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她在我耳边吐气,宛若许久未见的老友相逢。

不过,我的耳朵里全是门外的交谈和脚步,再加上身体被一个穿着单薄外套的年轻女孩搂住,作为一个正常人,我早就困的不行了,啪的一下反手锁住大门,嗷的一声倒在地上,睡了起来。

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几小时后了,此刻我正躺平在床上,脸上是天花板。正当我在思考我睡着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却发现脚脚有点痒,扭头一瞧,这一幕画面差点让我心肺停止。

一个捂着胸口的短发女孩,白色的大衣靠在乳白色的酒店枕头上,染上绯红的小脸正俯视着我的脚,同样绯红色的小舌头不停湿润着她地嘴唇,口中的哈喇子均匀地低在我的脚上。

看这女孩的样子,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可能更少!那句烂熟于心的刑法再次在我的脑中回响。奇怪了,这日子怎么就越来越刑了呢?!

“小姑娘,停一下。你衣服不穿好,感冒了怎么办?你一直用……哈喇子滋润我的脚趾,脱水了怎么办?你脸色那么红,我被抓了怎么办?赶快起来……听叔叔的话。”

“被抓?那是什么?”她停下流哈喇子的动作,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看她似乎是不懂,就做起作家老本行,科普道:“被抓指的是收到法律的强制督促,在指定地点进行人生再教育。”

“噢~不懂。”

不懂你噢什么噢。我想了想,所谓的“被抓”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困难,于是眼神里多了点无奈:“总之,你先穿上衣服。咱们穿好衣服慢慢来。”

“不要。”

我语气严肃起来:“穿上。这是大人的命令。”

眼前的女孩轻咬弯曲的食指,眼睛迅速瞟了我一眼,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穿上衣服,就不能做了……”

我感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做什么?”

“坐在你身上啊。”

说完,她就要骑在我的腰上,我连忙闭上一只眼,用剩下的一只眼睛观察情景。

还好,她还是有点分寸,双手捂住胸口,不让白色大衣从肩膀上脱落,两腿紧紧并拢,在我的裙子上鸭子坐,一副期待地样子。

作为一个正常人,此时的我不敢多做运动,眼前的女孩不仅穿着奇怪,还来路不明。对我做出如此原始的骑跨动作,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她的用意,于是决定静观其变,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呀……好棒,坐起来好硬,这就是大人们说的女孩子优先上位吗?和‘正经常态位’有什么区别呢?好想知道……”

你说的是“坐”吧!女什么上,正什么常?你们哪里的大人都教给孩子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她把整个上半身倾在我身上,红润的脸蛋让我的独眼需要努力才敢正视,她却不以为意,傻乎乎地笑着说。

“你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仲夏大人。”

虽然发音不准,但她说的……是悲夏?我想起哪个娇羞得把我丢到门外的女孩,这和她有干系吗?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闭一只眼是为了礼仪,睁一只眼是为了自卫。别管这些了——你和悲夏是什么关系?”

眼前的女孩歪了歪头,红彤彤的脸蛋有点疑惑。

“哎?仲夏大人为什么要自卫?您渴了吗?我身体里存储的水可以挤出来给大人喝……”

“我对你身体里的水没有兴趣,还有,你不要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要找的悲夏。”

“可仲夏大人身上的味道是做不了假的。”

味道?她是通过味道把我误认为悲夏了么?我想了想,能染上浓郁味道的地方,似乎正是她先前一直在流哈喇子的右脚。

这只右脚曾经踏进悲夏休息的衣柜,最有可能染上气味。这么一想,一切就联系起来了。

“我并非悲夏,但和她是朋友,有过接触,所以,染上她的味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了我的话以后,她的眼神逐渐迷茫,变得慌乱起来。

“哎?那,那我岂不是……认错了仲夏大人,还对昏迷中的朋友大人做出了……那种事情?”

她捂住自己红的滴水的脸,眼睛里似乎有水雾涌现,就像,不,就是一个犯错事的小女孩。

看着她这副无措模样,我的心也逐渐提了上来,颤抖着伸手,悲愤地指向她:“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还被仲夏大人的朋友大人完全地原谅了……可这全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她说完,压抑已久的眼泪像是决堤的眼泪似的,瞬间喷发了出来。

看着她惭愧的模样,我也心梗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原谅你了?还有,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可眼前的女孩哭个不停,我脑袋飞速转动,突然想出一个套话的法子,于是迅速捏了捏她的小脸,大喝道:“别哭了!”

兴许是我这声太大,居然真的起了震慑作用,她有些害怕地看着我,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果然,嗓门大就是最高级别的强力!我又摸了摸她的头,用唯一睁开眼睛柔和地看着她,嘴上轻柔地道:“这不只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

趁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我连忙补充道:

“如果我没有过来,你就会等到真正的悲夏天才。这才是原本应该正确发生的事情。而现在,我强行进入了你的房间,没有解释清楚,让你误以为我是悲夏天才,并且将这件事的错误全推在你身上,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谅解你……我才是真正的错人,我应该背负起全部责任。”

“但是,我也想挽回,想拯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能请你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结果发现她的眼更朦胧了,我转念一想,对哦!刚才那副话似乎更难理解,孩子不哭才奇怪呢!

趁着还没爆发出来,还有补救的机会,我连忙对她说道:“上面的话你听不懂可以忽略!其实哥……叔叔我也有错!你不要哭了,不然叔叔也要哭起来了,嘤嘤嘤。”

我装作很伤心地模样,在唯一睁开的哪只眼睛旁擦了擦不存在的泪,同时略显无奈地看着女孩。这不会也没用吧!我可是把毕生绝学都祭上了!

果然,女孩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泪滴打湿了我的衣领。

“但是,这还是我的错……”

看着怀里的女孩,我整个人都没办法了。自怨自艾地摇了摇头,搂住女孩的身体,轻轻地说:

“算啦……哭吧,哭吧,如果感觉到难过,就全部都哭出来吧。”

这番话像是说进了女孩心里,她果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在我怀里呜呜哇哇泪流不停。

我能做的,只能说始终不轻不重地搂住她,任她将浅蓝的上衣染上深色。

哭着哭着,她渐渐安静了下来,等到声音完全暂停之时,她已经沉沉地睡去,睫毛上的泪珠还存在几滴,像是固执地晨雾,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有几道泪痕。

看她睡的这么深,穿的又那么凉,我怕她冻到,于是想拿被子给这孩子盖上……没想到她早已死死搂住了我的脖子,是在什么时候?

我记不得了,那时候,我唯一睁开的眼里,全是她洪水决堤般地哭泣。

我下意识要撇开她的手臂,没想到使用了全身力气也没法分离,不是吧……这孩子也有悲夏那样的大力气?

没法子,只好拿被子盖住我俩,由于我刚睡醒,又遇见了这种事情,一点困意也没有。再加上她讲我的脖子搂的死死,让床上的我十分不适,就更没有睡觉的心思了。

“唔……大人对不起……”

她嘴中轻轻地道歉,让我困惑不已,说到底,我也不清楚她干了些什么,以至于梦里都在给别人道歉。

“我,我是被迫的,是都映月王逼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仲夏大人……”

等等,她说什么?

虽然发音不准,不过听起来像是……伤害悲夏?她被逼迫着要伤害悲夏?

她可是我尊重的前辈啊!

我下意识动了动脚,可能是感受到我的震动,身上的少女发出一声不满地嘤咛。

“小裙子?我要,我要穿……”

这孩子真的能伤害人么,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孩子吧……逼迫她的家伙也太放心了吧!

“裙子,嘿嘿,小裙子嘿嘿……”

梦里的她似乎过着幸福的日子,整个身子扭来扭去,起初我还没怎么在意,直到她就要裹着被子,顺带着把我拽下床。

幸亏我眼疾手快,迅速搂住她的小腰,总算把她从床边拽了回来。

“呼——呼——这孩子,睡觉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她扭来扭去,于是双手小心翼翼搂住她的腰肢。生怕她一个扭脖子把我弄成半死。

作为一个正常人,带孩子这种轻松的事情,我随随便便就能办好。不过,这个孩子身上还存有很多秘密,我还要从她嘴里撬出点秘密才行。

在此期间,可不能让她跑掉。对了,最好也不要让她接触悲夏,谁知道她会不会对悲夏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如果只是像刚才一样的行为,悲夏应该应付的过来吧。

毕竟,怀里的这货虽然有大力气,看起来只是孩子。

“话说,你的穿着也太清凉了点,还和悲夏一样一个人住在情人旅馆这鬼地方。你俩真的是人类吗?”

怀里的女孩身体微微抽动一下,条件反射般说道:“海族海问心后人壳壳……”

怎么都来这套?我有点疑惑,这什么海族,不会真的存在吧?是群聊还是健身社团?创始人尴尬不尴尬啊,起了这么个让人抬不起头的名字。

“还是‘神州大地女娲之后红枫’好。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又有点想睡了,于是搂紧怀里的女孩,没记错的话似乎自称壳壳?肯定是假名字啦……

我闭上眼,进入梦乡。

“红枫。”

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呼唤我。

“红枫。”

呼喊更清晰了,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红枫。”

相比上次,她的声音更加柔媚娇弱,带着撒娇的甜味。我睁开眼,视线渐渐明亮起来。

天空是海蓝色的,天空之下,是白珊瑚似的拱桥,在我的身旁,是身穿西式婚纱的白衣新娘,她双臂围住我的脖子,我双手挽着她的腰肢,身旁宾客满座。

他们都带着笑容,我向悲夏,白羽,宇都,中青,甄瑜,和我的父母兄弟诸位亲人一一微笑致意,再和新娘亲属温和点头——奇怪,映月怎么站在新娘家眷那里?

对了,我的新娘是谁呢?

我扭过头,微笑看向我的新娘,她虽然身体娇小,却是难得的俊俏。害羞地低垂着头,不想让我看见她羞红的脸。

都结婚了,还那么害羞。我微微一笑,这种感觉,我懂。此刻的我也有着类似的心情。于是,我紧紧搂住她的纤腰,用行动给她鼓励。

她似乎被我感动,却仍旧没有勇气,我在她耳边轻轻加油,她的耳朵却染上了可爱的红色。这是买了红色染料吗?我这样调侃她,她轻轻拧了下我的手臂,却也下定了决心。

然后,一张抿着唇的红润小脸微微扬起,映在我的眼前,眼里似乎写满羞涩欢喜,

不过,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让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共和国第XX章的「刑法」……

我差点直接心肺停止——

怎么是你啊,壳壳!

怪不得我觉得俊俏,“壳壳”也可以读作“俏俏”啊!

我下意识睁开眼,壳壳还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睡得香甜。我一脸怀疑,我红枫好歹也是个御姐控,怎么梦里会和萝莉做结婚典礼?难不成……其实我是假御姐,真正喜欢的是萝莉?!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御姐腿长又黑丝,萝莉可搂可抱可举高,腿短声甜娇又粘,岂能比上御姐?

我对此深信不疑。

邪门,很邪门。我再次看了一眼怀中萝莉,呵,腿短声甜娇又粘而已。到底有什么好的!

“唔……”

她搂我脖子的肩膀力度突然收紧,似乎是想要翻身,给我吓得丢了七个魂,幸好我双手把她牢牢搂在怀里,没有让她翻身。

是在不是我不想将就她,可这情人旅馆的床太小了!小到不正常。一翻身,人就会掉床。她此时正紧搂着我的脖子,要是她掉床了,我肯定也会掉。然后被熟睡中的她扭脖子,最轻也是终身颈椎病。

“所以,我搂住你,是为了咱俩好。”我叹了口气。

就在我感叹之时,枕头旁突然掉下一张卡片,应该是之前她翻身的时候不小心蹭出来,我叹气的时候,身体的微弱运动又把卡带到了地上。

应该是这样!

我扭头看向卡片,这熟悉的纹路,这平淡中带有高贵的奢华气息,莫非是……乘车卡?

乘车卡的正面正好裸露在地,一截钻进地毯里,我看不见,另一截写着年龄地编码,倒是裸露在外。

十八岁零三百六十四天?

我倒吸一口凉气,对她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