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墨丘利平静生活中的某个夜晚。

空旷的卧室里没有床铺，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休眠舱。其中一个处于闲置的状态，另一个大得多的舱室内，长达十米的白龙悬浮在无色的液体中安然沉睡，莹绿色的龙角发出幽幽的光。长着同样莹绿色绒耳的短发少女无声地站在巨大的玻璃罐前，伸出手像是要触碰那洁白的生物。

良久，少女躺进了小巧的闲置休眠舱内，胶囊状的舱室缓缓闭合。她阖上眼，白色的雾气顷刻间淹没了她，液氮和麻醉剂让这具躯壳安静下来，封存在粘稠但透明的液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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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龙形猛然睁开眼睛，瞳孔收缩成针。休眠舱已经停止工作，墨丘利的躯体温暖而干燥。她记得有些同族不需要这样的技术也能做到外形的转换，那是刻在血统里的命令行，也是古代龙族的本能。由龙族使用的，类似程序命令行一样的东西对于这个世界是绝对的，而墨丘利确定这无关科学。在她阅读过的所有记录里龙族被描述成一种“神一样的生物”，在很多地区人类也的确曾经把龙当做神来崇拜，只不过随着人类的技术爆炸，神也变成了用来换取生产力的工具。

松散的社会结构和依赖传承记忆的教育模式使龙族早已丢失了绝大多数力量，墨丘利也不例外。她竭力避免在白天使用原型，因为在龙域之外现身的龙类往往会引发人类的恐慌，而恐惧就是冲突的开端——杀死一头失去通天塔庇佑的龙是被默许的。作为龙族的统治机构，通天塔在面对人类联合政府的博弈中不得不进行妥协，墨丘利隐约察觉到自己也是这种妥协的一部分。

她轻巧地跳下休眠舱，经过几个月的练习她终于学会了在腿刃上保持平衡，但是痛觉和无力感仍旧伴随着她。腿刃的出力和龙类的肌肉力量相比太过拙劣，而直连大脑的控制系统只要受到干扰就有可能反馈为剧痛。墨丘利想起了一个人类童话，是一条小美人鱼将鱼尾化为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同行于刀尖；小美人鱼最后化为泡沫，墨丘利也不禁好奇自己的未来。

按照惯例墨丘利需要先对自己的身体各部位进行自检。她的双角亮起，银色的虹膜上显现出绿色加载进度环，白色皮肤上若隐若现的六边形莹绿色花纹从龙角开始向龙尾亮起，她脊背和尾部的刺同时被点亮。

她手术刀片般薄而锐利的爪尖轻敲地面，等待着来自身体各处的反馈。

终于她身上的光芒收敛，微光随着她的呼吸明灭。房间角落里一对新月形状的战刃却突然亮起，随着一声轻响它们浮到空中来到墨丘利身边。墨丘利检视它们多边形的刀锋，伸出前爪满意地敲了敲，这对巨大的异形战刃发出编钟般的声响。

银色的液态金属流淌在墨丘利的龙角上，将她和战刃的内侧以某种方式连接，墨丘利的知觉就这样和战刃的环境侦测融为一体。

一切正常，和她的设计方案一样。在准备妥当之后，她决定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尝试一次夜航。太久没有振翅，墨丘利甚至有些想念战场。即使那次任务让通天塔发现她并不是件合格的武器，她属于野兽的本能还是完好无损。

墨丘利几乎是窜上了自己的天台。她简单确认了周围的环境正常，后肢的腿刃在短暂蓄力后提供了勉强合格的弹跳力，在她拼命挥舞龙翼之下总算是让身体腾空而起。白色的巨龙终于向着天空爬升，银色翼膜因为远处的霓虹而流光溢彩。

这次不算很痛，墨丘利想。她稍作停留，向城外荒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