來的人都看到了那位尚竹門弟子的狀況后都瞪大了雙眼,滿臉儘是不可思議的模樣。大家都說不出話來。

池同尚未看清死去的尚竹門弟子,卻聽到身邊的弟子朝着一處大聲喊道。

“那,它、它在那!”

所有人立刻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道黑影穩穩伏在樹上,虎視眈眈盯着他們。猩紅的雙眼像是注入了邪惡,如狼一般的身軀散發著陣陣黑漆。似狼非狼,渾身燃燒着黑色的霧光。

這就是邪物?

“所有人!運氣!”

聽到池同的喊聲,華劍庄的弟子立刻拔劍運氣,然後包圍樹上的惡物。

“玉劍庄的弟子和我們一同作戰,尚竹門運功準備,明鏡清水的弟子看機會協助我們。”

“好!”

宏成和柳瑩玉忘了一眼,也拔劍紛紛來到華劍庄弟子的身旁。

“嗷……”

在他對着其他人下令的那一刻,惡物也動了。

它直直的撲向樹下的一名華劍庄弟子,帶着黑紫色霧氣的利爪被對方揮動武器格擋。然後惡物朝着對方的咽喉迅速咬去。

速度過快,而且身處黑夜,另一隻手也拿着火把不方便行動,所以這一下來不及防。

鮮血順着傷口湧出,那名弟子也捂着咽喉瞪大雙眼慢慢跪倒在地上,最後一動不動了。

然而惡物卻未停歇,它落地之後非常敏捷的跳到另一位弟子的肩膀上,對準脖子大口咬下去。

“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聽見他痛苦的哀嚎。

因為疼痛不停的扭動身體也導致身邊的人無法找到機會幫忙,最終也倒在地上死了。

眾人心寒,就在這瞬間已經有三名弟子死了。

怎麼辦,這到底該怎麼殺。這些疑問不斷的在眾弟子心中浮現。

“嗷嗚——”

惡物再次發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然後沖向戰鬥力不強的尚竹門弟子。

“糟了!快,上去幫忙!”陸薇立刻對着妹妹和兩位同門大喝。

“快!行動。”

這聲呼喊也是催命的咒語,那冒着黑氣的野獸邁開前爪向著他們撲進。幾位尚竹門弟子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不……應該說惡物實在是太快了。

這隻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惡物在屬於它的場地里對大家捕殺。誰是目標,誰是獵手在這一刻完全置換。

陸薇看着隊伍中唯一了解療傷的尚竹門弟子一個個倒地后心已經涼了。他們倒在地上,鮮血從不知道什麼部位流出,但每個人都瞪大着眼睛,口中支支吾吾想拚命的說什麼。

陸薇知道,那是‘救我’只是現在,恐怕沒有人做的到。

“逃吧,我們現在的狀況不對手,快逃吧。”

不知道是誰說的,但這正是大家心中的想法,玉劍庄,明鏡清水的弟子慢慢的向後撤去。

“誰敢走!”

池同怒視他人,手中緊捏着的長劍掃過其他人。

“全部繼續戰鬥!”

“可是……”

“我是領隊,聽我的!”

陸薇看着氣勢洶洶的那人不斷的搖頭。這傢伙已經無藥可救了,現在絕不是逞強的時候啊!

黑夜中行動相當不便,大家又疲勞不堪,更應該撤離此地等天明后再前來尋找惡物的蹤跡。

“走——”

陸薇悄悄的對着妹妹和兩位同門說。幾人點頭,悄悄的向後撤離。

不過這舉動卻被那人發現,他拿劍指向陸薇說道:“不許動,所有人都得繼續戰鬥。”

“池師兄,冷靜!現在我們絕非邪物的對手,況且已經損失慘重,更應該以止損為主!”

“這、這——不行!不能放過!”

“你瘋了?”

“我——我才是領隊!”池同惡狠狠的看着陸薇道。

自己必須要完成這次任務,哪怕這些人都死了都無所謂。

“你們若是敢撤離,我現在就——”

他想威脅眾人,只是話未說完,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吼。

惡物已經將憤怒的他視為目標,帶着勁風和死亡撲進。池同見反擊已經來不及,立刻拽來身邊一位同門擋在惡物面前,那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能看到惡物的利爪刺進自己的胸膛。

“師兄?啊啊啊……”

然後他艱難的扭頭看向池同,眼中是恐懼和難以置信。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一擊得手后,惡物立刻後撤退回被陰影覆蓋的樹上,尋找下一個目標。

“跑!分開來跑!”此刻一位玉劍庄的弟子朝着眾人大喝,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阻擋的聲音了。

就算有,也不會有人聽從了吧。

所有人都紛紛朝着不同的方向離開,陸薇緊緊抓着自己妹妹的手跑向著不知道會通向哪裡的地方跑。

“你在幹什麼!?跑啊!”

在陸薇的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那是自己的同門發出的。

陸薇回頭看去,發現一位同門完全沒有行動的意願,應該是害怕的渾身發抖無法動彈了。

他無法挪動自己微微顫顫的雙腿,反而再被惡物鎖定的那一刻嚇得癱倒在地。

“你這個傢伙,怎麼關鍵時候掉鏈子——”明鏡清水的另一位師兄對着陸薇陸婉大喊:“你們先走,我去幫他。”

說完他便拔劍沖向自己的同門。

惡物卻沒有一絲猶豫,也不打算給人類援救自己同伴的機會,直直的撲向眼的人類。

黑霧將他籠罩,野獸的吼叫從霧光中傳來,還有那位師兄凄慘的嚎叫。

陸薇看到他癱倒在地,惡物的利爪挖進他的胸膛。

但它完全不滿足,紅光閃爍的凶煞眼眸慢慢抬起,透過樹林尋找目標。

“你這邪物,居然傷我師弟。納命來!”

師兄見到同門喪命,心中悲痛的大聲吶喊,隨後用力揮劍而至。

惡物偏身躲避,又將他撲倒在地,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師兄連痛苦的聲音都發不出便死了。

怎麼會這樣!

那位師兄可是‘士’級巔峰的實力,居然也會被惡物瞬間殺死嗎?

陸薇望向邪物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任務的情報說這怪物能擊殺百人軍隊。可這並不是在說它的能力上限,而是在說當時只有百人給它殺吧。

陸薇看着轉眼間失去了性命的兩位同門,忍住心中痛苦的情緒,她知道現在能做的只有拚命的逃離這裡。

她拉着陸婉,拚命的向著森林深處跑去。

惡物的視線掃過四散而逃的眾人,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不遠處兩道青色的身影上。然後發出令人寒顫的低吼,然後追趕而來。

獵人怎麼可能停止追捕即將到手的獵物。

而且森林龐大,又是難以行走的黑夜。陸薇既不知道要逃到哪裡,也不確定能否逃離。

她轉頭看向面色蒼白的妹妹,心中決定哪怕自己無法逃生,也要想辦法讓妹妹安全!

背後傳來利爪踩地和黑色火焰啪啪燃燒的聲響,是追趕自己的死亡之風。

今日眾人已經奔波一天,本身就是勞累不已。在黑夜中視野狹窄,又是容易發生意外的森林地段,怎麼想都不可能安全逃離惡物之爪。

她緩緩放鬆握住妹妹的力氣道:

“陸婉,你筆直往前跑。”

說完她放開緊握妹妹的手,將腰間利劍拔出后停在原地。

“什麼,姐姐你幹什麼!”

“別管我,繼續跑!”

陸薇將劍朝着惡物投擲去,只可惜長劍被惡物輕鬆閃躲而去。而他閃爍紅光的眼睛也對準了攻擊自己的人。

好,就是這樣。

陸薇心中默念道,隨後朝着另個一方向準備奔跑。

她想將惡物吸引走,讓妹妹有機會安全逃生。

可剛剛邁開一步,手腕卻突然被抓住了。陸婉帶着淚水的臉龐上一雙堅定的雙眼望着自己。

“陸婉?你在幹什麼?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不——”陸婉怎會不知自己姐姐心中所想,可那對於自己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事。

“快走呀。”

儘管陸薇大聲怒吼,陸婉依舊是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不放。對方驚恐的臉龐上掛着淚水,眼神中卻帶着堅決。

“姐姐你要讓我一人獨活,還不如我們一同去死。”

“你——”

陸薇本還想再勸她,可看着妹妹那無比堅定的眼神,自己也只能放棄。

那惡物速度飛快,轉眼間就已經和兩人沒有什麼距離,此刻陸薇和陸婉就算再跑也來不及了。

只能,這樣了嗎——

然而,漆黑的深夜像升起了太陽般忽然明亮了起來!

接着從森林中傳來一聲巨響。

天空中,是一束直衝雲霄的火焰,隨後如同七彩祥雲在天空炸開。

巨大的亮光照亮了黑暗的森林,陸薇和陸婉獃獃的望着那朵七彩祥雲,一時居然忘記了身處險境。

那是什麼啊?

陸薇和陸婉從未見過如此絢爛的煙花,那一瞬間就和真的彩雲一樣。或者,那就是真正的彩雲吧。

就像是迎接自己和妹妹即將終結的性命而現的彩雲。七彩祥雲漸漸融入黑夜,化作塵埃隨風而逝。

陸薇想到了什麼,她回頭望向那隻邪物。

它畏畏縮縮的躲在樹后,那傢伙似乎非常害怕這彩雲般的火煙。

她腦中閃過一道光,然後立刻拉着陸婉起身。

“陸婉,快,劍!”

“啊,什麼?”

還不等妹妹反應過來,陸薇已經抽出她腰間的長劍,轉身對準惡物投擲而去。這一次利刃劃破它的身體,帶出線一般的黑色血液后插在地面上。

惡物發出一聲哀嚎,身體踉蹌倒在一邊,紅眼怨恨的盯着二人。

呼……

能在黑夜中擊中它就已經算是萬幸了,陸薇也不期望自己能擊殺它。趁現在她抓緊自己妹妹的手朝着煙火升起的方向跑去。

“快走!”

“誒?這又是什麼……”

“那惡物懼怕彩雲,我們朝着彩雲的方向跑,或許能得救吧。”

也只是或許能得救而已。

因為那裡可能是讓惡物害怕的東西,也可能是比惡物更可怕的東西。

只是生死未卜和十死無生相比,前者還有一線生機。

陸婉不再說話,緊緊抓住姐姐的手,給她鼓勵一般的說道:

“好。”

兩人沒再猶豫,朝着彩雲升起之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