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教室，摆放整齐的桌椅，满座的学生鸦雀无声。
这就是站在讲台上的城诚眼里所看到的场景。
“请你退学吧。”
这句话不夹杂着任何情感地、从克莉丝蒂娜口中说出。
整间教室仿佛时间暂停一般，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讲台上的教师和学生两个人。
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呼吸，仿佛就连空气都被凝固住，一直到在大脑不断做出身体处于缺氧状态的警示下，城诚这才下意识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克莉丝蒂娜抬起右手，靠着手腕抖动抖开袖口，露出被袖子遮住的腕表表面。
“离开学典礼还有两分钟啊。”克莉丝蒂娜盯着腕表上不断旋转跑动的指针，也不去看其他学生的神情，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当然可以给你一个转折的机会。”
她收回搭在城诚右肩上的左手，撩起后腰的西装，将放置在讲台上的手枪塞回后腰的枪套中。
“很简单，你还有……一分五十秒来考虑，时间到之后只要你可以指定一个人代替你接受退学惩罚，你就可以不用退学了，不过那个人就必须退学了。”
话音刚落，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表情逐渐惊慌。
克莉丝蒂娜笑眯眯的看着众人的表情，非常满意，因为就连一直异常冷静的那个娜塔莎，也多少露出了些许感情波动。
城诚嘴唇抖动，他站在讲台上，无论他望向哪个人，那个人都只会匆忙移开视线，避免与自己四目交接，生怕和城诚对上眼当上那个“替死鬼”。
“就只需要我随意指定？”城诚咬着下唇，尽量不让声音抖动太过明显，他看向克莉丝蒂娜，“没有任何其他条件？”
“是的，只要你自己决定后指定好一个人代替你接受退学惩罚，仅此而已，没有其他任何条件。”克莉丝蒂娜将“仅此而已”几个字咬字十分清晰，再次瞟了眼腕表，“还有一分三十秒的时间，那我先在走廊解解烟瘾，回来后再告诉我答案。”
克莉丝蒂娜走下讲台，推拉开前门，突然站定在原地，转头微笑着看向众学生：“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会用什么手段来防止城诚他选择你们自己，我可不会管哦。”
说完，教师的身影被合上的前门遮住，没有人看见她脸上强忍住而不大笑的表情。
克莉丝蒂娜刚刚合上前门，立刻就有一个男学生站起来，脸上全是遮不住的惊恐：“城诚同学，我是医药部副部长的儿子，我愿意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不选择我！”
恐慌立马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开来，只要有了第一个，立马就会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我是大东银行行长的儿子，我愿意出一百万，不，两百万！只要你不选择我！”
“乔格诺夫议员是我的父亲！只要你不选择我！我可以马上为你和你的家人安排渠道！”
甚至还有学生一边哭一边恳求地说着：“我可是英集会社社长的独生女，我绝对不能在这里退学的……求求你不要选择我！”
……
一段话语声立刻掩盖过另外一段，城诚无助地抿住双唇，争先恐后的一句句求情话语只会影响他本就无法运转的大脑，令他更加心烦意乱，他紧闭上双眼，妄图把这些杂乱的言语驱逐出脑海，好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突然，最令城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之前还在苦苦哀求着的女学生注意到一直缩在角落没有发声的结衣，小团体内的几个人稍微做了点眼神交流后，一个人立马站起来大声说道：“我觉得可以选择她，她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可能她不担心会被退学的问题。”
说完立刻就有另外一个女学生接上她的话继续说道：“而且她应该只是个一般学生，退学对她来说应该无所谓的！”
教室里其他求饶的学生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下一波话语矛头全都转向这个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女生。
“对对对！可以选择她，对其他人、对大家都好！”
“只要你愿意退学，我可以出两百万给你！”
“我还能帮你安排退学后可以继续学习的学校，在那里学习也是一样，没差的！”
原本对着城诚的繁杂话语一时间突然全部涌向缩在角落的那个少女，结衣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捂着耳朵，将脑袋深深藏在课桌桌面下。
城诚看着一大众转头的后脑勺，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娜塔莎一直坐在原位，之前苦苦求饶声里没有她，现在急迫骚扰结衣的大众里也没有她。
娜塔莎正坐在座位上，可双拳却死死攥紧抵住膝盖，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仿佛在做着一个非常艰难的心理斗争。
在这么骚扰了结衣一阵后，大众学生们就自顾自的得出了个一致的结论：“可以选择让她退学，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而从始至终，结衣都蜷缩在她的那个小小角落，城诚甚至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她的表情。
正当娜塔莎抬起头，直视着城诚双眼，好像终于停止下了心里的斗争，下定决心做出决定的时候，前门被再次推拉开。
是克莉丝蒂娜回来了，她合上门，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但仿佛已经自信地觉得退学的人不会是自己，脸上又都重新挂上了之前用来社交的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容。
“那么你决定好了么？”克莉丝蒂娜看着城诚，她在等待一个答案。
城诚闭上双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脑海里却重复着响起那个属于大众的声音：
“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他重新睁开双眼，他看向缩在角落的结衣，她仍然捂着耳朵，没有抬起头，仿佛是在害怕，拒绝听到他即将说出的那个答案。
娜塔莎注意到了城诚的视线，咬了咬牙，举起手正准备说话：“我……”
刚刚说出一个字的娜塔莎立马被克莉丝蒂娜打断，克莉丝蒂娜转头看向娜塔莎：“我现在只想听到城诚同学一个人说出答案，其他人这时候就不要插嘴，好吗？”
众人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城诚，他们认定，城诚会考虑大家的意见，做出“最好”的那个选择。
城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克莉丝蒂娜那副带着微妙表情的面容，开口说道：
“我的答案……”
众人的呼吸都随之一滞，仿佛发出任何声响都会影响到讲台上那位即将做出选择的人的思考。
“我的答案，是不做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