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斯大林格勒的外围就开始嘈杂起来,排成长龙的难民拖家带口的在几个临时哨卡前接受检查,健康的和非健康的将会被分别代入两个不同的地区。这一个简单的命令,对于许多家庭来说将意味着暂时或永久的分别,孩子会失去父母,而父母也将失去子女。

这道命令是残酷的但实际现况也让魏自清不敢多有大意和恻隐,在这个没有哪怕一点点化石燃料的世界里,原本在地球上十分廉价的药品在该娅则贵如黄金。更不要提南奥菲利亚跟非洲、中东类似的地缘环境,这让即便如唐卡一类的军阀大多都只能使用草药来治病。

至于祈术那种早就没落的技术,平常人是指望不上的,而安夏莉这样会使用祈术的医生在南奥菲利亚算是凤毛麟角了。

原本的游戏中,设定上士兵也是会生病的,但大多都是一些因为伤口感染而产生的坏血病、破伤风之类的,诸如感冒、传染病之类的疾病是没有的。魏自清并不想冒着瘟疫扩散的风险来测试这一点,加上那些难民糟糕的卫生条件令他必须下达这样看似不近人情的命令。

在公审并枪决了唐卡之后,经过信子和安切莉尔的扩散下,虽说一些大势力大军阀对此不屑一顾,但对于飘零半生的难民们来说无疑是找到了他们的‘应许之地’。然而对于魏自清乃至他麾下的基地来说,者却并不是代表着领地上迎来了‘新鲜血液’。

如安夏莉所说,整个难民潮是由北向南的,身怀绝技或者拥有一定技术身体强壮的难民,早就被北方的各大城邦、军阀或者公国所吸收,逃到博索萨地区的基本上都是些没人要的老弱病残。这些人能逃到这么远完全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家人的寄托。

魏自清视察这些难民队伍时,不止一次的看到因为饥饿而乳房干瘪的母亲,还在用自己的身体去哺育同样瘦弱的孩子,而在队伍里没能支撑到通过检查站就暴毙而亡的难民更是比比皆是。

然而比起地球上的难民,南奥菲利亚上的难民局势明显要棘手得多,那些逃难的混血儿虽说不如纯血的伊姆莱(半兽人)要强壮,但对于人类来说也有着先天性的体能优势。队伍靠近检查站的地方这些人还算安分,但越靠后的位置治安就越混乱,许多混血儿仗着自己的体能优势,开始将人类难民从队伍中驱逐出去甚至发生了种种暴力犯罪。

魏自清看不下去才派兵维持治安,在这一过程中他心里也对这些混血儿心生芥蒂,毕竟那一幕幕罪恶的场面下,比起那些作威作福的军阀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维持治安的过程中,魏自清亲自下令处决了几名犯罪的混血儿才勉强压住了场面,而他也很清楚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人类和半兽人之间的仇恨根深蒂固,夹在中间的混血儿在南奥菲利亚这样的环境下,不但没有成为缓解双方仇恨的桥梁,反而变成了混乱和罪恶的帮凶。半兽人欺压混血儿,混血儿就转而把气撒在人类身上,而人类也由此反过来无差别的仇视与自己不同血统的种族。

最开始接收难民时,由于没几天就迎来了一场恶战因此种种问题没有暴露出来,但现如今局势稳定后,这些问题就接踵而至。

并且,基地的实力有限,虽说谈判中从信子手里要到了博索萨地区以南的所有领土,但基地的影响力和物资以及建设力量,依旧只能覆盖到斯大林格勒、列宁格勒和建设在斯大林格勒以北的丘陵防线。

更何况,博索萨以南大部分土地都是荒地,矿产贫乏可耕种的土地有限甚至连水源都紧缺,因此看上去面积大但并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使得难民大量在斯大林格勒聚集,而一开始就解除了控制地区内,大部分地区的部族武装的魏自清,也不得不承担起原本由这些部族承担的责任。

在这一大环境下,新招募的政委们协同部队在萨斯齐的带领下,开始在难民接收上展开工作,一方面隔离那些由犯罪倾向的‘问题份子’并维持治安,另一方面也负责监视由原本卡奇特村民组件的‘自警团’。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聚集在斯大林格勒外围地带的难民就超过了十万人,而这一数字每天都在增加,在魏自清完成和那位东方公主‘盖布拉’的谈判时,这一数字激增到十六万,莫大的压力直接冲散了魏自清由心而生的乡愁。

魏自清的军队可以阻止更多的难民进入斯大林格勒,甚至可以借助丘陵防线将更多的难民阻挡在靠北的位置,但他没办法阻止那些难民继续在博索萨地区聚集,更何况在这背后还有他自己的责任在里面。

公审唐卡并号召媒体将这件事情扩散,加上信子有意的‘报复性’推波助澜,使得博索萨地区的难民数量有增无减。

这个世界既没有联合国也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慈善组织,这些难民聚集在这里会引发的问题可想而知,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有联合国的情况下,非洲和中东的局势也一直动荡不安,难民的境地更是不言而喻。

唯一的对策就是缓慢吸收,同时以严厉的法治震慑难民,拖延时间让基地发展起足够的实力后再采取进一步措施。

在收容难民这一举措上,秉承着‘以夷制夷’的方针下,安夏莉作为斯大林格勒名义上的‘保民官’,自然有义务也有责任在收容难民的第一线发挥自己的特长。

为了配合她的工作,魏自清特地扩充了1000名工团步兵作为维持秩序的武装力量,同时又抽调其中的医护兵组成医生团,在几个哨卡协助安夏莉对难民进行健康甄别和救治。

从早上六点钟就开始忙碌直到正午十二点,安夏莉才会借着吃饭的时间休息上半个小时。只要能挤出时间她甚至在最开始的几天里忙碌到深夜零点,就为了能多让一名健康的难民进入斯大林格勒,让生病的难民得到应有的救治。

对此魏自清也不得不打心眼里感到敬佩,哪怕先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对这位混血儿医生一直心存芥蒂。也正因如此,工作的时候魏自清派遣士兵和政委负责监督,而在她休息的时候则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监视她。

距离隔离线五百米左右的一座砖石结构的小屋,是魏自清专门给安夏莉修建的休息室。室内配上了电力和风扇,铺着柔软棉被的单人床摆放在角落,除此以外还有能放下私人物品的柜子和盛放换洗衣物的衣柜。

每日饮食都是当地人厨师烹饪的,原材料上魏自清专门花钱从博索萨购买优质的肉类、蔬菜和鱼蛋类,甚至是比药品还贵的香辛料。

这是安夏莉在曾经身为医生时,不曾享受甚至不曾想象过的待遇。

然而……

安夏莉对魏自清,或者说对那位‘安东.伊万诺夫’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优厚的待遇之上。

“您委托我去调查的事情我已经托人查了个遍。”

房间里,一名蓬头垢面的难民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放在桌上,压低声音对坐在他对面的安夏莉说道。

“这些药根本就没有任何从伊凡帝国境内运输的记录,长耳朵鬼子那边也没有相应的记录,这么大宗的运输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但我和我的弟兄们怎么查都查不到。”

“那,会不会是从欧西亚大陆上的国家运来的?”

安夏莉皱起眉头脸上满是疑云,她双手相握大拇指不安的按住虎口。

“也不会是,量小还好说但这几天您也看到了,如此大量的药物消耗根本不可能一点运输痕迹都没有,更不要说黑市了,总之这件事太蹊跷了我一时半会也说不上什么猜测,对于那个伊凡人您还是一定要多小心。”

“我明白了,真不好意思这几天还让你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虽说这个答案让人无法安心,但安夏莉还是在脸上摆出一副关切的笑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哪里的话,如果不是医生您半年前救了我妻子一命,恐怕我也见不到我的女儿出生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的像个人。”

“这是我身为医生的职责,今天你就先回去吧免得那个安东起疑心。”

“我明白了,愿神保佑您。”

那‘难民’做了个祷告的手势后,便匆匆推门而出一路上装作咳嗽病弱的样子,像一个前来问诊的病人而非探子。

“……一定要多小心吗。”

安夏莉拿起那瓶她亲自交给那位‘探子’的药,拇指摩擦着药瓶上的标签,神色复杂的喃喃自语到。

“但你看上去还不够小心啊~”

一阵俏皮的话语忽然从安夏莉身后传来,让她下意识的从座位上蹭的一下站起来,身手从桌子底下拔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安切莉尔……记者?!”

将枪口和目光对象声音传来的方向时,安夏莉错愕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算是熟悉的声影。

“哟,中午好啊,哦呀呀你手里的枪也是医生该有的东西吗~”

嗡嗡。

安切莉尔不怀好意的笑着,捧在手里的留影机拍下了一张照片,在她按下电门时那双属于精灵的尖耳朵似乎都在幸灾乐祸的抖动。

“你……”

“不要做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嘛,这种小把戏对你来说应该不陌生才是。”

说着,安切莉尔一屁股坐在属于安夏莉的床上,身影渐渐融入到背景之中,她身体四周的光线呈现出一种被扭曲的色彩。

“祈术……你是间谍对吧。”

安夏莉像是认命似的放下手中的武器,但眼中的敌意依旧没有减弱,头顶的耳朵也竖起来警惕四周。

“不不不,我只是一名自由记者罢了,不过在我看来医生您的做法不更像是间谍吗。”

安切莉尔笑着摇了摇手身影重回正常,她故意东张西望用这栋魏自清给安夏莉专门搭建的屋子来给对方施压。

“哎呀呀,那位安东将军就是做到这一步也没办法让你相信,他是真心为了生活在这里的混血儿和塞姆人好么。”

“你想要什么。”

“瞧你把话说的。”

面对安夏莉的质问安切莉尔只是很随性的一笑,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笑容安夏莉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阵妩媚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耳畔传来。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呀,医生。”

伴随话音传来的,是安切莉尔握住安夏莉肩膀的双手,那如同恶魔的手一般抓住了后者的弱点。安夏莉的双眼不住的颤抖,哽咽的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自己内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已经落入对方的手里。

“我猜猜,如果猜得没错~你所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被大国扶持的傀儡一般的‘独立’吧,但是现况又不允许你做出更多的选择,不对,也不对呀,你一个医生怎么会有如此远大的理想,难道是有人……”

“别说了!”

安夏莉吼叫着一把甩开安切莉尔,但下一秒钟后者的身影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翘着腿单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哪怕前者正用枪指着她的脑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给你一个……”

安切莉尔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迎着安夏莉的不安和敌意慢慢凑近,直到那冰冷的枪口顶在她的额头。

“不能拒绝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