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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拉，我造出来了！”
萨诺兴奋的打开门，尽管他用力压低声音，但还是超出了医院的规定范围，护士们大概早就习惯了所以没有管他。
“你……造出什么了？”
我只是起身就几乎用光了力气，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萨诺盯着我的嘴唇，好像是看懂我在说什么了。
“这是能够改变这个国家的伟大发明……！”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铁球？
“……你打算用…铁球来改变整个国家吗？”
“什么铁球哦，只要把这个发射到天上去……！”
“慢着……你打算把这个发射到天上？”
我打断了他。
“嗯…有什么问题吗？”
“会砸到人的吧……”
“你听我说完啊！”
他在病床边坐下。
“只要这个爆炸了，天空就会亮起来”
“……亮起来…难道……！”
“嗯！只要有了这个，就可以每天都是白天了!”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他脸红着挣开我的手。
“你干嘛啊……！”
“要是按照你这么说……这颗能让天空亮起来的球…可以说是千金难换啊……你这么大声的说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我俯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对他说。
“没…没关系的啦！这可是专门为了你做的，你之前不是常说要看看真正的天亮到底是什么样吗，只要是你的愿望，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实现的！”
是吗…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种既感动，又难过的感觉——如果我不是将死之人的话，萨诺就不需要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东西上了……
“你啊……还真是个笨蛋…”
“难道你不想看吗？”
“想！”
提到天亮，我甚至把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疼痛也被我忽之脑后，我现在只想看看明亮的天空。他蹲下来，扶着病床的栏杆，缓缓的移动到了他的背上——
“好轻啊，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手术之前不能吃东西的啦！快点快点！”
我催促着他，他轻笑了一下。
“出发吧，去看日出！”
·
天台，太阳斜挂在天边，死气沉沉的。
天空被染得通红，红云缓缓地飘过，不知道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还是怎样。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国家…
“等下听到砰的一声后就闭上眼睛哦！”
“嗯。”
“3....2..1....！”
砰——
我闭上眼……眼前…似乎突然亮了起来，很亮，纵使我闭上眼睛，也还是觉得亮。
“可以睁开眼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我无法用语言能描述清楚的景色，就好像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动物幼崽第一次睁开眼睛一样……全新的…全新的世界。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天空不是蓝色的，而是明亮的白色中略泛紫色。
一瞬间，我看呆了，这样的景色竟然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吗，那未免也太自私了……可是，如果你问我愿不愿意与别人分享此刻的景色，我当然选择不愿意。
“怎么样，很美吧？”
“嗯……”
天空慢慢变得昏暗，太阳……似乎落山了。
“这还只是试验品，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发明出来更完美的太阳！到时候……到时候…”
他抽噎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已经很感动了…谢谢你……”
我摸了摸他的头。
……大概…我不会有机会看到那样的白天了吧，时间已经不够了。
楼下传来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
“……怎么了…？”
他跑到天台边上向下望去，下面都是渴望着白天的人，和我一样，对白天有着病态追求的人。
“糟了……”
萨诺跑到我身边收拾起了发射设备……说是收拾，实际上只是一脚把他们都踩烂了而已。
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大抵是命不久矣，如果我死了的话，他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
“萨诺，请将太阳造出来吧…！”
“……哈？可……那是送给你的啊…”
“……嗯…那是…那本来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可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谢谢你，谢谢你能给我准备这样的礼物……”
我笑着看着他，他愣愣的看着我。
“绝对不要！”
萨诺大吼了一声，我的身体颤抖了几秒钟……这并非是萨诺的错，这是…我的无理要求。
“白天……我的白天…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如果你不在的话，这个国家根本没有获得白天的理由！”
“……”
他背起我，缓缓地打开了天台的门。
“……你在生气吗？”
“嗯，超级生气！”
“……”
“医生说了吧，只要今天的手术能够成功，你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尽管他说自己超级生气，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将额头靠在萨诺的后背上，默默感受着他的体温……可是这样的时光马上就结束了，当我们走到楼梯间门口时，一幅令人恐惧的光景出现了——
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好像要把我们吞没一样，萨诺一边否认一边前进，最后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病房，他将我安顿好后……强作镇静地说——
“相信我吧……你明天早晨…一定能看到我为你准备的“日出”…！”
我点了点头……并且注意到了门外的几个，贪婪的目光。
·
我安顿好卡尔拉后，黯然关上了门。
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光是今天这颗只能亮几十秒的小火球就已经花费了我全部的精力了，我根本是个只会说大话的骗子。
……回到家后我整理了一下桌子上堆满的图纸，越理越心烦，最后将图纸扔向空中。
哗——
它们散落下来，发出了好像是在嘲笑我的声音——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我一定会让你看到太阳升起的……」
在医院说过的大话，突然在我的大脑里播放了起来。
……是啊…
我…还答应过她，明早的太阳。
等她的手术结束之后，看不到太阳……一定…一定会很失落的吧……那可不行啊……
我捡起了地上的图纸，从储物柜里拿出了材料……
·
“卡尔拉小姐，请不要紧张。”
护士给我带上了呼吸器，耳边不停的传来心跳的声音……
那是…我的心跳吧……
“唔……唔！唔…！”
“就当是……为了国家做出贡献吧…反正你本来也就活不过今晚…！”
医生和护士…掐住了我的脖子……
“抱歉…抱歉……卡尔拉…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们…我们必须这么做啊啊！”
医生病态的脸……映进我的眼中。
……我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头好像要炸开似的难受，我现在肯定很难看吧……
明早的日出……我…
滴——————
“医生……”
“嗯…这都是……为了太阳啊…”
·
次日清晨【公国时间】
“呼……哈……呼……”
我深吸了几口气，走进了医院。医院内和往常一样安静，我朝着卡尔拉的病房走去。
“是萨诺先生啊。”
护士的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
“请…请问……！”
“嗯，手术……很成功哦。”
哈……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成功了……
我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
“还不行哦……卡尔拉麻醉时间还没过呢……”
“这…这样啊……”
那就先去准备一下好了。
我快步走到天台，搭设好了发射装置——
砰……
“谁……？”
我一转身，发现我的身后站着……很多…很多人。
他们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我手中的东西，我背后升起一阵凉意。
“你们…你们把卡尔拉怎样了……！”
“卡尔拉…只要你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她就平安无事。”
我停下了准备点火销毁太阳的动作。
“……”
“你还在等什么呢，只要把那个交出来……不就能幸福的生活了吗？”
我熄灭了火柴，将太阳放到地上。
“让我见卡尔拉……只要我见到卡尔拉…以后就……”
我强迫自己说出了最不愿意说出的那句话——
“一直帮你们制作太阳。”
院长伸出了手——
“请便。”
我将两颗金属球放到了他的手上，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快步跑下楼，跑到卡尔拉的病房前，我听见屋里仍传来有规律的滴答声，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慢慢推开门……
卡尔拉白净的脸在夕阳的余晖照射下显得格外有生气，我轻手轻脚的靠近。
砰——
煞白的脸……那张煞白的脸映入我的眼睛，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脖子上有紫红色的痕迹……胸口也没有起伏。
“卡……卡尔拉……”
她没有回应我……并且…再也没有回应过我…
我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目的，但是那时许下的承诺一直在我脑中萦绕。
在那之后，我发疯了似的研究更高端的太阳，每次延长时间，家中的资料都会被洗劫一空，每次，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了卡尔拉……即使她活着，我也一样会研究太阳。
……我会吗？
谁他妈在乎呢……
·
“就是……这样的故事…”
“……”
士兵眼里掠过一丝悲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许是因为自己国家的人为了私利而做出这样的事，又或许他就是曾经参与其中的人的后代。不过一切的一切就像故事最后说的那样——谁在乎呢？
“好了，旅行者小姐，我要去工作了。”
“嗯……”
我没有阻止他，我也不打算阻止他，我只是个旅行者。我转过身去，身后……传来了纸制品被撕毁的声音，金属球摔落到地上的声音。
这个国家的人明明这么喜欢天亮，可是却摔毁了自己那颗可以永恒散发出光明的太阳。
原因……原因是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害怕天亮的景色也被看腻吧。
风拂过我的脸颊，我将前额遮挡视线的发丝顺到耳后——
风的旅行……还会继续下去。
【暮色之国】·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