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邃空荡的深渊,在无法凝视的绝望之地内部,闪烁着无法被掩盖的光芒。

那束光带给无底深渊一丝温热,但深渊能反馈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冰冷。

起初光源如黎明十分,微微闪动的曙光,带动那些徘徊于此的亡灵翩翩起舞。

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到如今已是落日余晖徒留灰暗,就连唯一能象征有意志存在的亡灵,也早已灰飞烟灭。

这残酷冰冷之地,早已不是人类所能触及得到的地方。

可是他却轻松漫步在这片虚无。

而紧跟在身着灰色长袍的青年后面,怀揣着敬畏之心的,则是一位身高八尺通体黝黑,披挂着厚重铠甲的恶魔骑士。

他面目狰狞却还没有因异化而走样,异化后的眼睛发出金色的光,时刻以怒视见人,只是被注视便足以令人胆寒,原本成对的鬼角只剩下一只,在原本该长着胡须的地方鳞甲慢慢生成。

恶魔骑士拥有着远超人类的强健体魄,站在阵前宛如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无论放在那里都是难得一见的恐怖战士,但即便是这样也只能毕恭毕敬的跟在一旁。

这条路已经走过很久,无关身份,在这深渊内他们都只是被接纳的闯入者,骑士终究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向眼前这位吐露着心声。

“陛下,虽然是巴斯特多事,可您真的打算让他得到解放吗?”

“这是必然发生的,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青年望向骑士紧绷的脸,惆怅着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要赶在他们动手,让他再一次成为我们的敌人之前,完成仪式。”

“您说的一切我都能明白,可是您不觉得这一切代价太大了吗?”

骑士不明白魔王为何要做到这一步,亲自下到这深渊底部,如此谦恭地“请”他出来

“不,经过无数次穿越时间线,无数次推导演算,这即是最优解。”

随着深渊阶梯停止延伸,这位魔王陛下缓住脚步,紧随其后的黑骑士也停止行动,他们共同凝望着无垠的深渊。

而后魔王向前迈出一步,前面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体,阻挡着他的道路,可也刚好仅需停留在那里,黑骑士紧张到喘息忽轻忽重,看着魔王的举动从背后拔出那把等身的黑色阔剑。

魔王挥手使四方神印巨化展开,墙面内神印降临铺开在地面,操纵着从月之海调动的魔法洪流,将魔界诸王的灵魂集结于此,高声咏唱。

“悠久时代的魔界四王,以此为这个世界献身吧!”

受到召唤的魔王们以纯粹的灵体降临,他们早已死去可是灵魂被拘束,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最终落位神印四角,四色魔光融入神印汇聚一点,如潮水般的魔力喷涌而出,一副石棺、一扇大门、一座牢笼从神印中缓缓升起。

被深渊吞噬,被那残酷世界囚禁于此的“他”,仍禁锢在锁链之棺内,由“他”褪下皮一层层精心包裹,静静的站在白色镂空石棺里。

仔细看来那镂空石棺,实则是森森白骨嵌套在牢笼上,而那一节一节依然钙化的骨头,来源于“他”自己。

由于无法达到死亡的终点“他”深陷于此无法解脱,于是为挣脱世界意志的束缚重获自由,不断挣扎直到扯断四肢,新的躯干继续补全,脱落的肢体将掩埋自己的棺椁堪堪铸成。

他还在沉醉这一刻的降临。

可就在这时,巴斯特突然出现在魔王面前,那积攒无数个日夜的愤怒已经喷薄而出,身长八尺持有巨力加身的巴斯特,在挡下那一击时整个人便被轰飞。

“噶啊!”

大剑被弹开身体重心偏移,尚未调整身姿那只还缠绕着铁链的手已然扼住脖颈,八尺巨人如同炮弹一般被丢出。

锁链迸裂野兽出笼,身上褪下来的皮已经完全角质化,成为武装他的铠甲,猩红血目凝视着所能见到一切事物,但是他眼里只有一个

“巴!斯!特!”

那已经不属于人所能发出的哀嚎范畴,就像巨鲸呼唤同伴时的鸣叫,却又那般清晰明确,苍白盔甲包裹的疯子如同狂兽,想要将敌人撕碎。

那是种本能,即便是忘记所有,只要一息尚存行动就不会终止,一瞬间的短兵相接将一切想起,毫无留情誓要夺命的疯狂不断在深渊中蔓延。

幽静深渊中传来雷鸣般的冲击声,两道红色流星彼此追逐相互纠缠,等身巨剑奏起狂风,被对方迎面接下直接吞噬。

巨腕撕扯着白色肉壳,长剑卸开漆黑重甲,除了将对方置之于死地,他们想不到有任何停下的理由。

巴斯特体内的血脉被他强制唤醒,魔族血液奔走于身,血管脉络发出火红色的光,异化生长的巨角灿灿发光。

男人被打击到扭曲的四肢颤抖着,鲜血染红铠甲发出低声嘶吼,这是一场畅快的决斗,是遥远的一千年前未完成的死斗。

但是到此为止,扑上前来的男人被魔王揽住咽喉,于半空中摔回地面,虚无之地顿时掀起波澜。

他仍不甘心的爬起,,却被再次降临的四方神印重重拍在地上,魔王单手操纵着神印,彻底压制住男人的行动。

而巴斯特的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如初,他抬起头看着因男人充满活力的生命而满意点头的青年,此刻的巴斯特终于放下一直悬着的心,一同望着囚笼中失去声音的“怪物”

力量、意志一切都被抽离,只能听到在睡梦之间他轻声的问候。

“回想起你是谁吧,我的老朋友。”

那,我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