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志盯着眼前的屏幕，有点犯了愁。
现在的他每天要做大量的解构练习，以及输入练习，而他眼前的屏幕正是满满地摆上了这些。至于为什么非得到教室来做，估计一来是让大家认识认识，二来是为了更方便地上后续的打靶课程以及体能课。
陆凡志还没上过体能课，不过听起来应该不会太轻松。
“啊，做累了，出去走走吧小志。”翎羽坐在他的旁边，伸了个懒腰。
“喂，这才上课二十分钟。”陆凡志小声提醒道。
“这有什么，反正又不像在圈里有人盯着咱上课。”翎羽丝毫不在意。
“但是练习会做不完的。”陆凡志自觉作业太多。
“做不完就做不完咯，我每天都没做完。”翎羽撇过头来看陆凡志的屏幕，他们之间有着一个窄窄的小玻璃挡板，可以隔绝掉一部分的音量和光照。
“那好吧。”陆凡志点了点头，他在022里都不算一个会乖乖读书的乖孩子，在这里自然也不是。
于是翎羽就拎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教室，而不远处的秋天仍在认真的盯着光屏上的解构谜题，一脸努力思考的样子。
这里的教室和小镇的教室看起来很像却又有很多不同。它们的结构布局十分相似，都是相同的环廊和长度大体相当的走道，都有一间一间分隔开来的房间用来教学，都有一个讲台用来提供给老师讲话。
但是陆凡志现在上的课是没有教师的，据说在这里的教师都是用来培养共情指数的，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用来干嘛的，但听起来似乎就很没用的样子。
环廊的外面是一片训练场地，巨大的曳光灯照在这里，那里有着繁杂度颇高的各种机械设备，有不少的高年级干员正在这里做着各种各样的训练，陆凡志看着这些，觉得这跟在镇子里读书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和他刚学的解构题目一样枯燥乏味。
这时，他们的面前如风一般地走过几个人，快得陆凡志只能看见他们那飒爽的背影，和他们头上所长的那极具性格的如同“牛角”一般的东西。
“听说他们就是飞鹰小队。”翎羽凑到陆凡志耳边悄悄说，“这么近距离一看是真的帅啊。女生也好漂亮。”
“有吗？”陆凡志倒是没怎么在意，主要是这几个人走路仿佛带风一样，一下子就从他眼前窜走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翎羽很得意能够炫耀自己的“博学”，“左边的那个头顶褐色鹰角的叫鬼鹰，是飞鹰小队的队长，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家伙，关于他的过去记载得很少，我在TEP上逛了半天都没找到，我还查到他曾驾驶过决战兵器与开拓者的舰艇对战过。”
“决战兵器是什么？”
翎羽没有理会陆凡志的问题，继续说道，“中间那个叫历，据说这个名字的来历是他在‘井’内有一本开元前的日历的启发而取的，嘛，这个理由我也觉得挺扯，不过反正说是这么说的。他在Chat平台上还有账号，是个帅气阳光又努力的大男孩。”翎羽说得起劲，索性拿起了TEP翻开了这个男生的照片，一脸花痴样的盯着看了半天。
“最后一位就是他们的队宠啦，人称世上最幸运的女生。”翎羽表达了自己的羡慕。
喂，这个人称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陆凡志暗暗擦汗，这也太随意了点吧。
“当然她本人也是非常的可爱，比两位哥哥都要矮一头，但实力依旧非常强悍。”翎羽继续介绍道，“特别是她的武器，叫什么来着，异形环刃，可以以接近百光的速度攻击敌人，简直不要太强。”
“还会有这样的武器吗？”陆凡志好奇地问道。
“你要是当上了少校你也可以有。”翎羽回答道，“不过我们都没什么机会就是了。”
“为什么？”
“你笨啊，我问问你，我们这间教室里有多少人？”翎羽眉毛一挑。
“三四十个吧。没数。”陆凡志摸了摸脑袋。
“你知道弗雷丘现在有多少个少校么？”
“不知道。”
“哼，我就告诉你吧。不超过百人。”翎羽说道，“而像我们这样的班还有五六个，更别说高年级的了。所以没机会的啦，少年。”
翎羽拍拍陆凡志的肩，往教室走去，那里还有一大堆的解构练习在等着他们，正如同二十一世纪初那些苦逼学生们堆积如山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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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堂历史课。”身穿正装的一位男性走到教室的前面，他的眼睛上别着单片MR视镜，看着坐在下面的一众实习干员们。
陆凡志他们正做完了日常的训练，进入了第一节历史课。他的课表被排得满满当当，像是那一行行代码解构的谜题一般，令人头大。
“我叫托尼。”老师说，“大家可以叫我托尼老师。”
陆凡志觉着这名字听着有些怪，让他联想到镇子里的那唯一一位理发师，大家也都叫他老师。
“FFF组织的历史很短暂，但对于我们来讲，它却无比重要。学习这门课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帮助你们树立正确的观念，能够理解并明白过去所发生的事情。相信在座的大部分干员都是从‘井’中出来的人，那么你们一定对这些事情感到模糊，所以，学习这门课的必要正在于此。当然，也希望大家能够在以后的服役中，选择我们文遗科，这是情报部下文明研究部的一个科室，欢迎大家的踊跃加入。”
“下面我们进入正题。你们可以翻开编号为H-21的资料，自行阅读。这份资料已经出现在了你们的TEP上。”
“在我们所了解的历史中，公元后21世纪中叶，世界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而前两次世界大战分别在十九世纪以及二十世纪。大家可以点开资料，详细阅览这一部分的内容，当然，这部分内容并不算十分重要。”
“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起因十分复杂，至今我们也未能找到确切的说法，所推测初步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索斯’能源的诞生，以及它的有限性。”
“但是直至开元元年，开拓者的入侵地球，打破了人类战争的僵持局面。在H-21资料的第十页，我们有详细记录这一部分的内容。这一年，我们正式从公元迈入了开元，人类的时代成为了过去，而我们的敌人开拓者，则成为了地球的主人。不，或许应该这么说，开拓者成为了‘艾尔’。”
“在‘大清洗’中，无数的人类死去，那是一场真正的灾难。这场灾难的起因，便是开拓者所发动的‘失落之树’所带来的。在详细的研究后，我们发现，开拓者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研究人类这一物种在高浓度‘韦尔黒德’以及铂蓝辐射下所产生的病变，并对其生物原理和生物形态进行研究，以搜集更多的数据。”
“在我们看来，这是残忍且毫无人道的。这失去了作为宇宙智慧生物的基本行为准则，是对生命以及智慧的蔑视。”
“对于能够短暂存活于‘韦尔黒德’的人类，开拓者们建立了‘井’，用以进一步观察和研究这些人类，并搜集更多的资料数据。而我们FFF组织，便是为了摧毁开拓者的计划，以解放全人类为目的的人类自救组织，是重拾人类荣光的唯一希望。”
“FFF组织起源于开元31年，由弗兰斯在这里创立的，弗雷丘是FFF组织的第一个基地，也是主基地，在这里，我们可以享受到短暂的安宁与和平。而在基地外的黑土上，组织干员们会经常遭到开拓者军队的袭击，受到来自开拓者力量的摧毁。”
“但是在这近百年来，我们已经扎根在这里，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理论上，我们无法与开拓者进行抗衡，可百年来先人的热血与对自由的向往，成为了弗雷丘不倒的坚实力量。而你们，则是这份力量的继承人。”
“我希望你们会具有一种使命感，而不会像一小部分干员一样，沉迷享乐和现世。”托尼老师吐了口气，像是刚发表了一篇长篇论文一样。
陆凡志听得有些晕头转向，但还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过他对于战争的概念很模糊，因为他从未亲眼见证过这些东西，但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他人生当中难以忘怀的场面。
托尼老师打开了讲台前的巨大光屏，那里很快就显示出了一些画面，然后放出了嘈杂的声音。
“这是一段少有的战争影像资料。我希望各位能将它看完。”托尼老师说。
说罢，光屏上的画面清晰了起来，那是一片近乎于漆黑的土地，浓密的硝烟弥漫着整个战场。一个士兵来到了镜头前，他用胸前随身携带的投降标带擦拭了一下镜头，然后对准镜头外的人喊了些什么。
这是一架侦察用的无人机，此刻，它将记录下一段将会在百年后播放的少有的视频。
然而在下一秒钟，那个士兵的头颅被一发子弹瞬间贯穿，浓稠的鲜血从弹口中冒了出来。他脸上甚至的持续挂着之前的坚毅表情，但他的生命已经彻底地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陆凡志感到一阵恶心，他的眼前发昏，喉咙鼓动。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宛如草芥。
他忽然觉得，
人，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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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井蓝将无人机送过来的水果拼盘放到桌上，收回了想要摘一颗葡萄吃的手。
“嗯。”陆凡志换上了之前买的毛绒鞋子，很暖和。
“喂，不要直接就躺下来啊，刚从外面回来很脏的。”井蓝看见陆凡志直接倒在了沙发上，出声制止道。
“怎么了，一脸没精神的样子。”井蓝发现了陆凡志的异常，“不是已经适应了几天的学习了吗。莫不是今天有什么新的课程又打击到你了？”
“今天有节历史课...”陆凡志缓缓开口说道。
“历史课啊。”井蓝想起了什么，“那我知道了。”
“你也看过那个么？”陆凡志问道。
“对啊。”井蓝摆了摆手，“还不止那一段呢。”
“是吗...”陆凡志一脸丧气的模样，他胃里的酸水似乎还在奔涌。
“对啊。”井蓝推了一把水果拼盘，示意陆凡志可以吃一下，“历史永远是人类的一块伤疤。就像你童年时期做的那些傻事一样。”
“我童年可没做过傻事。”陆凡志嘴硬道。
“人都是会成长的。”井蓝拍了拍他的肩，“有的时候长得慢，有的时候长得快。但是你自己是察觉不到的。就跟身高一样。”
“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你会发现自己突然长高了。长大也一样。”井蓝说，
“只要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和一个小小的瞬间。”
“好了，休息去了。”井蓝从拼盘上摘下一个葡萄，希望会做一个葡萄味道的好梦。
大厅的灯自动静悄悄的熄灭了，陆凡志安静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他仿佛沐浴了那个军人如花绽出的鲜血，他的目光所至均是红密的黑暗。他还只是个孩子，陆凡志也这么认为，但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一名军人。
还未成为尘埃的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