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你干什么我忙着呢,别捣乱别捣乱!”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葡萄树是伊晓种的,你再拔连个根都没有了!”

此时的菜地上那个角落里,田凌志挡在范金林面前激烈争执着,好像谁也不肯让步。

范金林手里握着刚刚才折下来的葡萄树枝和树叶,一边推搡着挡在身前的田凌志,一边不客气的嚷嚷着:“是他种的又怎么样?现在非常时期一切行动听指挥,这可是刘班长让我弄得,不然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干去搞这玩意儿啊?”

身后有那刘艺谦撑腰,范金林对十班老大哥田凌志也开始不客气了起来。不过其实也能理解,这里的工作归工作,那刘艺谦又经常阴阳怪气的,谁知道他要是没干完会挨什么样的惩罚。好在这边的争吵也没有愈来愈烈,因为就只是那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只是双方都不肯让步所以才僵持到现在的,只要有第三方的加入,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这不,第三方很快就来了。

在范金林那一句嚣张的嚷嚷声过后,一道难以掩饰愤怒的招呼声,犹如惊雷一般从身后飞过来,传到二人的耳朵里面。

“骚包!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虽然响,可对范金林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转过头去,便是能够看到伊晓带着几个人快速朝这里跑来。

走上前来,伊晓没有等到那范金林说话,一把推开二人往那角落里看去;墙面上的各种葡萄树树枝和冒出来的绿叶子都没了,就只剩下那显得有些干枯的树枝还扎在土里。若不是刚刚田凌志和商筝发现得及时,恐怕这最后一点根茎也不能幸免范金林的‘毒手’。

眼看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葡萄树成了现在这般缺胳膊少腿儿的模样,伊晓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气晕过去,扭头就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喝道:“骚包!你为啥拔我葡萄树?!”

“得,当事人来了。”田凌志嘴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随即便从范金林对面走开,像是要开溜了一样把舞台让给伊晓。

看见伊晓这般气冲冲的模样,范金林反而丝毫不感觉害怕和慌张,吸了一口气就继续解释着:“你以为我愿意干这脏活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墙角那头就是卫生区,刚刚刘班长跟我说了,检查团来检查肯定要求一根杂草都不能有,你那葡萄树枝也没搭个栏子,长都长到墙面上去了,我不拔它行吗?”

这一句话问得伊晓是哑口无言,一牵扯到那刘艺谦这事儿基本上就好不了了,他一当班长谁的意见都不听,刚才田凌志也是为了这个而作难。伊晓支支吾吾地顿了几下,继续质问道:“那,那你不会事先跟我说一声儿啊,直接拔了我这葡萄树估计就活不成了!”

“哎呦喂…刘大班长可给我安排了好多东西要干呢我哪有时间去先跟你商量,就咱们脚下这一片地,待会儿我还要把那土堆都给铲出去呢!”捂着头,范金林脑袋都要炸了,用着敷衍的语气回答着。

当事人虽然来了,可是面对范金林这个滚刀肉和刘艺谦这个‘昏君’当道也是没办法,车轱辘话是滚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事儿就还是没解决。

戴元治在一旁听着,脸色铁青;又是因为检查团的事情。眼看这一个班的好哥们儿们就要因为这么个小事情而掐架,自己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上前一步来,戴元治端正了姿态整理好语气,心平气和的对范金林说道:“小同学你有话慢慢说啊,这才多大点事儿啊?”

一见着陌生老师,范金林自然是没怎么在意,回答道:“这您不懂……”

“我懂,你们班同学啊,种这个葡萄树是为了什么呀?那肯定是希望到时候成熟了能请大家吃啊”戴元治一边摆事实一边讲道理,看上去不像是个体育老师会干的事,“它长在这里也算是绿化了环境啊,你一声不吭就给拔了是不是不太对?夏天马上就来了这树多可惜啊?”

面对这一套理论说辞,范金林被他那话说得有些动容,转过身来脸上也终于是出现了些小情绪,很不服气道:“你也训我?你是哪位老师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嘛…我是新来的体育老师。”忽然间被范金林问话,戴元治一下子有些没底气了。

可能看出来这些的伊晓在一边还嚷嚷着补了一句:“他是俺老乡!”

一听是新来的,范金林就更不放在眼里:“新来的又怎么样?新来的也不能不懂规矩啊,咱们这些天大扫除规定说什么来着?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是老师也不例外!”

“这……这话谁说的?”闻言,戴元治眉头一皱,眼珠子瞪得老圆了。

“这是我们班长说的,命令是我们教导主任提的。”

“这太不像话了吧?你们主任是哪一个?”

“你这新来的老师挺多事儿的啊”说完这句话,范金林很是鄙夷地上下扫视了一眼戴元治,虽然这人比自己高出很多,可身后有那刘艺谦顶着他也是完全不怂,瞅着他那一身不合适的运动服,冷笑着道:“哎呦,这为人师表的,怎么连个衣服都不会穿,啧啧,这不怪你,新来的嘛,有点一根筋儿也正常。”

这一番话语气说得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戴元治脸上此时却是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站在原地情不自禁的背起了手,看着他范金林贱贱的模样反而是保持着微笑,满脸像是在说‘我就静静地看你装十三的样子’。

他这和蔼的微笑可把在场唯一的明白人夏清谣给吓了一跳,站在另一边绷紧了小脸儿,目不转睛盯着戴元治。与其说是被他吓到,更不如说她是在担心对面浑然不觉作死无下限的范金林吧,内心同时喃喃:“这下惨了……”

而她的担心是对的;此时的戴元治,经过这半天的折腾脾气也是快要到临界点了,再碰上这个范金林那更是添了把火。一直等到他说完,保持着职业假笑脸,慢慢道:“同学,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吧?我可是……”

话没说完,刚刚想跳出嘴边的‘总管’两个字,便被遏制在了嗓子眼。现在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事情也没解决没调查清楚,还不是时候。

大脑在这一秒钟里飞速运转了下,戴元治强硬改口道:“…新来的老师,你对老师总不能这么没礼貌吧?”

“哼!礼貌归礼貌,正事儿归正事儿,我这工作要是没干完是要被批评的。”范金林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那么一点不对劲。

说到这里,戴元治深吸一口气,把那眉头皱的紧紧的,捂着头,静静思考了片刻后,道:“我看这样吧,这工作你先放放,等一下我去跟你们老师交涉一下,提提意见什么的好吧?”

听得戴元治此话,范金林先是一怔,而后又冷笑起来,语气之中夹杂的轻蔑就从未停止过:“呦呵?行啊你,还敢跟我们班长提意见,那行,不过还有一件事。”

“又怎么了?”

“你们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剩下的工作我一个人可解决不了,这样吧,你们帮我一起把这土地给铲平了,完事儿之后咱们就一块儿去找班长跟主任怎么样?”

“怎么又要铲土啊?”一边的伊晓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道。

“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有新规定嘛!上头要求啊,为了能拿高分,这菜地必须跟地面一样平,你看看咱们这菜地,你们几个给种那么多蔬菜,这不铲土行嘛?!”

他这十分厚脸皮的要求,让伊晓和戴元治脸色都是难看了许多,真不愧是骚包范金林,要说犯贱可真没人比他行了。视线不约而同往那菜地上走了走;好家伙,说是要和地面一样平,这块菜地足足高出地平线十厘米有余,要把它弄得整齐还真不容易,而且铲完了的土还要跑几百米到操场那一头扔到森林里去。一个人要干完至少也要半天的工夫。

戴元治十分沉重地叹了口气,又碰了下身边还想争辩的伊晓,无奈道:“咱啥也别说了老乡,算咱们倒霉,陪他一块儿干活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来,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伊晓也只能阴沉着脸硬着头皮给答应下来。

于是,太阳当空下午时分,就看见这么几个人拿着铁锹,推着小车来来回回穿梭在菜地和操场间,就没停下来过。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干完,确实是相当大的工作量,若不是有戴元治夏清谣和伊晓帮忙,就凭范金林三人少说也要忙到七点多。

这时,刚刚才把所有要干的事做完,三人一齐走到离菜地不远的石桌上来,这工作可真是把戴元治给累坏了,一路走来擦汗的手就没停下来过,可这也不妨碍他发牢骚。坐下来,道:“看起来这个形式主义真是害死当代学生啊,平时做事情不做好,一有检查了才做好有什么用?这不就是弄虚作假吗?”

“说哩dei啊老乡”伊晓也跟着坐下来,拿那毛巾去擦脸,“要是俺们领导有你这思想觉悟就好了,真应该让他们也来当当学生尝尝这滋味儿好不好受。”

闻言,戴元治简直是哭笑不得,以前没觉得,现在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换位思考’了。

夏清谣这边呢,跟着他们几个半大小子们工作了快一整天,那感想也是两三句话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在自己学校没这么累过,而且星凰那边虽然也会因为资金问题偶尔讲一下形式主义,可也没有像磷叶这么离谱过。就刚才那种工作,要不是伊晓一直帮着她早就吃不消了。早知道如此,最开始薇薇校长提出来的时候她就不举手了。

“好累啊……”那样思考着,她没好气儿的说着,一股脑趴在桌子上,恨不得把脸都贴到石头上去吸吸凉气。

“来,擦擦汗吧你。”伊晓将一条湿过水的递过来给她;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想法。

她微笑着,接过湿毛巾道:“谢谢学长”。这可能是他俩第一次心里完全没有想法的接触。

接着,伊晓又把脸转到戴元治这边来,拍拍他的胳膊笑道:“不过老乡,你真中啊,来来回回跑这么多趟都不累,你劲儿可真大,不愧是体育老师!”

看着他那张朴实的笑脸,戴元治只好配合苦笑着点了点头,又低下来用手搓着脑袋:“哎呀…这话是这么说,就这活儿啊,今天干得实在是太窝囊了点,走到哪都是被人使唤,而且这个形式主义啊,等检查团走了就又恢复原样儿,这不就等于白干了嘛?!”

这点道理伊晓肯定明白:“老乡啊,这活儿虽然你觉得是白干了,但对于班级来说是有利的啊,你想想看,就班里面那刷的临时材料用不了几天就掉了,但成绩分数不会收回,这算下来不就可以说咱白白拿了几分嘛。”

“哈哈哈哈哈!”听得他这一番‘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戴元治跟夏清谣也是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忘掉了刚刚的一身疲惫。手指头指着伊晓,戴元治笑得话都要说不清楚:“老乡啊,你可真有一套啊哈哈哈哈……”

尽管这还是源于形式主义现象造成的后果,但是由伊晓这个活宝儿当反面教材,体现出来的效果确实太滑稽了些。

这时,身后田凌志几个人走了出来,刚刚把铲子小车都放回到操作间里。见二人笑得前仰后合,范金林便很不识趣的走过去,对着戴元治道:“哟,新老师还有力气笑哇。”

“你来的正好”一见到他,戴元治立马就收敛了那快要咧到耳朵根的嘴,站起来,“现在咱们去吧。”

没有察觉出戴元治脸上那隐隐的情绪,范金林仍然很贱的说着:“who怕who?走就走。”

说罢,一伙人就这么从石桌椅子这儿站起来,往十班那边热火朝天的走去。可惜他们几个没想到,现在在教室那边还有着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们……

视角转移到十班教室,临近晚饭时间,在前面扫大街的周逸飞几个人也回来了,此刻正围在教室后面,那块写满了字和画的黑板下面,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怎么样啊?”

这时,一个人的声音突兀打破了这氛围,赫然是刘艺谦。擦着刚洗完的手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信心满满的笑容:“本人花了一下午时间做出来的新黑板报,大家要仔细看哦。”

大家都知道,每当他脸上出现这种笑容,那必然是没什么好事。

周逸飞转过来,板着脸道:“这你写的什么玩意儿啊?哪是板报,压根儿就一通缉令。”

“对啊,一千儿你看你写得这是啥啊?”黄书明气愤着,一边说一边又念起板报上十分显眼的一些内容:

严重批评几位同学——伊晓;工作态度不认真,嘴里时常发牢骚,技术方面搞垄断,考试作弊不怠慢。

范金林;正经场合不见他,泡妞摸鱼必有他,想让此人干个活,抓瞎!

新来的某体育老师;游手好闲、行为散漫、孤陋寡闻、啥也不干。

周逸飞;学生会里爱装蒜,女生面前爱显摆,同学来往讲条件,私下幽会女生忙。

王龙威;吹胡子瞪眼,不尊重上级。爱说风凉话,打击人自信心。

(以下众人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