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奥菲利亚的天空总是被阴霾所笼罩,干燥的荒地上只有偶尔路过的风滚草,和三两成群的掠食动物在游荡。

忽然间,祈术机那标志性的蜂鸣声传入了动物的耳朵,让它们立刻远离声音的来源,远离公路将身体躲藏在石块之下。

在动物细长的兽瞳里,几十辆祈术卡车在公路上扬起尘土,向着南方疾驰而去。车厢上尽是全副武装的半兽人士兵,车厢两侧的挡板为了方便它们放置尾巴,特意打开了一排豁口。

在野兽的眼中,那些半兽人士兵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毛发、一样的尾巴和爪牙,还有那充满也行的气息,但它明白对方是‘人’不是自己的同伴,因此只敢远远的观望着不敢靠近。

土质公路到处都是坑洼,一路上的颠簸让驾驶员和乘员都几乎感觉到屁股都快裂开了,他们如今只想赶快抵达战场离开屁股下坚硬的木板。

“距离那个该死的伊万人的防线还有多远?”

车队中间,一辆购买自欧西亚大陆上自由国度的吉普车上,一名头戴浅灰色军帽穿着短袖军服的半兽人军官,捏着手里的马鞭盯着前方,横着脸向座位旁的副官问道。

“报告旗队长,还有15公里就到了。”

副官看了眼军官手里的马鞭,有些瑟缩的回答道生怕说错什么。

“15公里……让部队再前进3公里后就改步行。”

“遵命。”

得到命令的副官立马在座位上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开关后盒子的一面发出蓝色的光线,他将这类似信号灯的装置冲着车队前方晃了两下,然后十秒钟后又按动盒子上的旋钮,让光线由蓝转红。

嗖!

一声子弹摩擦空气时发出的声响,毫无征兆的传入了副官的耳朵,短短几秒钟后他又听到了吉普车的喇叭被鸣响的声音。紧接着,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甩了出去,视线中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的身体在地面上连续打了几个滚,好容易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他陷入了完全理解不能的状况。

他刚刚乘坐的吉普车翻倒在公路旁的荒地里,殷红的血迹从车辆下渗了出来,在土黄色的地面上会成一滩红色的血泊,而一只满是橙黄色的毛发的手从翻到的吉普车下伸出来,浸没在血泊之中。

“有,有敌人,组,组织防御,快……组织防御……”

从来就没有受过多少系统训练的副官,木讷的拔出手枪,试图用自己的呼喊来组织士兵,在他茫然的目光中整个车队已经乱作一团,公路两旁到处都是横冲直撞在躲避攻击的卡车,公路上还有一辆被打穿了祈术机歪着车身横倒在路上的卡车。

等到他被耳鸣声充满的耳膜重新恢复正常时,方才听到来自前方和两侧的枪声。

公路两侧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士兵,一些人在开枪一些人卧倒在地上躲避子弹,不时有人倒下有人受伤,好几名士兵在士官的带领下刚刚组织起来,就被一阵急促的枪声打散,聚在一起的士兵们就跟麦子一样被割倒在地。

“没有炮声……敌人,只有轻武器和机枪,对,只是小股阻击,都,都给我停下来,布置防线……”

噗嗤。

就在副官抬高嗓音试图将散乱的士兵们集结起来时,一发子弹穿过了他的侧肋骨,在他的肺叶上开了一个大洞。

一公里外,一名趴在荒地上身上盖着伪装布的卫戍大队士兵,拉动枪栓将滚烫的黄铜弹壳退了出来,挪动枪口眼睛透过瞄准镜片开始寻找下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将军同志,斯大林格勒集团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和敌人交上火了,现目前约莫700名半兽人士兵被围堵在防线以北。”

防线后方的战情室里,安吉拉一边向魏自清汇报战况一边在地图上用棋子标注敌我动态。

“柴科夫是走了一步险棋啊,仅仅四个班加上五十人的卫戍大队,一百五十人就敢在平原上打阻击。”

魏自清松了口气却也带着一丝紧张的评论道,他抄起手将目光落在了防线前方的那只小部队上。

“安吉拉,传令让……算了,静观其变吧。”

正准备下令让柴科夫把部队撤回防线,但他马上又把自己的命令咽了回去。此时此刻他算是稍稍的体会到,那些微操大师为什么总会干涉前线将领的抉择了。

但……

忍住,并放心的将一切交给自己信赖的将领吧。

魏自清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斯……”

忽然间,魏自清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摸着下巴,一脸困惑的表情。

“您有什么疑问吗?”

“不,我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就像出了门才感觉自己好像没关煤气电灯一样……算了算了,先关注眼下的战局吧。”

为了集中精神魏自清将目光集中在地图之上,游戏里玩家拥有上帝视角可以随时观察己方单位视野内的区域,但在这里没有谁是上帝自然就没有所谓的上帝视角,他双手撑着地图桌绞尽脑汁的从耳闻的枪炮声中来分辨战场的态势。

而对于入侵者这一方,态势则显得极为不利。七百多人的先遣队还没进入既定的攻击阵地,就被小股阻击部队打得抬不起头,几名半兽人军官还想组织反击,可刚冒头不到一分钟就被子弹穿了脑门,反倒是让剩下的那些军官更不敢抬头了。

本身来讲,这种情况下就得依靠下级士官组织反击了,可这帮部族武装哪来什么下级士官,几个领头的毙命后手底下的人就作鸟兽散,要么就被来自几挺轻机枪的火力压在地上抬不起头。

“快,快让头人开炮。”

一名军官躲在一辆翻到的卡车后面,原本是猛兽一类的半兽人的他,平日里习惯了作威作福,没想到如今就跟兔子一般瑟缩着躲在角落不敢探头。他身旁一名背着鸟笼的士兵,服了服头盔连忙追问道。

“长官,往,往哪里开炮啊?”

“妈的,哪里开枪就往哪里开炮!”

军官一巴掌拍打在对方的头盔上,传令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掏出怀里的笔记本,草草的在上面写下一段简要的指令后,将其撕下来塞进一个小圆筒里,然后从背后的鸟笼中取出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将圆筒绑在它的脚上。

“飞吧,飞吧,赶快飞回去。”

他抚摸着‘乌鸦’那油亮漆黑的脑袋轻生说了几句后,站起身双手捧着鸟儿往上一抬,让‘乌鸦’扑腾着翅膀穿过枪林弹雨飞向了高空。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一发7.62mm 的子弹穿透了他脑袋上的头盔,断裂的弹头翻搅着脑浆从另一侧脑门飞出,子弹的动能让他脑袋一歪,头顶上的钢盔扑通一声的掉在地上。

传令兵就跟断线的木偶一样一头扎倒在地,让距离他仅仅两米远的军官,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妈,妈的,不是说,伊凡人打枪不准的吗!”

话说到后面,他一个大男人居然都带上了一丝哭腔,越来越逼近的死亡一点点的让他陷入崩溃。

后续加入战场的部队被前方的混乱给传染了,一边向着大致的方向还击一边又在散开队形,距离基地士兵组成防线还有将近二十公里就开始展开散乱的阵型。直到两个小时后,这帮部族武装后面的炮兵开始向他们测算出来的,大概的敌军位置射击时,负责阻击的基地部队早就撤出了阵地。

后撤的阻击部队开始分成两批向着来犯之敌的左右两翼展开,用近似佯攻的火力逼迫对方往内侧收缩兵力。这样的战术下,让这批部族武装的‘头人’错估了柴科夫的意图,以为伊万人只是在拖延时间,便洋洋得意的让自己手下的‘装甲车’和‘督战队’压上去,将手下那帮子拿枪的暴徒当牲畜一般驱赶着往前进。

渐渐的,前线的部族士兵们也发觉,越是站在外侧的人就越是容易中弹,便纷纷向里侧靠拢。赶来的后续部队里,那些用卡车改进而成的‘机动速射炮’上,拥有平射功能的防空炮开始压制两侧的阻击部队,让一直被压着打的步兵顿时松了口气。

饶是如此,等到部族武装的士兵磕磕绊绊的前进道距离防线五公里左右的位置时,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时间步入了下午五点钟。

步兵开始在地上挖堑壕,搬运卡车上的物资以及布置牵引火炮,随后还有一大批没有武装的民夫赶来协助搬运,不时有人因为动作慢了被军官手里的鞭子给招呼在皮肉上。

平原之上补给弹药、重武器毫无遮掩就这么摆在地上,一部分卡车因为质量低劣刚抵达目的地就抛锚了,又不得不堆积在一边等待后续工兵上来修理。各级部队之间也散漫无比,各自干各自的事情,有几只部队甚至就在这种环境下开始埋锅造饭,似乎是觉得上级也会让他们吃了饭再进攻。

“就这,就这?”

得到前线观察哨传来的消息,魏自清一屁股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扶着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难道就是冈比亚陆军的翻版?”

“将军同志,甄别和收集难民情报的后方士兵传来了新的讯息,请容许我暂离一段时间去整理。”

“去吧去吧,这场仗根本就没有看头,你忙你的吧。”

听到安吉拉的请求,魏自清不假思索的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去忙。

“我会尽力在午饭前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啦,晚一点吃也没什么,毕竟前线上的士兵们也还饿着肚子呢。”

“您有这份同甘共苦的心就好,那么暂时先容我告退了。”

“嗯。”

安吉拉躬身行礼告退后,基地士兵驻守的防线上传来了火炮的轰鸣声,魏自清很熟悉那是76.2mm口径的火炮开炮的声音。

他走到碉堡的观察口,透过假设在观察口上的炮队镜将实现延伸到前方,只看见一连串冲天的火光已经随着炮声笼罩在了敌方的阵线上。

此时此刻,开战前的一切不安和紧张都在那火炮奏响的交响乐中变成了对暴力最单纯的崇拜和兴奋。

若不是战争如此残酷,恐怕我们都会绝望的爱上他。

魏自清的脑海里,联想到了某位名人的发言。

纵使知道这不是游戏,对面死的都是人命,但那种凌驾于弱者之上的武力,还是大大的超过了心里的那份‘共情’。

更何况,共情不是用在敌人身上的,这一点魏自清格外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