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存在神,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那些构建了这个世界的神灵高居在连龙也无法飞到的天空城,利用女神的声音向着下方的世界传达着指令。我在北境战场昏迷之前听到的声音,就是女神传来的声音,他们认定我为继承卡利翁大人勇者衣钵的传人,但并非从前的勇者,而是为了对抗龙族的反叛而存在的,独一无二的【灭龙勇者】。

我曾经是一名龙骑士,从心而论是绝对不想与龙族开战的。但是现实就摆在我眼前,无数的人类,无数的城市都已经被龙族摧毁了,而作为人类希望的【勇者】的我,必须担负起领导人类对抗龙族的使命,否则我所珍视的家人、朋友、家园,以及莫莉蒂娜用命拯救下来的我自己,都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神灵们从天空城上传下要求人类对抗龙族的指令,授予了炼金术师们足以对抗龙族的神圣兵器的图纸,在斯芬尔德的组织和号召下,我作为对抗龙族的人类联军首领率领军队开赴龙族盘踞的地区,利用神圣武器和无数士兵的鲜血换来了一次次的胜利,但是同样,也有一次次的失败。

龙族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种族,即使是在温顺的情况下都有着可以轻而易举戏弄人类骑士的力量,更何况是充满敌意的它们,联合军队的人类就像牲畜一样被它们无情焚烧、践踏和啃食。而神灵们赐予的神圣兵器的力量也不是完美的,有资格使用它们的人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强者,而即使是这些强者也无法长期忍受神圣兵器带来的对身体的压力,许多前途无量的可敬之人都死在了神圣兵器的榨取之下。所以军队的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千万人加入,千万人死去,千万人加入,千万人死去,就这样年复一年,凭借着【勇者】赐予力量的我率领着人类逐渐清除了一批又一批龙族。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二十年,我已经不知道到底是龙族流下的血多还是人类流下的血更多了,而消失掉的也绝对不只是两个种族的生命。

因为龙族背叛而土地大减,威信丧失,信仰崩溃的龙皇教国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魔族的领地,我的父亲也在十年前因为主张与剩下的有理性龙族和解而被人刺杀,虽然后来斯芬尔德派人找寻凶手,但却发现那个人也只是一位因为龙族背叛而丧失了妻儿的可怜人。

人族和龙族之间的矛盾过于尖锐,导致没有人去思考为什么龙族会背叛,也没人去思考人类是否在这场战争中扮演了错误的角色,每个支持将战争延续到底的人都有着不可否定的正当理由,所以没人看到了那个阴谋。

二十天前,我奉命率领第一远征军来到了龙族之王莫洛亚所在的龙族大陆最深处,与我同行的有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大祭司、盾兵、弓箭手等,也包括阿卡托里王国骑士团副团长扎利亚,就是这个男人让我知晓了一切真相。

当时的人类联军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清除了人类所知领域内的绝大多数所有龙族,只有最早背叛的、如今在魔族境内的冰龙王卡克努拉和万龙之王莫洛亚所在的领地没有成果,由于魔族实力强大,所以我们决定先开赴莫洛亚的领地,讨伐万龙之王。

与莫洛亚的战斗不只是惨烈二字能够形容的,第一远征军五千以上的士兵都死在了莫洛亚咆哮出的雷鸣和火焰里,负伤的人更是不尽其数,即使是因为【灭龙勇者】的加护,从而具有了对龙特攻并成为神圣武器的我的【龙之守护者】也无法对其造成实质的伤害。而人类这边尤其是以我为主力的攻坚队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了,状态原本是岌岌可危。

但是扎利亚通过投放能够渗透龙鳞的剧毒切实地对龙王造成了伤害,于是我们的进攻能够稳步造成效果,然而,伴随着战斗的进程,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万龙之王莫洛亚,统帅了世界各地包括冰龙王卡克努拉等龙王在内的龙族顶级强者,在战斗中一直对我投来强烈的意志、一开始我以为是对我杀死无数族人的愤怒,但他对我留有余地的攻击让我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也察觉到了它和其他龙包括冰龙王卡克努拉所展现出来的不同。

没错,就是我曾经的龙伊佐鲁德一样————理性!

二十年来我们所讨伐的无数龙族,每个都像着了魔一样丧失了交流的能力,即使是讨伐具有人类语言龙王级强者,对方也只会发出意义不明的龙鸣,对我们大开杀戒,但是,眼前的万龙之王莫洛亚却展现出了有别于本能的对人理性,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我,似乎想要让我与它进行交流。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口?是因为有什么制约吗, 我曾经是龙骑士,所以我是最了解龙族的,我依然相信龙族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现在想来,龙族集体发疯确实很奇怪,那么是什么导致这高贵的种族失去了理性,只有龙王能保持理性呢?

神。

一股寒意袭上我的脑海,这个推理极为危险,只要说出口就会被监视之神视为大不敬从而陨灭,即使是勇者也不例外。但是,能导致龙族丧失理智的,除了那高居在天空城的神灵们又有谁能做到?

也许正是神灵因为某些原因导致龙族丧失理智,让唯一强大到能保持理智的龙王莫洛亚无法开口,当然也可能是魔族的阴谋,但总之现在要立刻与莫洛亚进行交流。

眼看龙王莫洛亚在吃了一记神授魔法而倒地不起,生命无几时,我立刻要求攻击的人们停手,在他们的诧异中,我连忙跑到倒地的莫洛亚面前,将手掌放在它的额头上,准备利用【心灵交流】与之对话。

“万龙之王莫洛亚啊,虽我们已将你打成重伤,已是你的敌人,但你是否要对我说些什么。”我急切地向它问道,也许它所回答的答案,就能解释悲剧为什么会发生,莫莉蒂娜为什么会死,我的父亲所坚持的是对是错,一切都将…………

“你身后的骑士……背叛……阴谋……神…………!”莫洛亚昏迷之际艰难地说出了几个词语。在我遵从它的言语转身时,一股凛冽的剑风与我错了个身穿刺了过去,扎利亚一剑刺进了莫洛亚的眼中,后者发出惨痛的悲鸣,震响了整片大陆。

我看着身后的扎利亚一脸担心地对周围人解释什么害怕出变故、龙族是敌人之类的话,但【勇者】赐予我的超强视界捕捉还是让我在回身的瞬间看到了他的表情,那是想置我于死地的表情。

“扎利亚,你不会,是叛徒吧?”我突然说出一句让全场安静下来的话。一些同伴变得紧张了起来,有些甚至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姿态,虽然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二十年来建立的信任让他们对我言听计从,即使只是一句疑问也会认真对待。

愣住的扎利亚正“你在说什么”的,下一秒一把毒刃就出现在了一旁一位对他摆出战斗姿态的女法师胸前,伴随着法师应声倒地,那些没有对我的话做出反应的人立刻对我这边的人展开了强烈的突袭攻势,尔扎利亚也一脸狡诈地冲了上来与我对战。

“真亏你能知道啊,勇者大人,看来是那条老龙对你说了些什么啊,竟然如今还听信龙族的话,什么勇者,明明是人类的叛徒!”扎利亚嘲讽和污蔑着我,手中的大剑频繁地挥舞着,我意识到在刚才对莫洛亚的战斗中他根本就没出力,而是在等待着对我出手的时机。

已经经过了一场大战的我如今吃力地对付着扎利亚,而被袭击的那些伙伴看样子也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出力最多的,而他们的对手则是完全没有出力的边缘战士,但事实证明这些战士不过是在伪装罢了,他们所展现出的实力并不比攻坚队的差,再加上体力的压制,如今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

我见状消耗了大量魔力,向我的【龙之守护者】里注入了最高级的火焰魔法【龙焰魔法】,向前方挥出,包括扎利亚在内的战士……不,敌人们都遭受到了攻击,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攻坚队的队友们见状立刻展开反攻,在我频繁的攻势下,扎利亚逐渐有些撑不住。

“你们为什么要让龙族背叛人类,为什么要让国家灭亡,魔族入侵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嘿嘿,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为了创造最优秀的种族!”本来吃力的扎利亚突然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挑飞了我的剑,他身后的敌人们也是如此的,浑身散发出了血色气息,那是魔族的气息,这些家伙,已经是魔族的人了!

我们的境况急转直下,突如其来的魔族力量加持使得反叛者们获得了足以压制我们的力量,攻坚队已经出现了伤亡。

是魔族的主意,还是神灵的,还是说扎利亚没有说出全部实情?我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扎利亚的大剑已经来到我的面前。

“而这个种族里,不需要【勇者】!”他这么大吼着,就要取走我的性命,一时间我模糊听到了莫莉蒂娜的声音,而随着声音越发清晰,一道黑影突然从天空上冲了下来,撞飞了扎利亚。

是伊佐鲁德。

我本以为它死在了某个我不在的战场,但它竟然一直和万龙之王莫洛亚在一起,是他让莫洛亚知道了我,与我进行沟通的吗?

伊佐鲁德与扎利亚缠斗在一起,我本想上前帮助它对抗扎利亚,但它带着不舍的眼神示意我去万龙之王莫洛亚身边,反应过来的扎利亚已经在它身上造成了不少的伤口,我这才想起来,伊佐鲁德从小就体弱多病,肉搏战一直都是它的弱项,用来增强体力的药物在纯粹的龙族环境里也是难能获得,所以伊佐鲁德即使是龙族也无法抵抗魔族化的扎利亚的猛烈攻势,我和它都清楚,它就要战死在这里了。

我毅然决然地奔向龙王莫洛亚,向它询问真相,然而莫洛亚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它艰难地开口道:“这一切都是神族的阴谋……他、他们,把我们当作食物,龙族的强大……威胁了他们的地位,所以蛊惑了有野心之人,对龙族下了狂乱的诅咒……引发战争……来、来灭亡龙族……”

“人族不断发展,同样也会……被神族灭亡,成为他们的食物……反抗的最后火种,就是我的孩子……”

莫洛亚说着,凭空出现了一颗龙蛋,它将龙蛋送到我的怀里:“它有着最后的龙族之力……能打开通向……天空城的通道……,保护好它,去……打败神族……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完这些话,这位高贵的万龙之王发出了威严的怒吼,而在远处,伊佐鲁德已经被扎利亚刺进了心脏,我和它对视了一眼,彼此做了最后的道别,随后龙王莫洛亚从天空召唤了陨火,用肉身遮挡住了我,想要帮我清除敌人,此时的它已经死去,但存留的空壳依然维系着火雨的术式。这样一来我就能回去向世界公布真相,对抗神族,知晓了这一举动的扎利亚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满天的火雨遮住了他的道路,付出了全体龙族的生命和无数人类的血肉之后,世界将知晓真相……

本应如此。

就在火雨落下的一瞬间,一道让我从心底感到恶寒的意志从扎利亚手上的剑里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黑色长矛刺向我怀中的龙蛋,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当年无法行动的自己和保护了我的莫莉蒂娜,悔恨和本能催动着我动了起来,我背过身去,用身体挡住了黑矛,但黑色长矛所带有的冲击力竟让我刺穿了龙王莫洛亚的鳞片,陷入了他的身体里。

伴随着外界火雨的坠落和莫洛亚山峦般躯体的坍塌,我的眼中陷入了黑暗。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人生,以及我所陷入的困境,那柄黑色长矛所缠绕着的诅咒,即使是【勇者】的加护也无法抵抗,所以我已经失去了全部力量,肉体的伤势也无法恢复,我怀抱着龙蛋,正在努力思考解决的方法,但我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用笔记的形式给后来有可能到来的人们留下信心,这块石头是莫莉蒂娜送我的鉴定石,即使是语言不通的人也能转化成他所熟知的文字,希望能派上用场。

进入亡龙之里第二天。身体的伤势愈发严重,我在时隔二十年后失去了【勇者】的加护,才又体会到了伤口感染的痛苦,眼看着伤势加重,我却无能为力。

第三天,应该是有魔物发现了莫洛亚的尸体,我能感觉到大批的魔物正在逼近这里,啃食莫洛亚外层的肉体,如今的我软弱无力,不知道怎样能对抗魔物。

第四天,魔物的气息愈发浓厚,莫洛亚的尸体撑不了多久,我决定朝着莫洛亚身体的深处移动。

第五天,我在莫洛亚心脏处发现了 还有魔力流动的心脏,按照龙族的说法,死后的龙的心脏能为新生的龙带来强大的力量,我本想为了龙蛋里的龙取下心脏,却被一只追上来的蜘蛛魔物偷袭,掉进了因为魔力流失而连通的莫洛亚的胃部,伤势进一步严重。

第六天,我勉强解决了一只蜥蜴魔物,但周围还有其他魔物虎视眈眈,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量履行约定了,所以我准备结束我的生命,利用破坏自己的灵魂轮回来为龙蛋提供不可侵犯的神圣壁障,也许能撑上几十年,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能有人来到这里,知晓一切的真相,保护好龙族最后的希望,我将笔记、鉴定石,以及我的佩剑【龙之守护者】全都留存在这里,希望来者能够获得帮助。

这么说来,【龙之守护者】终于守护了一次龙族啊,虽然不是很称职。

我的笔记就到这里了,来着啊,如果你能进入这层壁障,那么便是心灵澄澈之人,也许你会对此责任感到犹豫,但我祈求你,帮助拯救这个世界。

——————毕利尔德·阿卡托里泽亚 龙神历868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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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洞窟中,我看着这份笔记,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时过境迁,也许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勇者毕利尔德一直没能等到这个世界的人类来到这里,而是等到了我这么一个少了条胳膊的苟且偷生者。

“唉…………”我叹了口气,屏障外残存的魔物已经逐渐靠拢了过来,靠剩下的魔力和装备很难说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倒不如说很可能就这么陪着勇者大人死在这里。

“但……谁让我是个爱做梦的空想主义大师呢?”我想象着自己帅气地说出这句话,轻轻地握住毕利尔德的剑【龙之守护者】。这把尘封几十年的宝剑在一瞬间就感知到了我的触摸,开始饥渴地吸收我的魔力,犹如一个黑洞一样无止境,这么看来毕利尔德的魔力量是有多少啊,该说不愧是【勇者】吗?

不过【龙之守护者】似乎也知道我不是他前任主人那么猛的牛人,所以很知足地停了下来,但剑身所散发出的火焰气息却似乎在骄傲地说:“可以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剑……我靠这也太重了吧,别说我只有一只手,就算我两只手一起也不一定能挥起来啊,有百八十斤了吧,根本就是纹丝不动啊,毕利尔德先生你是不是有点太大力了啊?

也许是我的错觉,【龙之守护者】似乎叹了口气,随后剑身瞬间变得轻盈了起来,甚至只有一只左手的我也能轻松挥起来。

“感激不尽!”我这么道谢着,将手掌大的龙蛋、鉴定石和笔记放入校服制成的简易包裹里,伴随着屏障的缓缓消失,外面的魔物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我模仿着动漫剑豪的帅气动作,左手一挥,在差点因为失重倒地之际,【龙之守护者】有如龙啸一般喷发出了一片绚丽的火海,灿烂的火焰与光亮瞬间淹没了整片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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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作者宅龙君!勇者毕利尔德的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啦,接下来就到了主角柳江罗和尚未孵化的龙蛋在洞窟里一起生存的搞笑辛苦冒险啦!请各位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