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与谁初次相遇的记忆都会刻在心中,但若是后来自己喜欢了许多年的人,那么凡是与她相关的事物,即便在任何时刻我都能轻易地想起。

在我和母亲刚搬到这里的第二天我就和星稀小姐认识了。虽然后面发生了许多事,但回忆这整整四年,正因为有她填补了我的空缺,我才能过得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是胆怯或是开心,没有宅在家中自闭变得不敢见人,也没有终日郁郁寡欢对一切失去兴趣,反而对人多了分挂念与关心。

父母在我上学前就已经积攒了多年的怨气,直到我小学三年级,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懂事后终于爆发了。不过解决方式较为和谐,离婚后我和母亲搬离原本的那个家,来到了这里。

“小莺以后一定会有雪亮的眼光,会遇到正确的人,然后做出正确的事。”

离婚让母亲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也是当然的。虽然她噙着泪光不惜对年幼的我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只是渴望我能拥有幸福。但更多展现给我的一直是自立自强的一面,于是我也并无多少哭闹与气馁,听母亲的话,开始了我们新的生活。

新家真的只是一个小家,但就我和母亲二人来说居住完全足够了,应该说越小越有安全感。我的小房间,母亲的房间,厨房和客厅连接在一起,还有个小浴室。

大致因为受过母亲不少的教诲,以及家庭在此之前就不是很富裕,所以攀比的心理不知不觉中早就烟消云散了。因此,就算我们小房子旁边就是位大户人家,我也不会去羡慕或是多理会什么。

搬到这儿的第二天下午,我在收拾自己房间时听到了从窗外传来同龄人的声响。不自觉就被吸引,然后把脑袋探出窗外看去。是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正在她们家后院里嬉戏欢笑。

紧接着她就注意到了我,向我招手友好示意时我却胆怯的立即躲回了屋里。

因为,我能感觉我们不是一类人…至少无法那么轻松的就能玩到一块去。

但是,很快我开始注意到窗边有许多彩色的泡泡飘荡而过。有些如梦似幻又漂亮晶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些花里胡哨的玩具没有了兴趣,结果还是心痒痒的有些抑制不住…

真是奇怪的家伙,她自然察觉不到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所以便想招我一起玩。本来我是想拒绝,不,我是已经拒绝了的。结果她从我的窗边冒了出来:

“你好,一起来玩吧~”

诶?!真是锲而不舍…

“可、可以吗?”

“嗯,我的父母都出去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所以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介意的话请来陪陪我吧?”

父母都出去了…听起来像是坏孩子才有的行径,所以我便又想着拒绝了。

“抱歉,我…”

“拜托了!我一个人很无聊的…!”是在向我撒娇吗?不过也没用啊,但是她又接连拜托了好几声:“拜托了拜托了!捉迷藏还是什么游戏都可以喔,由你决定。”

如果她是在恳求我的话…我就没办法拒绝了呀。

我向母亲撒谎,告知自己是想出去在新家附近逛逛,母亲很快就答应了。于是,我也得以趁此来到了她家后院。后面想来,也许…并不算撒谎?

果然是自己难以想象的存在,有棵葱郁的树屹立在后院的角落,石径小道两旁栽满了紫阳和百合,即便是这样还有任由我们奔跑的空旷草地…

“这些花…”

“嗯,我自己种的!我让爸爸妈妈教我种的!”

她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是在向我炫耀没错吧?我也着实羡慕她还有成片的空地可以栽花玩耍,而我的房间种连株盆栽都没有。

“很漂亮呢。”

我衷心地发出赞叹。

“嘿嘿~”

她欣然接受了,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们才是初次相遇的尴尬情境。

傍晚的残阳直射着我们很是暖和,虽然两人现在正蹲在一起看着那些花,听她讲述花的美丽之处,种花时的不易,以及将花儿从小呵护到大…我这样的陪伴算是到位了嘛?

“来玩游戏吧。”

花朵介绍完毕,她突然站起,开心地伸出手向我发出邀请。

“可是玩什么呢?”

我疑惑着。捉迷藏的话这里太空旷了,如果是室内的话…怎么想都不能在未经过他人同意的情况下进入别人家吧!倒不如说我现在的处境其实已经挺危险了,到时候如果被赶出去的话…就自认倒霉吧。

“来吹泡泡吧!”

我们之间是靠吹泡泡建立起桥梁嘛?!不过她话也还没说完。

“作为我们第一次一起玩耍的纪念,我的名字叫星稀,很高兴认识你~”

“流莺…我也很荣幸…能来到你们家玩耍。”

是挺荣幸的,相比室内的装潢我更喜欢后院这样的景致,漂亮自然又惹人欢心。

简单的做完自我介绍,很快她就跑进屋里去了,出来时手中拿着相机。将镜头对准我时其实我还是满羞涩的。

“可以的话请站到高一点的地方吧,我想给流莺和夕阳来个合影,泡泡也会绽放得很漂亮的喔。”

说是这么说,但是高点的地方说有就有吗…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棵树上。

还好吧,离地最近的树枝也只比我高出些的个头,而且树杈看起来挺稳固的,至少承受我的重量没有问题…

决定了!在我进行初步的目测后就开始行动了!丝毫不顾忌自己作为女孩子该有的形象,抱住树开始往上爬。

“真…真的要上去吗?”

“嗯啊。”

“小心点…!”

这技能可不是父母教给我的,虽说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掌握。不过使力后发觉自己似乎真的可以做到,双手抱紧树干双脚使劲往上蹬,好像就是这样了没错…

然后,我伸长手抓住了树杈,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成功坐了上去。

背后是暖洋洋的落日余晖,映在后院里满是华丽与灿烂。以及我可以俯瞰星稀小姐家的后院,还有她满心欢喜地看着我。

我尝试站起,她也连忙跑来站在树下与我拉近距离准备给我拍张特写。

可能因为刚才成功爬上树给我了飘飘然的感觉,以为自己扶着树干起来站稳也不是问题。结果偏偏是这一站使得身体重心倾斜,正脸朝前摔了过去…

她在透过相机看我,不知道有没有记录下来我的悲惨遭遇。

“咿…咿呀…!”

不是松软的泥土与青草,也不止我一个人的哀嚎与悲鸣。

我现在身上的这套衣裙即便是在草地上面翻滚也没关系,顶多只是糟来母亲的几句责骂,然后清洗时要更加用力几分…

但她的衣裙显然不会和我的一样廉价。还有她拿着的相机…

我把她扑倒了?还是她接住了我?总之我们来了个亲密接触,较为疼痛的亲密接触。

不过显然受害者是她,我迅速站起,身上除了磕碰之外也没什么疼痛,反倒是她好像有些难以起身,相机也松手滚落在了不远处…

“没…没事吧?!”

“没事…”

她虽是这么回答我,人却还在地上坐着,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妙的是她那条鲜艳的裙子,好像在慌乱中被我用力扯坏了…

我,我真是的,都做了什么坏事啊!母亲的教诲在全部忘在耳后了吗?如果要我赔偿,裙子就已经是很大的经济负担了,万一她还落下什么伤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道歉指望能把不安消除。

慌忙捡起相机但我不会摆弄,也无法检测是好是坏,好好的放在一旁后便是拉起她…才发觉也许真的不妙。

“没事的,是我主动提出来的,而且我也没有伤到…只是我…我从小体质就比较弱,所以碰到磕磕绊绊就有些使不上力,休息会儿就会好的。”

“那裙子…”

“都说了没关系啦。”她坐在地上嬉笑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把流莺那么帅气的身姿拍下来…”

现在她还有心思在开玩笑,然后便拿起相机开始确认。

“还在喔~”

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开始担心她父母回来时质问她的情况,然后发现事情的真相,母亲替我承受责骂与赔偿…果然,我就不应该进来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我只想逃离这里。

“怎么了?流莺哪里还疼吗?没事吧?”

没事,你也许没事,有事的…可能是我。

“对不起…我…我先告辞了!”

我落荒而逃。

回到家中后就是开始担忧,她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呢?回来之后就会知道了吧。然后就会上门投诉…我又要怎么和母亲交代呢?我要怎么赔偿呢?

在慌乱不安中度过了余下的时间,换了扇窗户偷偷看向外面,直到夜晚来临我才得以看到两位,无疑是她的父母回到了那户家里。

第二天早,母亲去开门时我也多注意了一番,是那两人没错。

我开始紧张,已是无法掩饰的事实,也没有躲藏的必要。

三人开始交谈,我在偷听却连母亲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等母亲和她们讨论完,我准备好迎接母亲那无奈与痛心的神情时,结果她是微笑着迎向我。

“小莺,你知道吗!我们邻居家刚才来拜访,得知我们的情况后问我是否愿意来他们家工作,因为他们经常外出,家里面没有人打理,还有一位和你一样大的女儿,开的工资也…”

母亲很开心的握着我的手,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要面对的是下午我们主动登门道谢…

“你好…我的名字是流莺,请多关照。”

我躲在母亲身后,看着她的父母,还有站在母亲身边的她。

“这里是星稀,同样请多关照。”

我们将昨日的情景重现,但我的道谢肯定不止这样,昨日无论是让她受伤还是撕坏了她的裙子,现在看来都像是没发生过一般。结果她丝毫没有介意,反而内心更为愧疚的和父母聊了些什么,我和母亲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

母亲得以在这里工作,星稀的父母也允许我和她一起玩耍。说是他们女儿有了个陪伴,实际上感觉到被陪伴的…应该是我。

相识,熟知,每天相处在一起…

“妈妈,星稀她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能照顾到她的地方…一定要多加小心!”

“这样的话…照顾她不应该是你的任务吗?”

是…是喔。虽然母亲的语气是在说笑,不过照顾她的职责应该交给我了才对。

有重物请交给我吧!虽然这么想的…想有这样的担当,可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生活渐渐回归日常,开始无法理解什么是较为特殊的事呢?我还没有上过她们家楼上或者进入到房间里,只去过大厅和后花园…但已经很满足了!

虽说是我想关照她,其实更多时候是被她关照。

渐渐地愈发懂事,直到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再是小孩子,我对星稀有了超越友谊的感情,她待我的温柔也远不止如此。

尤其是接下来的二人独处,发觉自己完全是个陷入恋爱中的少女。

同样缺少关爱和陪伴吗?怎样都好,因为有星稀的存在真的让我过得很开心,即使是现在想来也不会后悔,如果不是她为我填补的那空缺的感情,那么估计以后都不会有机会感受了。

绝非是孽缘,因为在喜欢上她的这段时间里,大概是我从出生到现在感到最幸福的时刻。后面我想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没有听到那时她们的对话,我应该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喜欢下去,然后一直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我从她那里索取着自己需要的喜欢,她从我这边得到应有的回报,即我的目光,我的身心与归属。

与我约会,与我逛街购物,与我相谈打闹嬉戏。

我喜欢的,是一位待我无比温柔,但因为身体原因需要受我照顾,不那么活泼好动,却无比乐观开朗,喜欢花卉与美好事物的女孩子。

母亲的话回荡在我脑海里。

所以,如果我没有听到那句话的话该有多好呢。

即便听到了那样的话语可喜欢的感情也绝非一朝一夕,但却消散的很快,在我立下决心做出改变后似乎就真的被我抑制了。

我对她的冷淡她也很快就察觉到。

“流莺…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你说了什么话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不是的…”

“难道是我听错了嘛?!”

她眼眶湿润而我却在放声大哭,好像在把自己之前深埋在心中的情感随着泪水全部喷涌而出。

“但是…我舍不得流莺!我对莺的感情绝对是喜欢的…想你留在我身边…”

“抱歉…!”

我已经,不想上第二次当了。

可偏偏意外就这么来临,母亲在某一天工作里突然倒下了。

医生检查是患病已久,只是近期才发作…与工作内容无关,因为在星稀家所做的事并不是什么体力活或者太繁重的劳动…但是,发作后便不能再拖延,治疗面临的又是从未想过的庞大数额。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如果我们的家庭还没有解散…不要如果!

求助的人中…我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星稀。

“求你了…你说的…从今往后我愿意一直照顾你!留在你的身边…只求你们能救救我母亲!”

虽说这种事情应该和大人商量才对,但因为我与她二人私自的约定,我的母亲真的获救了。

“流莺的话可当真?不对不对,如果流莺不主动提出来的话我也会拜托父母帮忙的…!所以,即使…”

“当然算话!”

“辛苦了。”她上前来轻轻的抱住我。“小莺真的付出了很多呢。”

“也谢谢你…”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照顾到我恋爱的一天吧。那一天就好了。”

“为…”

我是否不该问出口。

“绿叶恋爱时便成了花,花崇拜时便成了果实。”

在进行这番对话时我和母亲已经搬入了她们家中,也体验到了生活在大房子中的孤寂感。但果然还是克制不住,母亲的事,我答应的事,以及星稀给予我的反馈…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相识,初中开始越靠越近,到了高中我们已经是同所校园。

答应她时是初二,所以她很自然的和我提了一个条件。

“我们考同一所高中吧?!”

是…是问号吧?

虽然答应了照顾她,但毕竟只是照顾,她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变化,像是在对待挚友一般。不过在我拒绝后她会尝试撒娇,然后大哭大闹…像是小孩子。我要是再不理会她就咳嗽两声,那时候我就会慌张到言听计从了…

可能被她掌握了这个规律,才觉得我好对付吧。

“星稀小姐是想到了高中然后继续欺负我?”

“没有欺负!绝对没有欺负!”

总…总觉得她是把这一切当成好玩…不过她说没有欺负就没有欺负吧。

“其实我的话…是想能离家近一点。”

虽然立下决心做出改变,但唯独这点还恋恋不舍。

“嗯,我知道了~”

后来,应该算是顺利吧,如她所愿,也如我所愿。一所离家走路只需半小时,而坐公交只用走路时间一半的普通高校。

○○

换好衣服后她也算是闹腾完了一番,终于肯静下心来做作业了。

顺带一提,衣服初次换上是我用来以表决心,而之后好像她好像也挺喜欢的…渐渐的就成了固定的一环。

在此之前的星稀小姐可是很聪明的,虽然现在也不会变笨。只是好像对学习没那么上心,而我因为被自己强迫着努力…还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勉强保持着还可以的名次吧,甚至于在星稀之上了…

“小莺,我这里不会做了…”

她转过脑袋来看着我,双眼满是柔情嘴角也微微上扬,怎么看都是一副图谋不轨。而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挤出一个微笑…

“我也不会呢。”

“你都没有过来看过…”

没办法只好起身,不过也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盯着星稀的书本与字迹只是多看上了几眼。

“唔…?!”

被…被从背后抱住了。声音逐渐往我耳边靠近…

“上课听得这么认真?现在还需要看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