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对于人造的生命究竟算不算生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伦理问题。同样的身体构造，同样拥有记忆和感情。他们与正常人类的唯一区别仅仅是起源。

那么我们对待这些人造人的态度究竟应该如何呢？

是该把他们当成普通人同等对待，还是视他们为物品，实验品，甚至是消耗品……

事实上，依田鸣对待他们的态度显然为后者。这其实无可厚非。

就好像如果一个人制作了一个有对话功能的机器人。在其它人看来，由于不清楚构造，这个机器人的对话太过于流畅，以至于分辨不出和人类的区别。而对于制作者来说，这只是一台按照他写的程序在进行对话的机器而已。

所以依田鸣认为对于献祭，或者说杀死这些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人造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而对于不良正义以及火羽教来说，他们和普通的人类无异，甚至对于和这些人造人朝夕相处过的其他学生来说，他们拥有着共同的记忆，存在着感情。

因此，当依田鸣说打算献祭这些生命——251名人造人来作为许愿的祭品的时候，除了她自己以外，相比一时间谁都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直生活在文明社会下的人来到了原始部落，然后看到他们在肢解和烹饪人类，并且告诉你吃人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从自己的常识范围跳出，并且整理和接受异常是一件非常困难，甚至是痛苦的事情。身体会本能地产生不适感。成年人尚未能快速地接受这一切或者说理清自己的思绪。更何况像是不良正义这样的未成年人了。

纵使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个是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了，但是他的心智其实并不成熟，就拿他一直把正义挂在嘴边就可以看出，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做正确的事情，而实际情况是，他并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正反两对立的。

黑与白，阴与阳，正义与恶。并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同样存在着灰色的地带，就好像，在没有定义清楚人造人是不是人之前，那么杀人造人则并不等于杀人，那么人造人就不会被法律保护。这样，对于他心中的正义而言，这种事情究竟是归结于正义还是恶呢？

他不知道。

他至今也没有思考过。所以他呆住了，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看着倒在台下横七竖八学生，陷入了沉思。然后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向依田鸣喊道：【大姐姐。就算他们或许是人造人，但是杀死他们……和杀死普通人，没有区别啊……这样的做法，和我所想的正义不太一样……】

依田鸣回头看了看不良正义【嗯？啊。没关系！你只用旁观就好了，不需要你动手也可以的哟。】

【不是……我的意思是……虽然他们可能是人造人，……但是人造人也是人啊。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杀死普通人的行为并不是正义的……】

【嗯？阿勒？】依田鸣面无表情地笑了，【人造人并不是人，而是我的作品啊。就好像……嗯，我捏的手办一样。现在小男生不都喜欢那种照着自己喜欢的动漫形象做成的小人偶吗？和那个一样的一样的，只不过我捏的可能更加生动一些罢了。怎么了？把自己做的手办弄坏就是不正义的行为吗？】

【……可是他们……有感情，有血有肉……这就是人类啊……不然，人类是什么……】在一旁的吉川也说话了。

【他们的记忆是我制作的，感情是我设定的，血肉是我合成的。全部都是我的作品，所以他们的思维也由我随意地控制着，他们只不过是用生物材料做成的人偶。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人们要对这些好像是人类的东西产生共情……况且，杀人，也并非都是不正义的行为，即便是杀害无辜的人也是。……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这里没有弄清楚。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经典的问题，如果你看到一列火车前进的轨道前方有·5名小孩，而另一条轨道前方有1名小孩，你手里则握着切换轨道的按钮，你会为了救这5名小孩而选择杀死那1名小孩吗？原本的问题是讲述道德压力云云的，那1名小孩玩耍的轨道是本该废弃的轨道，而那5名小孩则是在正常运行的轨道上玩耍。所以按理说该死的是那5名不守规则的小孩，而不是那一名守规则的小孩。而你会面临选择，如果不按下按钮，那5名小孩会自然而然地死去，这与你无关，但是一旦你按下了按钮，等于说你为了救下那5名小孩而杀死了那一名小孩。这里的选择就无关正义了，因为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有人死去，这是单纯的生命与道德在天平上衡量，而人们都会在这里纠结自己应该怎么办。那么问题变一下的话会是如何呢？】

依田鸣把手里带血的手术刀像是教棍一样向着倒在地上的学生指了指，【如果，那里不是5个人，而是1万个人呢？1百万呢？是除了那个孩子的全人类呢？这时候，救下全人类而杀死那个无辜的小孩子就成了正义。不是吗？】

【这……简直是诡辩！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只是一种假象的情景。没有参考价值！】不良正义争辩道。

【哦？是嘛。那，再换一个问法，让这个问题更具有现实意义吧。】说完，依田鸣走到吉川的身边，把手术刀放在了吉川的脖子上。

【欸？你要做什么？】吉川变得慌张了起来。

随后，只见离讲台比较近的5名地上倒着的学生站了起来，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缓慢地走上了舞台。各自拿着裁纸用的剪刀，圆规，钢笔什么的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铁轨上的是5名我创作的人造人，和一名一心希望小镇和平的善良的少女的话。你的正义会让你选择救谁呢？小弟弟？】

不良正义歪着头，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了。

这似乎是他一生第一次做这种选择题。