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楔如此关心尸块的存活是有原因的,要知道那些尸块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别人还好说,自己的好朋友也在其中,要是真的还活着,搞不好有机会可以救治。

对于他的疑问,严长生的回答是介于两者之间,你可以说是活着,也可以说是死了。纵然有活着的迹象,却不能自主活动。即便头部完好,脑部没有受损,最多也只能做到拥有模糊意识,要思考是不可能的。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并非从属或奴役,而是强制服从、身不由己。

“那他们还有机会活下来吗?”徐楔的话语带着一丝期待。

而严长生的答案却很是无情:“根据我的经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他们之所有还有活着的迹象,根本原因是因为尸蓑的存在。事实上他们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能力,现在这种状况非但不像活着,反而还可能十分痛苦。”

“这样的话……必须赶快让他们解脱才行……”得到这样的答案,徐楔心中铲除尸蓑的想法越发坚定。如此这般地“活着”可谓生不如死,而尸蓑对于生命的亵渎更是罪无可恕。

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尸蓑母体的外壳实在太硬,一般的攻击无法伤其分毫。

徐楔沉思着,恍惚间灵光闪现,一个对策在他脑中孕育而生:“如果不能打穿,那为什么不让它自己打开?”

“对!”严长生听闻这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尸蓑产幼虫时必定会打开尸甲露出本体,只要找准时机乘它打开尸甲攻击本体就行。

那现在要怎么办?等候时机吗?

徐楔摇摇头,伸手指向林子深处。潮湿泥泞的场地,残叶断枝散落之处,那是曾经的战场。

徐楔所指的,正式那些之前战斗留下的尸块。

部署诱饵,对于尸蓑而言尸体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严长生提示道,“即使可以诱骗它打开尸甲,可要做到一击必杀还是很有难度,如果错过机会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没错,攻击的机会只在须臾,如果在它打开尸甲之后冲过去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徐楔再次思考,片刻之后他想到了猎枪,那把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背在他身后。

徐楔拿下身后背着的猎枪说:“用这个怎么样?”

严长生接过看了看,摇摇头:“不行,不附加术的话没有效果。这把枪是金属制的,金属的东西比其他物质更难附加,如果要做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体力,但是我现在的状况……”说完再次把枪交还给徐楔。

徐楔心想:难怪他老是用文具,原来是这个原因。

稍作思考后又提议道:“如果只是子弹呢?子弹那种大小会简单一些吧?”

严长生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可以试试看……”

他拿过徐楔从枪膛里取出的子弹,握在手心,闭上眼集中精力。片刻后手上白光开始显现,可这光十分微弱。不久之后便松开,止不住喘息,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额头鬓角布满汗水:“该死……不行……”

徐楔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也明白这事不容易,再次取回子弹,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番说:“如果是其他材质的应该容易些是吧?你还有美工刀吗?”

严长生不明所以:“有是有,但你想干什么?”

徐楔没回答只是伸手讨要,从严长生那拿到备用的刀,用它在子弹上刻出许多纹路。随后从地上拾取一些潮湿的泥土涂抹填满这些纹路,再用刀小心翼翼刮去多余的部分,交到严长生手中说:“再试一次看看。”

严长生明白了他的用意,利用容易附加术的泥土使子弹间接拥有术的效果。

严长生将子弹握于掌心,几分钟后手张开,一颗缠绕着白光的子弹孕育而生。看到努力没有白费,这才松了口气:“成功了……只要把它打入尸蓑本体就能确确实实消灭它。”

徐楔取回子弹再度上膛,接下来就是计划最关键的部分。

经过侦查,两人发现刚才那只巨大的尸蓑又再次分解成了小型个体。可能是因为严长生的伤势使他身上的“气”变得微弱,它们现在已经察觉不到术士的存在,以为危机过去,徘徊在旅店附近寻找新的尸体。

两人先是在旅店厨房的后门处,也就是之前逃脱的位置杀死了几只正在搜寻的幼体尸蓑。清完场地之后将收集到尸块全部堆积在门前的狭小空地上,严长生在一旁的树丛监视。尽量抑制住身上的术,使敌人察觉不到自己,静静等待母体上钩,如果有来巡视的幼体接近就立即杀死。至于徐楔……他被埋在了尸堆中。

这是一场冒险

由于子弹进行过改造,其精准度已经无法保证,再加上两人都没有经过训练,射中的几率可想而知。基于这个原因,想要射中必须采取近距离……不、应该说要采取零距离射击。

想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对于尸蓑而言术就是天敌,无论再怎么抑制,倘若近在眼前它一定能感觉得到。因此要想在不被它警觉的前提下靠近,身为术士的严长生是办不到的,同理,带着附加术的枪也办不到。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由徐楔躲在尸堆中,通过奇袭延迟尸甲的闭合时间。

埋在一堆尸体下面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强烈的腐臭、粘稠潮湿的触感,对于这些事物的抵触是出于本能的。徐楔感到自己就快窒息,可胜负在此一举,再臭再恶心也必须忍耐。

此时此刻比徐楔更紧张的是严长生,紧握枪杆的手心正在冒汗,眉头紧锁双目圆睁,不能有一丝松懈,稍有闪失徐楔的命就没了。

来了!

不知该不该说是幸运,门中很快现出尸蓑母体的身影。

没错!是它!那个装着“少年外壳”的恶魔!

这一大堆尸体对于这些以尸体为家的蠕虫来说实在太诱人了。母体来到尸堆旁准备产子,丝毫没注意到在这堆腐烂的尸体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打开……快打开!徐楔透过尸体间的缝隙看着这怪物,心里不断默念。

打开了!!

就在尸蓑母体打开尸甲,露出它最柔软的本体的一瞬间。徐楔快速从尸堆中跃出,双手死死抓住它胸前的两片尸甲,一边使劲撑开一边大喊:“就是现在!快上啊!!”

母体被这次奇袭搞得猝不及防,慌乱之下它本能地想收回自己的本体,可胸前的尸甲被制住无法闭合。就在它手足无措之际,树丛中又飞出一个人!

严长生拿着猎枪,才几秒的功夫迅至徐楔身后,大喝一声:“低头!!”

尸蓑自然听不懂那人在喊什么,只见随着徐楔低下头那把枪也顶到了它的胸口。此时左右两侧又涌来大批尸蓑,那是听到母体召唤前来救驾的幼体。

没时间犹豫了!严长生扣动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万籁寂静。

徐楔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低头迟迟不敢动弹。直到严长生把枪收了回去,这才昂起观瞧。

面前的尸蓑胸腔处被打出一个大坑,尸甲中长条形的蠕虫本体中间部分已被打烂,子弹嵌在尸甲背部的内侧,隐约还冒着缕缕青烟。

身体周围还有几条蠕虫在挣扎蠕动,但是由于中枢已被杀死,整个母体没有了活动迹象。其余那些幼体尸蓑也因为母体阵亡被定在原地,就好像冻结一般,没了半点生气。

徐楔送了口气,手指发软松开尸甲,母体随后躺倒在地。

严长生走近几步,用美工刀杀死还存活着仅剩的几条蠕虫,确认全部消灭完毕,转头看向徐楔。

此时风雨已经过去,阳光拨开云层,照耀着这片大地。

徐楔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就如同此时雨过天晴后的阳光一般。

严长生也笑了,有些腼腆但清澈爽朗。大战过后,两人都感到身心疲惫,而此时的心情却又无比畅快。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干得漂亮。”徐楔如同还未成熟的孩童,向着严长生竖起了拇指。

严长生故意装作不当回事的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迎着夕阳走向停车场。

“回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